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如何说?”顾氏又是一惊。
威远侯面色凝重,沉吟片刻,才压低了嗓子道:“在所有皇家郡主中,陛下对宸华郡主格外恩宠,朝中是有目共睹的,究其原由,该是因为这位安豫王妃。”
“你是说……”顾氏一脸惊疑。
威远侯点头,又开始扯着下巴上的胡子,“当年的事你我虽不曾亲眼目睹,但也是耳熟能详了。”略一顿, “今日这话我若真送到陛下面前,陛下不但不会治王妃的罪,反而真的有可能将这门婚事取消。”
“这……王妃的话就这么……陛下能听王妃的?”顾氏有些不敢相信。
威远侯却是毫不置疑,“王妃敢这么说,便是有这份把握。”
“那……王妃为何要解除婚约?她难道不喜这门婚事?还是说对我们亭儿不满意?”顾氏一听王妃的话这么管用,不由得有些忧心了。
威远侯闻言,双眼一瞪,吹着胡子道:“谁家女儿被这般延婚数次,便是泥人也该有了土性,更何况是堂堂皇家郡主!她能忍到今日,那是人家大度!”
“这……这也不能怪亭儿呀,他可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才耽搁的!”顾氏闻言,立时站在了母亲的立场上,“要知道那可是在打仗啊,白刀红血的,我每每想起都担惊受怕的,她们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去!你妇道人家懂个什么!”威远侯叱道。
顾氏闻言,眼一横,伸手拧了丈夫一把,“我不懂?儿子可是我生的我养的!”
“哎,放手,放手。”威远侯忙求饶,“其实王妃想解除婚约,我想可能还有另一个原因。”
“什么?”顾氏停下手。
威远侯瞅一眼夫人,道:“那些谣言想来你也有听到些。”
“你是说关于王妃与王爷……还有郡主……”顾氏犹疑着要不要说出来。
威远侯一摆手,“那些话不必说出来,你听过也就算了,但决不能放心上,记住了。”
“嗯,”顾氏答应着,又问道,“这与王妃解除婚约有何关系?难道是真……”
“刚才不是嘱咐你不要记心上的吗?”威远侯面容一整,顿了片刻,才道,“王妃可能是想试探,若侯府是因此而延婚,或者侯府敢因此而有丝毫犹疑怠慢,那么她是绝不会把郡主嫁到我们家的。”
“原来如此,”顾氏微叹,“王妃这是多虑了,就冲着郡主这身份,就冲着陛下对郡主的宠爱,我们家还不把她当菩萨供着,岂敢怠慢。”
“两次延婚已是怠慢。”威远侯抚着胡子叹气,“亭儿啊,是把这‘成家立业’给倒过来了,他是一心先立业再成家,只不过……”
“不过什么?”顾氏揪在丈夫胳膊上的手改为推揉。
“不能与安豫王府解除婚约,无论是为秋家也好,还是为亭儿自己也好,这门婚事是绝不能失去的。”威远侯浓眉下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
“那是要把亭儿叫回来了?亭儿那性子,你叫他,会回来吗?”顾氏又开始忧心儿子。
“那小子,哼!”威远侯有些薄怒,声音里却隐含着一丝骄傲,“不听老子的话,但陛下的旨意无人能违!”
“你是打算明日上朝时请旨?”顾氏这才明白过来。
威远侯点点头,“嗯”了一声,望着窗外的月色,忽地叹了口气。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不要再多想,还是早些睡吧,不是明日要上朝么。”
“嗯。”
两人重新上床,躺下半晌后,威远侯忽然出声,“当年三位皇子争美的韵事,你我不曾得见,可今日见着了真人,才知不虚。”
“哦?”顾氏闻之,不由得有些好奇,“王妃真的那般美?长什么样儿?”
“没法说,”威远侯叹息道,“看了一眼,不敢再看第二眼。”
“呵呵……”顾氏伸手轻轻环住丈夫,“是不是……”
威远侯抬手握住夫人的手,于是顾氏没有再说,黑暗中只是心满意足地一笑。
“宸华郡主是王妃所生,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亭儿得妻若此,想来也是福气。”威远侯最后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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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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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繁华锦绣庆盛典(1)
秋意遥着一身正紫镶银吉服,头戴紫缨帽,手提金络鞭,悠然穿行于繁华绵绣里,如风过月行。富贵的皇宫、明丽的宫人顿作苍白平淡的背景。
第二日圣旨下,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
靖晏将军与宸华郡主的婚礼如期举行,靖晏将军因边疆战事未止,暂不能还家,旨其弟秋意遥代兄迎娶。另进封宸华郡主为“宸华公主”,以公主之仪出降。
接到旨意那刻,各人表情各异。
皇家女儿出嫁代迎一事是前所未有的事,但王爷的女儿封公主又足见圣眷之隆。于是相干的不相干的人,各自心情都有些复杂。只是无论各人心里想着什么,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场婚礼再无变更。
威远侯府里,威远侯把连夜写好的催促儿子回家成亲的信烧了,另写一封。写完后便开始叹气。顾氏见之不解,道这代迎的婚事虽是没有过,但郡主加封公主,足见陛下的恩宠,这于侯府于儿子更是喜上加喜。
威远侯却道:“公主固然比郡主更尊贵,可郡主是娶,而公主却是降。等公主入府了,全家人都得矮一辈。那时……哪是娶媳妇做公婆,而是给公主做哥做嫂做子侄!这你难道也很高兴不成?”
顾氏一听,想着日后见着儿媳还得时时行礼,于是也“难”高兴了。
倒是一旁秋意遥劝了一句, “公主应不是那种死守礼制而不通人情之人。公主入府后便是一家人,一家人自是相亲和睦,又怎会‘以势相压’。”
威远侯夫妇这么一听,又想着安豫王府教养出的女儿品性应该不差,心里才舒坦了一些。
“宸华郡主,哦不,是公主深受陛下宠爱,这是毋庸置疑的。咱们以后就把她当皇帝的女儿看待好了。”威远侯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作为以后侯府上行下效的标准。
既是以公主之尊出降,便该建公主府,只是眼见婚期临近,现造是来不及了。但好在这门婚事是早早订下的,两年前第一次筹备婚事时,因为迎娶的是郡主,不能寒酸行事,是以威远侯便将侯府周围的宅地全买了下来,扩建了府第,又在府中筑了一座新园子做新房。那园子几乎占去了半座侯府,亭廊相倚,楼阁相连,粉漆金饰,雕栏玉砌,极是气派华丽,所以也不算委屈公主。再加上皇帝命太仪府筹备公主的嫁妆,完全是以公主的仪制再翻一倍,那等殊荣足以弥补所有的缺憾,让全帝都上上下下的人都期待着这场婚礼。
威远侯除夫人顾氏外,还有两位侧室,戚氏与吕氏。这两位侧室倒不是威远侯贪色娶来的,反是夫人顾氏收进来的。当年封侯赐府后,许多亲戚乡人便来攀附,舍钱舍物一一打发后,戚氏与吕氏却没走。两人与顾氏七扯八扯也扯上点亲戚关系,都言在家乡已无亲人,回去也是浮萍无依,愿留在侯府为奴为婢,以求依附。顾氏看两人都是十七八年纪,眉目清秀,言词楚楚,甚是怜人,便留下了两人。两人留府后确实手脚勤快,品性也端良,一府的人都喜欢。
那时威远侯正值壮年,身材高大,面貌粗犷,又是战功赫赫的,极具英雄气概。戚氏、吕氏正值青春年少情思萌动的年纪,在府中久了,日日对着这样的英雄,不由皆暗生情意。顾氏也看出了点眉目,但见两人虽则如此,却并未做出什么逾轨之事,倒有些欣赏,又想着自己自生了长子后便再无动静,膝下也就意亭、意遥两子,子嗣实在是有些单薄,于是便让丈夫收了两人为妾。于此事,威远侯并未反对,也没多大欢喜,他的心思更多地放在校场上的士兵或是边疆的敌人头上。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伍 繁华锦绣庆盛典(2)
奈何,戚氏、吕氏多年来并未能为侯府添丁加口。都曾有过孩子,只是戚氏小产了,吕氏的生出没几天便夭折,此后便再无所出,倒是让顾氏怜惜之余颇有些失望。后来,两人请示了顾氏后,便各自在远房亲戚中挑了一名孩子养在身边,以慰膝下寂寞。
子嗣不旺,威远侯倒并不觉得遗憾,因为每每提起两个儿子时,他总是一副“有此二子,夫复何求”的心满意足样。
长子秋意亭那是他的骄傲,是他的继承者,更甚至他将来的功勋会超越自己。而有这样一个儿子,胜过他人千百个。
次子秋意遥则是让他满心疼爱,因为他的孝顺体贴细心温柔,让他真正体会到父严母慈子孝的家庭温情,比之那个让他自豪却是长年不在身边的长子,多年来是这次子让他们夫妻得享天伦之乐。
侯府长公子秋意亭,在帝都的贵介公子中那是首屈一指的,帝都上上下下可谓无人不知,提及时那是人人都赞不绝口,恨不得那人是自家的。而说起侯府的这位二公子秋意遥,帝都中却少有人知,偶尔有知晓的,每每提起时总是半为欣赏半为叹息。
欣赏他的聪慧绝伦,欣赏他的俊逸不凡,欣赏他的温良品性,欣赏他的高洁风范。而叹息的是他出身侯府将门,却无意仕途,不思功名,白白浪费了别人修几世才能修得的出身与才华。每日里不是看闲书习曲艺,便是钻研医经药书,又或是找白昙寺的和尚下棋,找昊阳观的道士品茶,还常常骑马跑到郊外去看山看水看云看梅,一待就是整日或是数日。
初时,威远侯夫妇也曾规劝,但他却说:“家中有哥哥光耀门楣足已,我留在爹娘身边尽孝岂不更好。”细想其言,也有道理,再思其一贯体弱,若真入仕为将,反更是劳心劳力,于他无益,便也不再强求。
威远侯府里已将大婚的一切准备妥当,而安豫王府里倒无什么要准备的,因为一切都有宫中筹备好。是以安豫王府与往日没什么不同,集雪园中更是平静如水。
日升月落,光阴荏苒。
转眼便到了九月九,重阳佳节,菊英烂漫。
这一晚,安豫王妃命巧善、铃语在花园里备下酒品茶点,又唤来倾泠、孔昭,五人在花园里赏花饮酒,对月品茶,倒是过得开怀尽兴。至深夜,安豫王妃命巧善、铃语、孔昭先去安歇,自己依然与倾泠在花里慢慢品茶赏月。巧善三人暗想,许是因郡主即将出嫁,王妃有些不舍,想要母女俩多相处些。于是三人便退下,歇息去了。
待三人离去后,母女俩又随意闲聊了几句,便慢慢安静下来。
天上一轮秋月高悬,玉宇如澄,清景无限。
银辉如霜,铺泻了一天一地,微凉的晚风拂起,吹落桂花如雨,星黄点点,萦着幽香簌簌而舞。母女俩倚栏而坐,身姿纤弱雅致,千百株各色*在月色里相簇,更衬得两人容胜花娇,眉宇间更渗一分霜月的清华,旁人看去,许会觉得过于冷寂,母女俩却感觉温馨静谧。
许久后,安豫王妃才轻轻开口:“泠儿,过几日你便要出嫁了。”语气中有不舍,有感概,还有着一丝欣慰与期盼。
倾泠侧首看一眼母亲,唇微微一动,却只是转回首,轻轻“嗯”了一声。
“泠儿不欢喜?”安豫王妃偏头看着女儿。
倾泠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顿了片刻,又道,“这婚事女儿本以为会延后的,哪知……”说完,一顿,然后侧回首看着母亲,“眼见婚期越来越近,可女儿确实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感觉,心里说不上欢喜,也说不上不欢喜,好像是……好像是因为知道是该做的要做的,于是便完成它。”
伍 繁华锦绣庆盛典(3)
安豫王妃闻言,微微叹息一声,怜爱地看着女儿,“这不怪你,你从没见过秋意亭,自然此刻也难以生出欢喜之情来。”
倾泠闻言,心中一动,不由得思及幼时那一面,不知那算不算。
“泠儿,女人一生最大的幸事便是嫁得如意郎君。”安豫王妃又道,“秋意亭娘虽没有见过,但威远侯已见过了,确实是堂堂伟男子,那样的人教养出的儿子定然不差。况且,秋意亭自小便声名在外,文武双全,乃是难得的人才,又是他……又是陛下亲自为你选定的,那自然就是最好的人。”
倾泠默默地看着母亲,月辉如一层银纱披泻在她身上,美得仿似月中的女神,“娘,你当年成亲时是何感觉?”
安豫王妃一怔,月光融入眸中,恍如一潭秋湖,如梦似的目光越过层层菊英,落得远远的。良久后,她才轻轻道:“当年,娘很热切地盼着婚期,只想快一点嫁给他,只想快一点成为他的妻子。”
倾泠闻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