“谢谢你,法兰克,我能听见了!”她想让这个法国朋友第一个知道这个好消息,本想保持镇定,感激的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滚落。
她一哭,几个小孩都不敢说话了,都仰着头,睁大眼盯着她和法兰克。
法兰克突然想到什么事似的,把几个小孩都打发出去,只留下她和自己。
“半个月了,你终于开口了。”他笑道,思索着怎么把那件事说出口。
“给你添麻烦了。”
“你确实是个□□烦!”法兰克笑着轻抚她的黑发,站着看她更觉得她娇小瘦弱,不知道她能否承受那件事的结果。
林如梦见法兰克沉默了,调皮地问道:“你特意支开你的弟弟妹妹们,不会只是想告诉我我是个□□烦吧?”
“不是……这几天我看过你的脉象跟以前不太一样,想让你确定一下,所以……我买了这个。”法兰克犹豫再三,才从背后拿出一盒细长的东西递给林如梦。
“验……孕棒?”她读着盒子上那三个字,傻了眼,脸色刷红了,不敢抬头看法兰克。
这个法国医生给她这东西肯定是有原因的,她不得不联想到半个月前盛永恒对她做的事,她不得不猜想最差的结果。
“取中间段的尿液滴两滴到这个凹槽里,就能知道结果。”法兰克见她没有回答,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需要我陪你去洗手间吗?”
“我自己去。”她抓取他手中的小盒,羞赧地飞奔出他的视线。
法兰克担心她受不了刺激,守在洗手间门口等她。
十分钟后,她面无血色地打开门,没等他开口就不停地追问:“这个盒子是不是印错了?它说两条线是怀孕,法兰克你告诉我,它印错字了,是不是?”
法兰克还没想到怎么回答,伯纳德夫人的声音就从大厅的门口传来:“没错没错!两条线是怀孕了!”
林如梦吓了一跳,寻声望去,只见伯纳德夫人端着一锅汤,乐呵呵地走过来:“梦儿这么漂亮,一定会生出一个可爱的小宝宝,说不定还会是双胞胎呢!要是龙凤胎就太好啦!”
说到最后,她还不无遗憾地加了一句“虽然孩子不是法兰克的”。
如梦垂下眼,眼里闪动的泪泄露了她内心的酸楚,相对伯纳德夫人的乐观,她还没有心理准备接受这个意外出现的小生命。
当意外怀孕的堕胎广告满天飞时,她还常常怜悯那些可怜的无知少女,没想到未婚先孕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短短的几分钟里,她考虑了未来的许多事,比如孩子出生后,她一个人要如何抚养,能否透露孩子爸爸的身份,她要如何面对舆论的压力……甚至——该不该生下这个孩子!
伯纳德夫人见如梦久久不语,似乎猜测到她的心思,便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唉!你看我差点忘了正事,这是我刚煲好的排骨山药汤,快趁热喝了!”
伯纳德夫人把汤交给法兰克端着,自个拉着林如梦到沙发坐下,又忍不住唠叨:“趁现在还没出现孕吐,把能吃的都吃了!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想当年法兰克差点就被我在医院打掉了……”
话说到一半,就被那个差点被扼杀在娘胎里的金发男人打断:“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说我也是由爸爸的一颗强悍的精子战胜数以亿计的同类之后才修成正果的!你怎么可以想打掉就打掉呢”
法兰克激烈的抗议并没有对伯纳德夫人造成什么影响,后者若无其事的微笑,反问道:“我没把你打掉你都这种反应了,如果万一打掉了,那你还不得从手术室里跑出来示威?”
“如果打掉,死都死了,还能怎么示威啊!妈妈!你看看我长得多么英俊,多么优秀!你当初怎么会有打掉我的念头呢?真是太伤我自尊了!”
伯纳德夫人跟儿子旁若无人地斗嘴,林如梦默默地听着,内心的某个想法在潜移默化。
伯纳德夫人偷偷瞄了如梦一眼,笑着说道:“来,梦儿趁热喝汤!这个排骨山药汤喝了大有好处哦,滋阴补阳、增强新陈代谢的功效、补血、清凉退火、补气、益肺、固肾……反正喝了对你和宝宝都好!一般人我可不会煲给他喝,法兰克活到现在这二十六年来都没有机会喝哦!”
最后一句又激起法兰克的抗议:“妈妈!”
“好了,梦儿要喝汤,你别在那里大声嚷嚷影响她的食欲!”伯纳德夫人面带微笑,训斥的语气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成分,法兰克只好闭上嘴,站在一旁生闷气。
林如梦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汤,满心感激地送入口中,一股暖流随着香浓的热汤滑入腹中,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感动直窜心头,她顿时感动得泪流满面。
十岁那年,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是在盛家,源于盛太太做的汤,她待她如亲生女儿,毫无条件、不带任何目的、真心实意地对她!
现在伯纳德夫人的汤又勾起她过去的回忆,包括盛永恒不辞而别,盛铭启和陈秀云的死,以及与盛永恒重逢后他对她做的事。
“伯纳德夫人,你对我真好!我……我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善事,才会遇到你们。你们对我那么好、那么体贴,甚至远远超过我的家人,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我总是接受别人的帮助,却从来没有付出过……”林如梦哽咽得顿住,伯纳德夫人趁机说道:
“你不要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从你在街上遇到法兰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有缘人了,你只要把我们当成家人就好了,家人不就是相互关心、相互照顾吗?”伯纳德夫人轻轻握住林如梦的手,温柔地轻扶她的手背。
“家人?”如梦抬起泪眼,对上伯纳德夫人诚挚的双眸,激动地扑入她怀里,许久才说:“谢谢。”
“我呢?”法兰克满脸醋意地走到如梦身边,如梦起身回抱了他,轻声说道:“谢谢你,法兰克。”
法兰克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有些措手不及,双臂在她身后挥舞半天,却没好意思放到她的背上,她现在怀着盛永恒的孩子,她心里也有盛永恒,而他似乎处于朋友的角色——拥抱时不能想着爱情的角色。
林如梦在伯纳德一家人的关怀照顾下,决定保持乐观的心态生下健康的宝宝,不去考虑太多消极的结果。
盛永恒尽管每天下班后都到伯纳德庄园门口要求见她,却被法兰克拒之门外,他还没打算告诉他如梦怀孕的事。
姚武诚自从如梦离开X镇,忙于从父亲姚世文那里接手公司的事,像突然消失了一样,一直没有在林如梦身边出现过。
有一天,当林如梦偶然提起他时,他来到了伯纳德庄园。
“你现在是特殊时期,万一他对你行为不诡怎么办?”法兰克想阻止他们单独说话,林如梦却表示没有关系,劝他不必担心。
待法兰克不甘心地走开后,姚武诚赶紧拉着林如梦走到走廊尽头,迫不及待地问:“那个金毛说的特殊时期是什么意思?”
见林如梦低头不语,格外温柔地抚摸着腹部,他马上激动地跳起来:“你、你……”
半天他终于从震惊中找回说话的理智,尽管尽量保持冷静,说出口的话还是忿忿不平:“孩子是金毛的!”
“不是法兰克……”林如梦再次低下头,咬着下唇没有再说下去,“盛永恒”这三个字对她来说就像夜路上的碎玻璃,不经意踩中就会痛得刻骨。
排除法兰克,就只剩一个可能。
姚武诚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从S市飞来H市的航班上,一个日本女人对他说的话仍在耳边回绕,那些悲剧和眼前这个事实在他脑中剧烈冲撞,轰得他面无血色。
林如梦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看到这个黑柱脸上的苍白代替了黝黑,她内心的恐慌不断加剧,她不愿让第四个人知道那天在车里发生的事。
“他不是个东西!”姚武诚激动地喊道:“你以为他在美国的五年里,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时时刻刻在想你?全都是胡扯!他早就有女人了!那个女人跟他在美国同居的五年里为他堕了六次胎!为什么是他?就算你因为我们那该死的亲戚关系,宁死也不肯跟我在一起!就算你随便跟路上的一个陌生人或一个乞丐发生关系!为什么偏偏选他?”
林如梦震惊地消化着姚武诚的每一句话,使尽最大的力量咽口水,想把他的话理解透彻,脑中却被他所说的那个女人占据,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跟盛永恒同居了五年?他们真的发生了关系吗?他对那个女人做了那种事吗?就像他在车里对她做的一样吗?
无数疑问令她无意识地迈向楼梯口,她要去找盛永恒,她要跟他确认——
“啊——”林如梦发出一声尖叫,脚下踩空的一步令她惊慌,没能及时够到扶手,上半身往前一倾就栽下楼梯去。
“如梦!如梦!”姚武诚没有料到这种突发状况,紧追下去想扶她起身,却看到她臀部着地的那一层阶梯淌出一滩暗红的血,他吓蒙了,呆了几秒才十万火急地叫起来:“法兰克!快来!法兰克……”
☆、34“寻死” 法兰克的激吻
盛永恒终于有机会见林如梦一面,是在她被医院的担架抬出来时,看到她脸色苍白、不省人事,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紧急之下谁也没有功夫回答他的追问,法兰克跟着医护人员上了救护车。
他想跟上去,却被拒绝了,因为车厢空间不足。
盛永恒急着回转身想找出租车,却见姚武诚哭丧着脸从伯纳德庄园追出来。
“我明明伸出手想拉住她!我尽过全力想拉住她!就算把我的手臂扯断,我也想拉住她!”姚武诚失控地叫嚷着,眼泪却无助地从脸颊滑落。
那一瞬间,他是那么自信能够抓住她的手,可是他却只能碰触到她的指尖,她的指尖划过他指尖的一刹那,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可这一个世纪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一滩暗红色的血意味着什么,他知道。
紧追着救护车去医院的路上,他一直颤抖不语,无论盛永恒在旁边如何迫切地追问,他都闭口不说,像一个患了自闭症的病人。
出租车里,一个安静得像死了一般,一个愤怒得像个定时zha弹,出租车司机不敢插嘴,担心战火殃及自己,只能专心地跟紧救护车。
直到医生从急诊室出来,宣布林如梦度过危险期,三个男人才稍微松开紧锁的眉头。
盛永恒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姚武诚,他还没听说如梦怀了他的骨肉,那个孩子就夭折了。在盛永恒看来,法兰克是个医生,他绝不会在言行上刺激林如梦,罪魁祸首一定是这个黑柱!
“你究竟对梦儿说了什么?”盛永恒抓着姚武诚的衣襟,将他按到走廊的白墙上,握紧的拳头随时要挥上他的脸。
姚武诚捏住他的手甩到一边,同样愤怒地对上他双眸:“你过去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何必装腔作势来问我?”
“我做了什么事?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因为我爱她!你是妒忌她跟我从小就认识,妒忌她有了我的骨肉……”
“瞎扯蛋!你是妒忌我这五年来一直在她身边!”
两个男人不顾周围的侧目,不顾形象地争吵,全然不知病房里发生的事,直到法兰克办完住院手续回来,当他们三个人一起推开病房的门时,才发现本该躺在病床上的人早已不翼而飞。
“她从窗户爬出去了。”姚武诚懊恼地说:“她一定是承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我不该告诉她那些事的。”
“我们必须马上找到她,在她做傻事之前!”法兰克丢下这句话就跑出去,姚武诚也跑出去,只留下盛永恒呆在冷清的病房里。
她究竟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定位他的角色?怀了他的孩子两个月了,却没有告诉他,甚至一直不愿见他,就连现在他好不容易能够趁她虚弱的时候好好看看她,她却又从他的视线逃离。
她是那么的憎恨他么?连睁眼看到他都觉得难受么?
盛永恒走到窗前,从窗口爬出去,想象林如梦可能去的地方,或者她可能会选择的方向,脑中却没有半点依据可参考,分别五年,他对她的了解竟少得如此凄凉。
林如梦漫无目的地走在H市的街头,手抚着腹部,想象曾经存在里面的那个小生命,那个孩子仿佛还在腹中,与她共享着同样的食物、同样的营养,虽然只有两个月,那个小生命还没成形,但它一定能感受她的心跳、她的喜怒哀乐。
想着想着,林如梦又摇摇头,心里告诉自己:那个无缘的小生命已然不在,再多的不舍也是徒劳。
“这样也好,你的出现本来就不是我心甘情愿的,你的存在本来就是我的负担。”林如梦自言如语,呆滞的神情闪过一抹苦笑,她自我安慰道:“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