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谁是错的,谁是对的,还是一切都是错的,镜花水月般梦幻。
青年慢步走入林中,纯白的麻衣更衬得器宇轩昂,完美的侧脸微微扬起,嘴角勾起恰当的弧度。道:“你都听见了。”不是问句,而是肯定,他肯定少年听到了,他的眉眼依旧淡定,连唇角笑容都没有一丝偏差。
安陵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容颜,有些怔楞。熟悉的弧度,同样的眼神,可他却在天穹色的眼底看到了冷漠疏离。
安陵有些自嘲了笑了笑,难道心底有了猜忌之后,任何的情景画面都变的那般陌生。隐含深意。
“师兄,为什么?”少年清隽的脸微微扬起,薄唇微抿,失去血色的唇过分冷,透着几分虚弱,就像此刻少年的伪装一样,不堪一击。
“什么为什么?”青年无奈的眉宇蹙起,对于虚弱的安陵,心中有些异样的烦躁。
“师兄待我,一直如父如兄,在安陵心中举足轻重。可是安陵忘了问,在师兄心里,安陵是什么?”安陵漆黑的眸直直的盯着青年完美的面容,没有嘲讽,没有不屑,那是发自内心的期待。那苍白的颜色,就像不胜风雪的寒梅,瑟缩,颤抖,却兀自顽强迎击着风雪。
“你是师尊的弟子,我的师弟。”青年冷冷的说道,没有人能从他清冷的目光中看出什么,一如既往的从容。
“师兄想做云阙仙宗的宗主?”少年叹息,眸光暗淡,心中酸涩。可他知道,此刻没人能够帮助他,在情感的交锋中,他早已溃不成军。
“是。”宗主之位,真的这么重要吗,或许有吧!
“师兄,喜欢姬五月。”唇舌有些艰难的吐出这句话,师兄,真的喜欢五月吗?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
“是。”清浅的话语,没人明白,是否发自内心。
一问一答,没有丝毫迟疑,谁也不知道真或假。事实早已泯灭在良知之下,隐藏在罪恶,黑暗的深渊中。
“师兄,可否不吝赐教。”细长的长剑,放在白皙的指尖,透着日光,熠熠生辉。
这一剑,斩断了往日的情分,斩断了他心中的挂念。
这一剑,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无辜死去的师兄妹们。
谁也不知道,此刻翻涌在他胃部中的不是鲜血,而是他的泪水,那般沉痛的泪水。
“可。”青年一直勾起的唇角放下,心中冷冷的想着,为何他不死在千伽岛,若是葬在那里,他也不会,不会,如此为难。
雪白的青锋长剑从腰间抽出,惊艳了日光。
“师兄,我曾未想过,这把仙耀也会有一天指向我。”安陵如水的眸光变得澄澈,刺出去的长剑不再迟疑。
“你根本就不该回来。”青年的嘴角似有苦笑,可手腕斩去的剑,却那般无情。
剑气四溢,落叶潇潇。两人的剑招间挥洒着淡淡光辉,如诗如画。飘逸的衣袂,时而交叠,时而无情的撕拉而过。
而这华丽下的真实,却暗藏杀机。不管是犀利的刀锋,还是言语间的温情,不管是 发红的眼角,还是眸光的冰凉,都掩盖不了,你死我亡的决心。
若是恨,那边让这恨来的彻底。
若是怨,那你就怨我这一生一世。
不要遗忘,我们用鲜血去祭奠,逝去的曾经。
鲜血顺着雪白的剑尖流下,安陵呆愣的看着胸口琉璃色的长剑,有些惊讶,有些释然。
全身没有力气,就连灵魂都有些飘虚,他不想去想,这把剑是谁刺入他的胸口,他也不敢去想,站在他身后那把剑的主人是谁。
就那么无力的闭上眼睛,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这恨,这怨,无处寄托,那么该何去何从。
安陵再次醒来,不,或者是称为感知。他能感觉到,一片漆黑之中,他身躺在一片河流中,粘稠的流水划过他的皮肤,伤口,全身,那般黏腻,像蛇身一样的触感。
河流带动他的身体,一直顺着河脉流动着。这里没有时间,没有光芒,他日复一日在回忆里沉沦。
不管爱恨,不管喜恶,那些画面一幕幕回忆在他的脑海里,有些真实,有些陌生,有的存在,有的幻想,根本不分彼此。
或许时光长河只在这里停留了一秒,抑或是一万年。终于有一天,他感受到一缕白光出现在这漆黑的世界中,缓缓落向他的眉心。
意识再次回归身体,他躺在残破的庙宇之中,阴暗脏乱,没有丝毫的阳光。
安陵睁开眼睛,感觉到了身体的怪异之处。那无力倒在阳光下的指尖,被一缕斜阳照射到,本应是温暖的触感,此刻却格外刺疼。仿佛那指尖不是放在阳光下,而是在烈火上灼烧。
白皙的皮肤迅速皮开肉绽,鼓起点点水泡。安陵不动声色的收回指尖,感受那里隐隐传来的痛感,心下微凉。
我为何还活着,或者只是鬼魂。
安陵试探了此次,每次都没外面的眼光逼迫回去,直到此时他才确信,自己应该类似灵魂之类的东西了,否则不会惧怕阳光。只是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难道是那道白光。
直到夜色深沉,安陵才能在庙宇外肆意行走,感受到月光带来的冷意,心底微微有些迷茫。
为何我还活着?
这是在哪里?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复仇?
心底更冷了,是上方雅臣,还是姬五月,我该找谁。
排山倒海般的恨意几乎将他淹没,一点白光突兀的出现在他漆黑的瞳孔中,一幕幕画面轮转。
白铃树中,一盏必满铜锈的青铜古灯出现在安陵的身侧,一点白光闪耀,灼伤虚空,将全是是血的安陵带走,徒留惊愕的上方雅臣和姬五月。
漆黑的空间中,没有气息的尸体躺在河底,任由河水流动,将他带走。
安陵回过神来,便看见自己手中握着一把青铜色的古灯,正是之前在异兽身上获得的古灯。
原来,是他救了自己。
不,或许只是给予自己重生的机会。
青铜色的古灯上,白光跳跃,脱离主体,飞进安陵的眉心,似点燃了什么东西,一段玄而又玄的文字出现在安陵的脑海之中。
安陵的脸色变了又变,手指不由握紧,竟然是灵魂交易,吞噬众生的灵魂,超脱己身。
此法,已脱离天道,诡异莫测。
安陵眸中白光乍现,回忆着记忆中温柔的师兄,灵秀的小师妹,那曾经一幕幕美好的回忆,最终定格在那滴血的琉璃剑剑尖。
一切的真情换来的只是背叛,那我为何不为自己讨回代价!一抹清冷的笑容出现在安陵的唇边,显得格外的妖异。
躯体里灵魂在肆意叫嚣,血海里传来的是魔鬼的哭喊,不安动荡的执念是彻骨的恨意,眼角遗落的不再是真情的泪滴,而是复仇的火焰。
第八十六章:往事成迷(六)
安陵行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明晃晃的灯笼飞挂檐角,来往行人入织,缓慢而悠闲的举目四望。欢声笑语,呐喊争吵声,议论声,组成一幅奇异的画面。
红尘纷纷,每个人都真实存在,不管是脸上微小却不停变换的表情,还是时不时的手舞足蹈,都发自内心。
安陵孤寂的身影走在小巷中,就像这圆满的画卷中一笔怪异之处。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刻意向小巷深处走去。
小巷中有大片的梧桐树,枝干粗壮狰狞,向盘龙一样盘旋而卧,挣扎怒吼,冲天而上。
轻缓的脚步踩在松散的叶子上,发出丝丝的响声。
这片显得尤为安静的小巷,却传来一丝古怪的声音。安陵抬眸望去,原来小巷的深处,有一家酒肆。
此时所听到的异响,正是风吹动挂在房檐上的茶花灯,打在木板上的身影。
安陵缓步上前,看着那在寒风中挣扎的细小火苗,不由伸手将缠在木桩上的茶花灯摆正,手指轻点花心,一簇白光落在火苗之上。
寒风刮过,白色的火苗随着茶花摇曳,左右东西,却顽强的亮着,没有一点想要熄灭的意思。
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安陵抬眸望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这个在寒风冷夜中,安然倚在门扉上女子,半垂着头,精致的眉眼专注的望着晃动的茶花灯。
她身穿着浅青色的棉群。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欺霜赛雪的晧腕上带着一枚莹碧色的镯子,散发着清冷的光芒。此时半垂在腕间,不是碰触门扉,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令人注意的却不是她全身散发的风华,而是那一张美倒极致的面容,一分一毫,纤合有度,就连嘴角的那丝笑容,都含着致命的诱惑。这是一张堪称完美的容颜,倾城倾国,不外如是。
“长夜凄寒,还请进酒肆中饮一杯薄酒。”女子精致的脸蛋微抬,眸光仿若星辰,点点流光划过,深邃玄奥。
“多谢。”安陵微微颔首,聊表谢意。目光只在女子身上停留了几秒,便收回,望向门扉后面昏黄的酒肆中。
“酒可暖肠胃,也可暖人心,客官,还请尝一杯。”女子执起细瓷大肚酒壶,皓腕高旋,姿态悠然,一丝浅碧色的水注自壶嘴中流出,击打在彩釉描兰细瓷酒盏壁上,缓行一圈,沉稳的落在盏中。素手放下酒壶,两手交叠,亲自送到安陵面前,语气含笑,轻缓的说道。
“酒水性热,可暖人心,可是若是这个人没有心,还能暖吗?”安陵接过茶盏,放在手中,看着浅碧色的酒液流动,忽然有些迷茫,他闻不见酒水的香味,不只是酒水,好像一路走来,热闹的长街上,都没有闻到什么香味,这又是为何?
酉姬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眸光闪过惊诧,眉眼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全身仿佛突然卸去了端庄,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原来,同时伤了心,失了魂的人,那酉姬的这杯酒,客官可更是应该尝尝。”说话时尾音稍轻,似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昏黄的灯光下,衬着女子年轻完美的容颜,更显出几分朦胧的美感。此刻神情稍显惆怅,眉眼之间似染上了几分失落。
安陵收回目光,眉宇之间尽是冷然。
他并不喜欢能够夺人心智的酒水,每次都是浅尝而止。此刻酒盏中浅碧色的酒水,似乎有种魔力,吸睛夺目,想要一饮而尽。
酒水过唇,辛辣的滋味在舌尖绽开,不同与辣椒的辣味,这种辛辣无法形容。酒水带着滚滚热浪穿吼而过,直达肺腑。酒气在胃中翻滚几圈,浓郁的酒气从毛孔中散发出来,有种懒洋洋的感觉。
那一直盘旋砸心头的苦涩味道,似乎被此时铺天盖地而来的酒意涌盖,不再那么酸涩发疼。
那些人虚情假意温情下的狰狞面孔,一句句甜言蜜语下的丰封喉毒药,在此刻似乎曾他的记忆中慢慢淡去,不再让他日日难眠,夜夜辗转。
“这酒水,有些特别。”安陵饮尽盏中酒,不待酉姬再为添一杯,就已经自发自觉的提起酒壶,为自己倒酒慢饮起来。
“当然。”酉姬下巴微微扬起,精致绝美的容颜带着丝丝自得,眼睛略显赞赏的看着安陵,心道:“这人还算有些眼光,知道这酒好。”
“这酒水可是采用今年雨后初绽的幽谷兰,再加上天山常年冰封的天泉水,再加上特殊工艺,酿制而成的雪兰酒,今日新摆在柜台上,便拿来给你尝了。”酉姬一脸自得,眼中星光闪烁,一副你可占了便宜的表情。“这酒水,我敢说,你找遍夙世长安城都找出这样的酒水。”
“这里是夙世长安?”安陵神色变换,夙世帝国的史册都在云阙仙宗有收录,因此安陵对夙世长安这四个字并不陌生,只是有些奇怪,自己是如何穿过无边无际的无泱海,再穿过半个夙世帝国,来到这长安城的?想来,也应是这青铜古灯做的怪。
酉姬略显惊异的看了一眼安陵,道:“这里是夙世皇朝的长安城,若是你不知道地名,怎么来的。”
安陵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后,并不理会这略显好奇心过重的女子,就算她是一名很美的女子,兀自喝起酒水来。今天他才发现,这酒,可真是个好东西。
酉姬介意的勾了勾唇,一脸索然无味抱臂靠在柜台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酒是好酒,巷是深巷。
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饕鬄的酒鬼都会被吸引过来。可是在这里,好像不太现实。巷外热闹繁华落幕,熙攘的人群四散分离,高仰的繁华后便是无限萧索。而这处酒肆,一直平静悠然,静静的立于此处,冷眼平淡观看红尘。
似乎能到此处的人,便是这做酒巷的有缘人,凡夫俗子,只会被迷失在巷子外的繁华中,而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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