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淡淡地道:夫君想说什么,便直接说吧。
又被哽了一下,萧琅顿了好一会,才叹口气道:为夫是看娘子最近一直不开心,便想问问娘子究竟是怎么了。若是因为姽婳的事情,为夫便跟娘子保证,以后不会再与她有什么瓜葛了。
惊鸿似笑非笑,低声道:妾身一直很相信夫君,上次的保证,妾身还记着,夫君不用再保证一次。
这话有些打脸的意味,萧琅有些恼,但是看着惊鸿这冷淡淡要拒他千里的模样,到底还是软了语气,搂着她道:你一向最温和懂事,也只有你配得起这萧家主母之位。惊鸿,不要同我闹别扭,好么?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惊鸿叹了口气,垂了眸子看着自己的指尖,心到底是有些软了。
可是,有的事天定,有的事人为。正当惊鸿打算开口说软话,让两人以后好好过日子的时候,一个家奴又匆匆跑了进来。
少爷,少爷,不好了,外头有个女人,大吵大闹说要见您,引得不少人在府门口围着呢!
惊鸿一愣,起身从萧琅怀里站了起来。萧琅皱眉,看着那家奴问:什么女人这样放肆?
好像是叫姽婳。那家奴小心翼翼地看了惊鸿一眼,随后盯着地面道:她扬言要见您和老夫人,不见就不肯走。
惊鸿心里一跳,忍不住皱眉。萧琅看了惊鸿一眼,拉着她的手道: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吧,她要纠缠也没用,我不会容她在这里放肆。
她能说不去么?惊鸿心里苦笑一声,跟着就被萧琅拉了出去。剪画嘀咕了一声,将她院子里的丫鬟都带去壮声势,老夫人那边也有人去通报了。一个小小的妓子,便让萧府上下跟迎什么似的紧张,说起来也是姽婳的本事。
萧府门口围满了人,姽婳一人站在中间,抿着唇倔强地看着萧家大门,身上穿的倒是普通的布衣了,看起来尚算正经。可是周围的不少人知道她的身份,都在指指点点,这么个女人站在人群中,看起来也有点可怜。
大门打开,姽婳一抬头就看见萧琅走了出来,正想笑,却看见他怀里揽着一个人。
在这里闹事,似乎有些不妥。萧琅怀里的女人看着她,温和地笑道:姑娘有什么话,不妨进来说。
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是金玉发簪。这人她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萧琅的正室,凌惊鸿。
姽婳多看了她两眼,觉得这女人长得也不是多好看,但是一颗心像是放进了醋坛子里,酸涩得不成样子。还没开口,眼睛就红了:原来这位就是萧夫人。
惊鸿微笑着看着她,道:姑娘是要找我,还是要找我的夫君?
正室对上野鸡的戏码,百姓围观得很是热情,萧府门口瞬间涌来了不少人,几乎把路给堵了。挎着菜篮子的大婶和尚未出嫁的小闺女们都发挥了女人的天性,嗅着奸情的味道便眼睛亮晶晶地来看热闹了。
马车走不动路了,剑奴无奈地回头朝车厢里道:将军,咱们好像得换条路走。
沈墨睡得正好,听见外面的喧哗声,揉了揉眼睛半坐起来:怎么了?
萧府门口人太多,马车过不去了。
萧府?沈墨没忍住,掀开车帘就往外看。
夫人心知肚明,我能来找的,自然只有你的夫君。姽婳冷笑了一声,有些怨毒地看着惊鸿道:夫人高坐金玉堂,怕是不明白我们这些女人的苦。但是同样是女人,夫人也应该听小女子将话掰开了说说,也免得您一直被蒙在鼓里。
一听这话,萧琅就慌了,连忙将惊鸿护在身后,戒备地看着姽婳道:好歹是官邸,容得下你这样放肆?
萧老夫人也被人扶了出来,皱着眉看着门口的场景,气得直喘:这像个什么样子?
惊鸿抿唇,过去扶了老夫人一把,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看了看姽婳,又看着萧琅:你惹的什么妖蛾子?萧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萧琅沉默,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来人,将这疯子拉开,送往官府。挥手叫来家奴,萧琅看着姽婳,皱眉道。
惊鸿微微一震,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萧琅一眼。
姽婳眼睛睁得很大,看着萧琅,有些想笑,却又流下泪来:萧郎,萧郎,你竟然可以对我狠到这样的地步?明眼便知今日之事是人的圈套,你也不信我。
家奴上前押住了姽婳的双手,老夫人嫌弃地摆摆手,示意他们快些将人拖下去。
既然如此,那我倒想问问萧家老夫人!姽婳脸色一变,陡然狠戾起来,挣脱开两个家奴的手,护着自己的肚子道:我这肚子里萧家的种,你们萧家认还是不认?
百姓哗然,惊鸿的脸色瞬间苍白,眉心紧皱。萧琅和萧老夫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姽婳。
你说什么?萧老夫人身子有点抖,心里转了一圈,眼睛陡然亮起来:你怀了琅儿的孩子?
姽婳冷哼一声,护着肚子看着她道:你们萧家对我无情无义,老天到底还是怜惜我,让我后半生有个依靠。这孩子你们不认,我也要生下来抚养成人!
萧琅张了张嘴,回头看了惊鸿一眼。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大多人都看向她,想看看这位萧夫人是什么表情。
外头的野鸡比正室先怀了孩子,萧家老夫人又是个看重子嗣的,这情况难不成是要逆转?
如果是萧家的种,哪有不认的道理!萧老夫人拔高了声音,眼里还带着些期待:快,先将人带进府里,让大夫看了再说。
娘!萧琅一惊,上前一步想拦。
你闭嘴。萧老夫人沉了脸色,道:这件事我来做主,你带惊鸿先回屋。
周围吵成一片,有人为惊鸿不值,有人讥笑那孩子指不定是谁的。沈墨撑着手靠在车窗上,透过层层的人群,只看着那个低着头安静站着的人。
她侧脸看起来一片雪白,长长的睫毛垂着,带着些颤抖。身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站得笔直。
本以为能寻回夫君的心,没想到被人反将了一军。凌惊鸿现在心里会在想什么?
萧琅走过去,轻轻扶着惊鸿的胳膊,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惊鸿点点头,很温顺地跟着进了门。
热闹的萧府门口,人群渐渐散去,剑奴嘟囔道:这会儿可以走了。
剑奴。沈墨开了口。
将军?
回去吧,不去皇宫了。沈墨放下帘子,低笑着道:让人去跟宫里说一声吧,就说我突然生病,去不了了。
☆、第十三章妖蛾踩房梁,子嗣重如山
惊鸿被萧琅半抱着回了东院,心里的震惊还没平复,抬眼看见萧琅蹲在自己面前,睫毛一颤,眼泪便落了下去。
惊鸿。萧琅心里一紧,有些手足无措:你别哭。
手边没帕子,萧琅干脆扯了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帮她揩了泪:我不曾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姽婳她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惊鸿听得想笑,心里也有火冒上来。孩子都有了,他现在竟然和自己说不知道?她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可是现在人家挺着肚子上门来了,要她怎么让,怎么忍?
打开萧琅的手,惊鸿站起来,退后一步道:人在老夫人院子里,你也不用太顾忌我。话总是要说清楚的,我们也过去吧。
萧琅的手顿在半空,略微有些僵硬地收回去。但是停了停,心里又觉得恼火。惊鸿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了,曾经听话懂事的小丫头,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古怪了?
他是一家之主,也是堂堂的男子,总宠着惯着,似乎反而会让她越来越敢逆他。
这样一想,萧琅的脸便沉了下去,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惊鸿捏紧了手,剪画担忧地进来看着她:小姐,老夫人那边请了大夫过去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剪画抬眼看了看自家主子,鼻子也有些酸:小姐您别这样,若是当真委屈了,便哭一场也好,别不说话。
缓了缓神,惊鸿摇摇头。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情,她只是一时没办法接受,前一刻还说再不负她的人,会让她面对这样的事。与君结了相思,结了相思,又亲手燃了相思。灰烬全呛在眼里,想不哭都不行。
不过她现在没空哭了,扶着剪画的手,惊鸿咬咬牙,抬步往西院走。
姽婳脸上的泪干了,此刻正伸着手腕,神气十足地给大夫诊脉。萧老夫人坐在一边,伸着头看着。惊鸿进去的时候,萧琅坐在一边喝茶,连抬头看她都不曾。
大夫?怎样?萧老夫人也没注意惊鸿,看大夫收了手帕,便急急忙忙地问。
那大夫拿出纸笔写方子,边写边道:月余的喜事,恭喜老夫人了。
喜事!
萧老夫人整个人瞬间就精神了,丢开丫鬟的搀扶便扑到了姽婳身边,小心地不碰着她,扭头看着大夫道:此话当真?
大夫点头道:老夫诊脉多年,不会有诊错的时候。
哎萧老夫人高兴过度,身子晃了晃,惊鸿站得近,连忙过去扶着她。
老天有眼,终于让我萧家有后了!老夫人使劲儿抓着惊鸿的胳膊,疼得惊鸿皱眉,却没敢出声。
姽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扫了惊鸿一眼,又看看萧琅,捏着嗓子道:老夫人您可别高兴得太早,我进不进得了你们萧家大门还是个问题呢。看萧侍郎这模样,莫不是不想承认?
老夫人一愣,连忙转身看着萧琅。萧琅轻笑一声,抬眼看着惊鸿,不说话。
姽婳眼尾一扫,睨着惊鸿道:萧夫人贤名远播,只是肚量似乎不怎么样。若是您容不下我,我自然也不会带着孩子来找罪受。
全屋子的目光都瞬间移到了惊鸿身上,惊鸿扯了扯嘴角,脸色有些白:出嫁从夫,夫君愿意纳你,我自然没有意见。
萧琅抿唇,淡淡地道:我现在就纳了她,你也没意见?
惊鸿垂了眼眸,好一会儿才点头:没意见。
萧琅冷笑出声,心里莫名地有些恼。萧老夫人轻咳一声,道:既然惊鸿没有意见,那这件事也就好办。让人把北院打扫了出来,今晚就可以搬进来。
说着,老夫人看向姽婳。她很少给人好脸色,但是现在姽婳肚子里是她的金孙,怎么都觉得这个人顺眼。
等等。
老夫人正想指丫鬟给她,却听得姽婳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了?老夫人疑惑地看着她。
姽婳扫了惊鸿两眼,又看了看萧琅,抬手捂着自己的肚子道:老夫人可能还不知道,我是青楼女子,在春红楼,被萧大人包场了三个月。
萧老夫人脸色骤变,但是转头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让琅儿去给你赎身。
姽婳点了点头,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还有,今日那一闹,我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进你们萧家,以后可不太好站得住脚。我委屈了没关系,可不想带着孩子一起被人瞧不起。
谁敢瞧不起萧家的孩子?老夫人严肃地道:我活着一天,就绝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姽婳意味不明地看了惊鸿一眼,不作声。
惊鸿被看得莫名,心里倒是慢慢平静下来了,甚至还有些想笑:姽婳姑娘是想要我给你敬茶,才肯进这萧家的门么?
萧老夫人皱了皱眉,这才正眼看了惊鸿。虽然她诸多挑剔,但是惊鸿当真是个不错的儿媳妇儿。这件事说起来也有些委屈她,可是谁让她肚子不争气?
我哪里敢。姽婳哼了哼,现在也不敢跟惊鸿硬碰硬,只能左右看了看,最后妥协似的道:也不求你们拿轿子抬,喜堂总要有一个吧?
这个好办。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秋霜道:府里人多,一会儿就买了东西给布置上。
姽婳终于消停了,老夫人乐呵呵地打发了大夫,又吩咐人上街采买,丫鬟们全都去西院打扫布置,床单被套都给用上好的锦缎。
萧琅一直没说话,就看着惊鸿站在一边跟管家商量。萧府的账一直是惊鸿在管,开支用度都是要经她手的。向来勤俭持家的人,突然有这么一大笔开支,秀气的眉早就皱了起来。
他知道她的性子,这会儿是跟他赌着气。他是的确不曾想过会这么快将姽婳带进门,上次惊鸿闹着要走,他还一直不安。但是仔细想想,惊鸿是保守的女子,既然嫁了他,那就应该是会慢慢接受他的风流,继而继续替他安家管事的。
太将她放心上,反而会让自己不好过。
萧府动静闹得不小,事情突然就多了。惊鸿一下午只将自己关在帐房理账,萧琅声称户部有事,也离开了府里。只有萧老夫人乐呵呵地忙碌着,顺便还打发家奴去了几家人那里报喜。
报喜的目的自然是炫耀,顺便好提前发个帖子,请人来吃饭。
而邀请的对象无非两种,一是萧老夫人很交好的,二则相反,是萧老夫人很不喜欢的。
沈家恰好属于后者,花锦拿着帖子,阴着脸走进沈老太君院子里的时候,心里就将那萧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