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一副阎王面孔,转脸就变天,对着别人的朋友笑得跟个包子似得一脸褶,自己的朋友反而拿来呛!
这个“自己的朋友”,在叶杭看来不仅包括他,同样也包括陈轻。
贺钧言甚少带异性参加朋友间的饭局,他愿意带陈轻出现,至少说明她在他心里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论感情,怎么也比那几个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女人强吧?
他倒好,好脸给外人,本末倒置!
回忆刚刚在屋里贺钧言冷冷瞪着他们两个的情形,叶杭越想越不爽,胳膊肘轻轻碰了陈轻一下,道:“咱们别理他,看给他能的,嘚瑟!”
陈轻本来心情低落,见他反应比她还大,语气别扭又有趣,忽地觉得心里没那么闷了,甚至还有点想笑。
他们只顾着聊,烤架上一堆肉很快没了,陈轻不是很爱这些东西,只随便吃了点蔬菜。
叶杭以为她面薄不好意思上去和那帮“土匪”抢,怕饿着她,亲自捋了袖子下场大战,一串接一串拼命往她手里塞。
“吃,吃!多吃点!”
她手里多到拿不下,连摆手都摆不了,最后只好苦着脸央他别再去抢:“不吃了不吃了……真的吃不了那么多!”
“就这么点你能饱?”叶杭不信,“厨房烤炉里还焗着海鲜,我去端出来,顺便给你拿个碟子放手里的东西。”
几个离得近的出声打趣:“叶哥真温柔!给我也拿个呗?”
叶杭没搭理他们,转身就要进去,陈轻刚想叫他别去,熟悉的冷讽再次响起——
“借花献佛的本事真不错。”
循声看去,站在树荫下的贺钧言端着一杯酒小酌,另一手插兜,眼神慵懒,一脸随意,那无所谓的模样仿佛刚才的话根本不是他说的。
“贺钧言你有病吧你?!”叶杭炸了,“你今天吃弹|药了还是寻我不痛快寻上瘾了?”
庭院里霎时鸦雀无声。
一群人里就属他们两个关系最好,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小时候两家大人还因为他们两个凑在一块太让人头疼,特意送去不同学校,一个读公立一个读私立,每周只有周末能见面,就这样,他们的关系还是一直很铁。
现下他们俩像吃了炮仗似得要吵架,其他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敢说话。
贺钧言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转身走上侧边檐下长廊,人高腿长,几步便没了身影。
一天之内被他连落两次面子,叶杭气得想揪他领子。
站在旁边的陈轻脸色也不好看,刚才贺钧言瞥叶杭的那一眼,视线最后的着落点……在她身上。
其他人回神,你一句我一句岔开话题活跃气氛,却仍是没能熄灭叶杭心头的不满。
原本的计划是午后休息一会儿,大家一起开车去马术俱乐部骑马,现在没了心情,他和陈轻说了句抱歉,问:“吃饱没有?”
见她点头,他道:“那我们坐一会儿就回去吧,今天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下回我请你吃好的。”
把人叫出来,本是想开开心心地玩,哪想搞成这样,让客人受了好一通气。
陈轻连连摆手:“叶先生客气了,我觉得挺好的,跟你一起出来玩很开心。”
这是实话,和他相处确实很愉快,他是个非常适合做朋友的人。
叶杭轻扯嘴角,笑意却比之前淡了不少,“我去洗手间,你转转,等会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走。”
她说好。
其他人尴尬不已,陈轻自知不好继续站在原地,点头朝他们示意了下,跟着快步进屋。
叶杭洗完手出来,说先走下去,再把车开上来接她。
她本想和他一起步行过去,拗不过他,只好在屋里等着。
停车的地方不远,等了十几分钟没见叶杭回来,陈轻坐不住,正想打他的手机,他先拨来一通电话。
原来是车胎爆了一只。
倒霉的事一桩接一桩,他的声音略带气闷:“你问问孙齐车上有没有备用轮胎,有的话让他带上车钥匙过来一趟,没有的话问问其他人。”
她到院子里一问,叫孙齐的那位答有,二话不说出门帮忙去了。
换轮胎这事儿陈轻帮不上什么忙,叶杭在电话里说让她待着别走等一会儿,她便没有跟着去。
其他人闹腾劲消了些,但仍是该干嘛干嘛。
静坐没意思,加上心里还惦记着要找贺钧言说清楚的事,她又坐了两分钟,实在忍不住出了屋子。
从侧门出去,到廊檐下,一路向前,尽头有阶梯。
陈轻脚步轻慢,沿着楼梯层层往上而去。
二楼静悄悄没有人,她找了一圈继续往上,三楼是个阁楼,门虚掩着,她犹豫许久,半晌才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推开。
贺钧言果然在里面,他正在看书,听见声响抬头看来,眼神立时一变,起身三步走来,冷着脸用力把门关上——
“啊—!”
随着他的动作一起响起的,是陈轻被门夹住手发出的痛叫。
贺钧言眉头一皱,往后拉门留出一条缝。不知该说她鬼迷心窍还是夸她眼疾手快,在他关门的瞬间,她居然想也不想伸手去挡。
“你干什么?”
“贺先生我有话跟你说……”
她扒在门后不肯走,就着一条缝和他对话。手背上淤出了一道粗粗的红痕,她痛过之后却不知悔改,像是生怕他把这唯一的小缝隙也合上,不仅没有缩手,反而越发往里伸。
贺钧言很想再关门一次,吓退她,然而心里这么想,脸上铁寒一片,用力捏着门把,却迟迟下不了手。
“说什么?”一张口,他便忍不住讽刺,“随便在别人屋子里乱跑是谁教你的,叶杭?”
“叶先生去开车了……”陈轻一边说着,悄悄把脚也卡进门缝里,“是我自己想来找你的。”
“找我?找我干什么?”他挑眉嗤道。
余光瞄见她脚下的小动作,鬼使神差地,没有拆穿。
陈轻咽咽喉咙,认真道:“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需要好好解决一下……”
“误会?我跟你没有误会。”贺钧言拿眼白对着她,“还有,你是你,我是我,别随便用‘我们’这种词。”
她眼里有尴尬一闪而逝,还是坚持着。
“我和你有些误会,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两分钟。说完就滚。”
她僵了一下,小声道:“好。”
贺钧言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越是难堪,他越是想释放恶意,明明握着门把的手已经用力到快把锁掰下来,尖锐言语偏偏像是长了脚一般,不停往外冒。
陈轻抿了抿唇,道明来意:“那天你在我家,我说的那些话并没有什么意思……”
他忍不住找茬:“没有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就是……”停顿了几秒,她忽然说,“我很喜欢贺先生。不是一点点,是很多很多,是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我从头到脚都会紧张地崩成一根筋的那种喜欢。”
贺钧言愣了愣,暗自轻咳一声,皱眉正要说话,被陈轻打断。
“我一直没有认真做过多少事,唯独这一次不同。贺先生不懂,也没必要懂我的心情,我来并不是想强迫你认可什么。”
把自己的情绪当成一种压力强行加在别人身上,是很卑鄙的事情,他是个很好的人,就像仅有的几次接触,他会给她犯傻的机会,归根究底都是因为他心软。
越是这样,她越不想对他卑鄙。
“我那天的话没有什么意思,我对你也没有半分恶意,我只是,只是……”
云泥之别,天壤之差,他和她不外如是。
她只是……
手指用力地仿佛快要掐进墙壁里,陈轻蓦地抬眸和他对视,深深望进他眼底。
“希望贺先生能正视我的仰慕。”
无须同情无须怜悯,不要玩笑不要戏耍。
“……认真看我,认真拒绝。”
她像是完成一件重大任务,脸上一瞬闪过消除心头大石的轻松感,那坚韧扒着门框的手、抵住门缝的脚,都在后退。
贺钧言怔在了她明亮的眼神中,而后……他心里忽然有一种自己控制不了的情绪在生长。
凭什么。
她凭什么要求他,凭什么想抽身就抽身?
凭什么了却自己的因……
就不再管别人的果。
贺钧言突然松开门把,猝不及防抓住陈轻的手。
在她怔怔错愕间,他把她拉进屋里推到墙边,不顾她趔趄绊的两步,不给她反应功夫,眼底深凝一片,倾身覆了上去。
她说对他没有恶意,她说不想对他卑鄙,但他有恶意,他想卑鄙。
他攫夺她的呼吸,带着无名愤怒和无法言说的晦暗心思,一下一下咬着她的嘴唇,发狠想要让她疼。
然而渐渐地,纠缠变成了纯粹的纠缠,唇与齿,呼吸与呼吸……
互相交融,难分彼此。
☆、第25章 V章
陈轻被贺钧言箍在怀中,属于男人的气息炙热袭来,紧紧将她包围。如此亲密的接触让她手脚发软,尝试着挣开逃脱,却使不上半点劲,只能像个俘虏臣服,被动地跟随着,被他牵引,被他掌控。
好不容易从晕眩中回神,在贺钧言游移的手掌越来越过界时,她终于推开了他。
陈轻胸口起伏,深呼吸,他也同样,手臂撑在她肩侧,身子微微下倾轻轻喘息着。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口袋里的手机已经震动许久,她用手背在唇上一抹,镇定下来,于对方耐心殆尽前接通。
贺钧言因她擦嘴的动作眼神一暗,长吻结束后浮现的那一丝浅淡尴尬消弭,心头瞬间萦起一股恼怒。
她没察觉,注意力被电话那头的声音夺去。
叶杭换好了轮胎,开车到别墅门口,打了她好几个电话都没通,等不及只好进来喊。一楼没找着她,转了一圈往上来了。
陈轻怕被他撞见眼下情景,有点慌乱:“我…我在楼上,马上下来!”
“你在哪?二楼没有啊,你在三楼?”
叶杭似是边说边往上走,听筒里的声线和楼梯上传来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神经一紧,陈轻直起腰板转身就要开门出去,被某人一把扯住。
“急什么?就这么怕被人看到和我在一起?”
贺钧言眼底隐隐有火光跃动,唇角的弧度夹杂着嘲意与怒意。
“叶先生在找我……”陈轻不懂他为何突然又暴躁了,横竖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现下脑子里混乱得紧,倒不如先回去,有什么事情下次再说。
如果和他还有下次的话。
叶杭的喊声越渐清晰,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挣了挣手腕,想脱离他的桎梏,却动弹不得。
“贺先生?我得回去……”
话没说完,把手被人拧动,门“砰”地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
“你们在干什么?”
叶杭打量一眼,见陈轻的手腕被贺钧言紧紧攥住,眉头一皱。
贺钧言冷冷道:“这是我和她的事。”
“你今天是不是有毛病?!”叶杭一下子激动起来,新旧怨气一起算,说着便揪住了他的领子,“我得罪你了?还有陈轻!你好端端的非要跟我们呛才开心是吧?”
贺钧言不甘示弱和叶杭瞪上,火药味十足。
陈轻的手腕得到解脱,可不仅轻松不起来,反而悬起了一颗心。着急去掰两个男人的手,谁知他们一个比一个用劲,费了半天力仍然纹丝不动。
她急道:“有话不能好好说?你们……”
“你闭嘴!”贺钧言斥她。
叶杭不高兴,反斥道:“你凶她干什么?随便乱撒火,你真以为自己是枪|眼子?”
“有种再说一遍?”
“说就说!贺钧言你个王八羔子缺心眼,这么对兄弟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你够兄弟,你仗义?”
“至少比你强,我可没跟个神经病似的逮着人就开火!”
“我……”
“够了!”陈轻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狠狠对着两人的脚左右各踩了一下。
互相怒视的两人双双侧目,她顾不得什么害怕不害怕,身份不身份的,烦躁道:“你们俩要打架去楼下打!那宽敞地方大,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又对叶杭道,“叶先生也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下去,不就是几小时的路嘛,你们打完我也到家了,正好!”
她说罢扭头就走,也不管身后两人如何,“蹬蹬蹬”飞快跑下楼梯。
叶杭在后头叫她,她不想理,脑仁生疼,太阳穴突突跳,只恨没长对翅膀,好快点飞离这里。
她觉得自己真是蠢爆了,端着正正经经的架势想和人好好谈谈,可人家根本没把她的郑重当回事,莫名其妙吻过来,莫名其妙发脾气。
叶杭也是,一点就炸,不管不顾像头牛似得只想着冲上去角斗。
爱闹爱吵就尽管折腾去吧!和他们认真,她真是吃饱了撑的!
陈轻直直奔出一楼大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