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杨梅带着邪恶的笑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接过她手中的那张纸,开始折叠,“如果我赢了,也不会叫你做一个月大扫除,你扫除一个月,我这屋子就要毁了。到时候还要我来重新打扫。你啊,只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觉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手中的纸已经叠到第五次,原本柔软的信纸已经硬得像个硬纸盒。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办法把那张纸再折过来,泄气地扔回尚玫手中,不平地叫道:“纸太硬了,可不是我折不过来。你这到底是搞什么把戏?”
“这张纸如果你能重叠五十次,高度会从地球到太阳。”尚玫带着得意的笑容说,“一个女孩把一张纸重叠了十五次,得到一个世界纪录。”
杨梅的眉头已经皱得要打起结来:“所以,重点是什么?”
“这个现象用到的就是等比级数。就像1+1等于2,2+2等于4,在50次后,你就会得到一个天文数字。而昨天,我把东西带回来给你和何欣,你和何欣又带给你们的同事。这就是个等比级数啊。”
“所以?”杨梅拉长了声音,把红烧肉装到碗里。
“虽然暂时还没什么具体的办法,可是我觉得这是个思路,可以按照这思进行推销。”
尚玫轻松的脚步在走出厨房时,被杨梅在抽油烟机里的咕哝挽留住:“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种方法。”
第三章 扶着青云低头望(11)
“病毒性营销,viral marketing,在网站、品牌推广方面有独到的好处。原理的是利用用户口碑传播达到推销的目的。在网络上这种“口碑传播”尤为方便,就像是病毒一样感染,因此病毒式营销作为一种高效的信息传播方式迅速为人所熟悉。再者,因为这种传播是顾客之间自行发生的,所以需要的推广基金非常少,这也是一个优点。”尚玫坐在办公桌上,看着电脑上的资料而小声读着,“最著名的案例有……”
这是昨天杨梅咕哝令她产生的疑惑。今天一上班,她就把这想法在同事们趴在桌子上各自吃早饭时吃了。当她讲完后,发现同事们不是发出各种嘲笑和挑刺,而是仍然埋头大吃。疑惑的她等早饭时间结束后,才得到了答案——“病毒式营销”。
上网一搜,几千万条消息令她愣在了电脑前。仔细看完之后才明白过来,这根本算不上是发明,早有人用过这方法了,并且用得很好。
想到这里,她心中只能是五味陈杂,有点失落又有点自嘲。她以为自己是超人,可是到头来不过是那个卑微的常人。她的话可能还未说完,同事就明白了过来,所以才一言不发。
蒋凤用力一拍她的肩膀,像是在支持又像是在嘲笑:“不过,这也是个方法就是了,不用那么灰心。这个方法如果用好了,投入小,效果大,非常好用。你就顺着这个方向想下去,也许能想出个点子来呢。”
尚玫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便全部泡在了上面。整天抱着图书馆借来的书,再对着电脑上无数或真或假的案例,看得头昏脑胀。术语很好理解,案例也没什么难的,可是创意的灵光仍然没有闪出来,不知呆在头脑中哪个马海沟里沉睡。
唯一令她欣慰的是,有时候累得眼前青蝶飞舞,她会去卖场转一圈。回来后,偶尔会在电脑旁发现一些没见过的商场记录,又或者一杯咖啡、一本专业书籍——虽然商场记录字迹潦草得看不懂,冷咖啡喝得她胃痛,专业书籍因为浸水而脏得一片灰暗——可是这种暗中支持,却能让她暗自微笑,浑身是劲。
只不过她如果正式道谢,却会被同事们嘲笑,这点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杨梅或者何欣在,就会敏锐地指出,这是因为同事们害羞了,而她是绝对不会明白的。
星期六的炎热夏天,尚玫吃完午饭,趴在办公桌上昏昏欲睡。老式窗机嗡嗡的声音钻入耳朵,令她的眼皮不住往下掉去。正当周公准备和她大跳贴面舞时,手机的铃声大作,办公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抱怨声。她从瞌睡中惊醒过来,迅速从抽屉里摸出手机跑去里间接听。
打电话来的是何欣,听起来正在地铁站,手机里传来地铁报时的声音:“玫玫,你在哪啊?”说完不等她回话,何欣又接着自言自语道,“不对,你肯定在上班。纽约之秋怎么样啊?这会儿人多吗?”
“不多。”
“热不热啊,你吃过了没?”
“吃过了,不热。你……”
“你吃的是昨天的剩菜?杨梅又烧什么好菜了?啊,我也想搬去和你们一起住了,老妈老爸唠叨死了,好烦啊。你说他们怎么就这么不消停呢,我都长这么大了,他们还是拿我当小孩子看……”
“何欣!”尚玫突然提高声音,打断了喋喋不休的何欣,如果不这样做,恐怕她就得被迫听上以小时为单位的东拉西扯,“你打电话来干什么?”
何欣这才吱吱唔唔地道:“呃,我是来找你讲衣服的事。”
“衣服?”尚玫反问道,随即反应过来,“你说新贵的衣服?”
“对啊。”何欣的语气迟疑起来,“我知道说这个有点不合适,不过你那衣服是不是残次品啊?”
她看了眼外间,悄悄把门带了起来,压低声音说:“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那个买衣服的同事,就是那个科长的女儿啦,今天非要跟我退衣服,说衣服穿着不合身,布料里面感觉有东西。我今天一看,哪里有什么不合身。当着她的面把衣服从上到下顺了一遍,根本没什么问题。她还是罗里罗唆的,非说衣服不好。我……我又不好跟她说什么,毕竟是科长的女儿嘛。你也知道的,我这人胆子小,虽然嘴上有劲,真动起手来就没用了。所以……所以我就给她退了……你那里没关系吧。”
尚玫听着何欣一付胆怯可怜的语调,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她插手的余地,全是何欣一手决定,她根本不会在意。她更注意的倒是那个“衣服布料里有东西咯着”的话。
她安慰了慌张的何欣几句,话锋一转问道:“你有问她是哪里咯着吗?是怎样咯着的感觉?”
“我哪里知道啊。”说到这里,何欣愤怒了起来,“明显是她找碴!我把衣服头到脚摸了一遍,不要说东西咯着了,连一个线头也没有。我看她是皮肤过敏,睡不着觉怪床歪!”
从何欣这里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尚玫便在闺蜜大呼小叫的声音中挂了电话,转头直奔新贵专柜而去。一找到傅燕,她劈头就说:“衣服的质量有问题。”
傅燕闻言一怔,反问:“哪里有问题?”
她复述何欣的话说:“有人穿了说是布料里面咯得慌。”
傅燕用笔点着柜台上的本了,沉吟了几分钟。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她也大概明白尚玫是个什么性格,对于尚玫在纽约之秋的“名声”也略有小闻。这些都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不去理会最好。可是尚玫这种性格,她不想理会也不行。谁叫她们目前还在合作中呢。
尚玫这种说好听了是天然纯良,说难听了是大傻的性格,对于傅燕来说实在令她很烦恼。倒不是说她与这性格不合,而是这种缺少圆滑与滋润的性格,令她这种执着于人与人之间完美交往礼仪的人很不适应。
比如今天这事,她觉得尚玫完全可以拣个婉转的方法,比如从“你们衣服的返厂率如何”这样的话题下手,就是个很适合的方法。像现在这样开门见山地说出来,她就不得不花上几秒钟好好思索一下,才能继续思路。
“有没有进一步的说明?是觉得皮肤咯着了,还是皮肤受伤了?是夏天的衣服吧,是上衣还是下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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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衣裙,具体问题我也不知道。”这些问题何欣没说,尚玫只有实话实说,“是我朋友卖出去的那件衣服,现在被退了回来。我还没有拿到衣服,所以没办法知道实情到底是怎样,衣服拿回来后,我会带来和你再研究一下。我来问你主要是想知道,以前有没有相同的投诉?”
傅燕仔细想了片刻,脸上的神情从平静渐渐转变成惊奇。再抬起脸来时,她就像发现了宝藏的孩子:“还真有相同的事情。”
尚玫继续洗耳恭听她说:“不过不是投诉,而是跟衣服里有东西相关的事情。你知道我们的衣服都是手工缝制的,当年……实际上也不知道是哪一年,根本没有正式记录,车间里有个缝纫工下班时发现订婚的钻石戒指没有了。一开始她以为是被偷了,后来找了半天没找到,在工厂的摄像中发现她是吃饭时脱下来放在了桌子上,莫名其妙就不见了。有人就猜测是缝进了衣服里,不过到底还是没找到。后来时间久了,像我们这些后进公司的人,都知道这个玩笑,‘出厂衣服仔细检查,也许你就能找到那颗钻石,会有好运’。不过这些事情现在都不可考了,没有证据了。”
尚玫认真听完后,侧着脑袋想了片刻才说:“这个故事有着很多漏洞。首先,她缝制的衣服有记录,完全可以依据记录找回来。其次,订婚戒指会很大吧,衣服出厂检查时肯定会发现。第三,就算找回了这颗戒指,也只能说还给那位女工,按照我国法律规定,是不可以给发现者的,顶多只有一定的酬谢金额。第四,找到钻石戒指是个概率问题,与运气这种心理现象并无关联。”
她说完之后,傅燕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总之,这件事完全没有根据,没有任何记录,我们也是当玩笑来讲的。你不用太认真。”
“哦。”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等衣服回来后,我来和你一起检查。”她转身离开时,并没有看见傅燕一付松了口气的模样。显然与她交往,实在令这位专柜负责人颇有心力憔悴之感。
当她返回办公室,在闲聊中与同事们提起这件事,便被三个人齐齐追问。听完之后,同事们就钻戒要多大才能在一件衣服中不被摸出来这个问题,进行了热烈又激动的探讨。看着她们三个人靠在一块吱吱喳喳地模样,尚玫托着脑袋,开始有些困倦。
当睡意袭来势不可挡时,她的脑中像是划过了一片闪电。蓝色的灵感之光照亮了干涸的思想之泉,她猛地站了起来,对着闻椅子声转过头来的同事们喊道:“有了!”
蒋凤嘴里的饼干掉了地,圆瞪着眼睛说:“你怀上了?”
第三章 扶着青云低头望(12)
“在价格与质量优势相同的基础上,如果买下这件衣服会有额外的奖励,那么70%的消费者将会选择有额外奖励的卖方。如果我们能够为新贵增添除了基础买卖之外的额外奖励,那么预计在本来吸引力的基础上,将增加不少购买者。”
蒋凤、江竹和赵蓉三人把板凳排成一排,每人手里抱着一袋薯条,一边吃一边听站在前方的尚玫解释她的计划。
“我说的这部分额外奖励,就是傅燕所说的这个故事。衣服里被缝了一颗钻戒,也许钻戒本身并没有太大的价值,可是如果附加上‘捡到者有好运’这样的心理战术,就会有很大的价值了。这个故事本身很有吸引力,你们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又有更明显的附加价值,易于传播,所以我觉得这是这次病毒式营销最好的载体!”
尚玫在上面说得慷慨激昂,同事们在下面吃得唾沫横飞。等她一讲完,江竹与赵蓉一起咬着薯片袋,装模作样地鼓起掌来。办公室里笑声一片,唯有蒋凤皱着眉头,咔嘣咔嘣咬着薯片,一言不发。
“有什么问题吗?”尚玫捕捉到了蒋凤的表现,追问道,“你不同意吗?”
“不,我觉得这个方法不好。”蒋凤往嘴里扔了一大把薯片,“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尚玫有些不明白。以往她做的事虽然看起来冲动,但最终总是能取得最好的结果,蒋凤也一直采取不支持,也不闻不问的做法。这次看起来计划周全,并且安全保险的事情,为什么蒋凤会直接出言反对?
“为什么?我做的不好吗?”她并没有察觉出自己的语气里有着几不可察的焦急。
“不是,只是我觉得这样不好。暂时还想不出什么来,可是我觉得不要这样做的好。”蒋凤说,“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放弃这个计划,当什么也没想过。”
“可是我不明白……”
尚玫的话讲到一半被打断了,傅燕的声音在此时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敲门的声音,办公室的大门虽然看起来厚重,可是隔音效果实在不咋地。
“有人在吗?”傅燕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