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过,白雪化作了春日,那本是被雪白覆盖的小山坳重新被绿意染上,小鸟儿小野兔已经开始出来蹦跶,海棠树抽了新枝,发了新芽,再到开了满树粉白的花儿,绚烂了整个小山坳。
就在整个小山坳里的海棠花开得极近烂漫时,她才踩着这一地的烂漫出现。
她笑着走到他面前,笑着对他说:阿兔,我想好了,我嫁给你,可是我这样,你还愿不愿意娶我?
可她却没有听到他的答案。
因为她的这一句话,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她说完,便软倒在他面前,昏了过去。
她双手上的长刀当啷落地。
有血从她身上往下淌,染红了她脚下青绿的小草。
她整个人,像是从腥风血雨里来的一般,浑身都是血。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她,她与他说过,她是杀手,可她从未让他看到她身为杀手的一面,他知道,是因为她不想让他看到。
可这一次,她却这般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他不知她这一次是从哪儿来,是去做了什么,又为何会受这般重的伤,他只知,她强撑着这最后一丝气力到得这小山坳里,是因为他。
只是因为他。
这就足够了。
那你可还想要听我的事情?
这是她昏过去时他对她说的话,也是他掀起她头上的红盖头时问她的话。
那时她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她还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脸颊,笑道:阿兔,你笑了。
他那时候,笑了么?
应是笑了的吧,因为那一日的他,与她一样,很开心。
只,这都是曾经了。
过去,再也回不去了。
君倾站在院子里,抬起手折了一颗枝头上的海棠果,擦也不擦便放进了嘴里。
果子已半红,快熟了。
有些事情,也正在慢慢变熟。
君倾这一次重新回到燕国帝都来,就是要这些事情在短时间内结果,成熟,然后再看着它们熟透,落到地上,慢慢腐烂,化作尘泥,消失不见。
他不会再如四年之前那般等着它们慢慢发芽长大后他在慢慢地一点一点拔掉,看它们慢慢受着折磨在折磨中慢慢死去,因为他不再是四年之前的他,不是他没有了那时的耐心,而是……
他没有那般多的时日了而已。
他要在有限的时日内做完四年前只来得及撒种而未来得及做完的事情。
沈云那儿,也当是快得到消息了吧。
得到消息了吧。
呵呵……
*
城西,路边的小茶棚里,议论正纷纷。
“哎哎哎,那个啥,那个被啥天师算命为能给咱们燕国带来昌盛的啥府的大小姐过几日就要嫁给咱们帝君了吧?”有一看起来五大三粗的黝黑汉子道。
“哎哟老二,你这啥啥啥的,能有多少人知道你这是在说的啥啊。”有身穿藏青布衣头上裹着布巾的高瘦男人笑道。
“嘿,嘿嘿嘿,俺这不是在路上听说了,所以来问问嘛。”那被称为老二的黝黑汉子憨憨一笑,抬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随之对那高瘦男人道,“哎,薛老弟,你多识得几个字,你来给俺们说说这事呗,那张贴的皇榜,俺们这些粗人,谁个人看得懂那上面的字哩!”
“嗨!也就和老二你说的差不多,再过个三日,咱们帝君就要迎安北侯府的大小家进宫了,说来这沈葭大小姐也是命好,二十一年前才出娘胎就被咱们宫里的相师相出了帝后之命,道是其二十一年后若是为帝后,咱们燕国就会昌盛富足,所以哪,这沈大小姐一进宫哪,就能封后啦!多好的命哪不是?”
“哦,还有,那皇榜上写着的是三日后帝君帝后大婚,普天同庆,大赦天下,哎哎哎,你们谁个家里有谁蹲牢狱的,这可是赶上好时节咯!”
“你家才有人蹲牢狱呢!俺们这可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就是就是!”
“嘿!这不是开个玩笑嘛,大伙儿别当真嘛。”
“对了对了,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啊,那安北侯府哪,最近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了哩!”
“安北侯府的大事不就是三日后全家一块儿飞黄腾达?咱们这不就是在说着这事儿吗,还需要你来这么跟着放屁?”
“哈哈哈,就是,廖锤子,咱们刚说的话你是没听见咋的啊?”
“不,不是的,我说的不是这个事儿,你们说的这个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我说的,是另外的事儿。”
“哦?这安北侯就要成为国丈了,他的府上,还能出什么大事儿啊?廖锤子你别兜弯子,赶紧地把你知道的都说了!”
“快说快说!”
“哎哎,你们别催,别催啊,我没说我不说啊!”
“你赶紧的。”
“大概七八天前吧,我担了柴到集市上卖,正好遇着了城东不知谁个大人家的婆子来买柴,让我把柴禾担了过去,我去了时候哪,发现有一户人家大门外守着好几个官家的人,那些官家的人手上还拿着刀!”
“我起初不知道那就是安北侯府,是听着找我买柴禾的那婆子同与她一齐的一个姑娘嚼舌根,我才知道那是安北侯府,而且那些官家人还不是那日才开始守在那儿的,而是好几日前就开始守着了的,我今晨到城东去给那些厨子磨刀子,发现那些官家的人居然还在!这都快十天半月的事情了哪,你们说说,要不是那府上生了什么大事,用得着官家的人守那么久吗?”
“廖锤子说得怪有道理,不过这安北侯府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啊,这沈大小姐都快要进宫为后了,居然还被官家人围着大门,这多晦气哪不是?安北侯能让内史大人这么做?”
“这个……咱们就不知道了,城东的事情,咱们这么些个小老百姓哪里能知道哟。”
“哎,这倒也是。”
“你们不知道哪,我知道!”就在众人为不能听得这很是能消解困乏的趣闻而轻叹时,忽听得茶棚旁处的甜糕小摊上传来年轻男子一声颇为得意的声音,引得这小茶棚里的众人纷纷扭头朝甜糕小摊看去。
此时将值日落时分,干了一天活儿的短工们习惯到这小茶棚里歇歇脚,喝上一大碗解渴的茶水再回家去,但这等时辰的甜糕小摊寻日里是没有客人的,这些甜糕小嘴儿一般是姑娘妇人家以及小儿才会来买吃,这等将值日落的时辰,这些人都已回了家去,是以小摊便不会有人,以往这个时辰,小摊的一对老夫妇正收拾摊子。
现下,这对老夫妇也在收拾摊子,但摊子旁摆放的一张老旧木桌上并不是无人,而是坐着一名俊美如斯的年轻公子,着一绛紫色的绸袍,外罩一件纱衣,墨色长发斜倚肩头,一双桃花眼极为迷人眼,本是恍如画儿里一般的仙子美人,此时竟是在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甜糕,边塞还边口齿不清道:“等着,不急,等我咽下这嘴里的甜糕,就给你说说安北侯府的事儿啊。”
“……”众人看着他还不断往嘴里塞甜糕的动作,目瞪口呆,心道是,公子,你这一直往嘴里塞甜糕,何时才能咽得下去啊?
可就当众人这般想时,只见这人忽地就将嘴里的甜糕咽了下去,他这下咽的动作很快,快得让人看不清,若非亲眼见着他方才的确塞了满满的一嘴且他身旁干干净净,根本让人无法相信他这是吞下去了而不是吐出来。
而能做出这样事情来的人,不是小白还能是谁?
只见他将满嘴的甜糕咽下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甜汤,这才转过头来朝茶棚里的众人笑了一笑,道:“好了,我不急,和你们说了我再接着吃。”
可他这么一笑,让众人愈发的目瞪口呆,他却还是笑眯眯的,一脸大方道:“这安北侯府哪,的确是出了事儿了,都想知道是什么事吧?”
众人不约而同点头。
“那你们说,杀害守边将军,意图谋乱,是不是大事哪?”
众人惊住,眼睛睁得老大,全一副被惊吓到了的模样。
小白一副悠哉模样,丝毫不介意他这话若是被人揪着了会对他不利,还边慢悠悠地喝着甜汤边继续道:“不过是现在还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而,帝君本是给了内史大人三天的时日来查,可这都过去快半个月了,那内史还一个屁都没查出来,帝君一怒之下,将他踹下了内史之位,改由廷尉大人亲自来查这事。”
“怎么样,诸位听得可算满意哪?”小白说完,笑意更浓了。
却见得茶棚里的众人霍地站起身,纷纷跑出了小茶棚,跑得远远的。
这种事情,他们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哎哎哎,我这不是遂了你们的意告诉你们事实嘛,跑什么呀!”小白看着跑开的众人,无趣地摆了摆手,转头对也被他的话吓住了的老妇人道,“阿婆,再给我来五盘甜糕。”
甜糕摆上桌,小白正伸手拈起一个梅花模样的软糕时,忽有一把桃木剑从他身侧刺来,冲着他的脖子刺来,伴着女子颇为凌厉有气势的大喝声:“妖人!受降吧!”
------题外话------
小朱砂:阿兔,我嫁给你。
小倾倾:哎呀,好羞涩。
小朱砂:债见。
本人:哈哈哈哈~
122、我叫宁瑶,你呢?【新人物】
这突来的一声大喝,让正扶着腰堪堪转身朝小摊走去的老妇人吓了一大跳,险些摔了手里的空盘子,也吓煞了隔壁茶棚的小二哥。
小白若无其事地坐着,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似的。
眼见那削得歪歪扭扭的桃木剑就要刺到了他的脖子——
就在这时,小白用那拈起软糕的手朝那桃木剑轻轻一拂,他的动作很轻,可那桃木剑却像是被一股大力屏开了似的,竟是带着那执剑之人往旁踉跄了几步,撞到了隔壁茶棚外的桌凳,砰的一声就摔倒在地。
小白莫说转头来瞧,便是微微斜一斜眼睛,都没有。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将软糕放进了嘴里,只不过与方才塞了满嘴不同,他此时吃得很慢,像是吃饱了在慢慢品尝而已。
然他才咬了手中的软糕一口,那柄桃木剑又从他身后刺来,他头也不回,只是将手里咬了一口的甜糕往后一弹。
“哎哟!”只听他身后响起一声痛呼,紧着又是砰的倒地声。
小白依旧没有回头。
可那人竟还未放弃,第三次举剑朝小白袭来。
小白这一回既不是轻轻一拂手,亦不是往后扔一块甜糕,而是拿起装着甜汤的陶碗,朝身后掷了出去。
紧着又是陶碗摔落在地碎裂的声音,以及重物又一次摔倒在地砸出的砰的闷响声,依旧伴着哎哟的痛呼声。
而这一次,却又不仅仅是哎哟的一声痛呼声而已,只听那人直咧咧道:“哎哟哟哟,我的脸,我的腰,疼死了,要断了。”
小白觉得这人不是脑子不够便是脑子里装了屎,这等时候,若是换了别人,早已跑了,而不是像她一样,还在这儿哎哟喊疼等着他转过身来用她方才的法子将她刺穿。
这般想着,小白便想看看这个脑子里装了屎的陌生女子究竟是何模样,以让他对这类人心中有个数,日后若是见着了,绕着走,省得晦气。
当小白转身看到这名想要对他不利的陌生女子时,他的眼睑不由自主地跳了一跳。
只因他还从未……见过谁个女子是这般模样的。
只见这女子约莫十**年纪,模样颇为清秀,可额上的头发却剪得像是狗啃一般,身穿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及腰的长发毛糙糙地打成一束,上插着一根桃木簪子,背上背着一只足有她背部大的大包袱,束得紧紧的腰带上挂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加上方才小白掷出的陶碗正正好打到她的脸上,碗里那未喝完的甜汤泼了她一脸,鼻尖更是被撞得通红,此时那甜汤还正顺着她通红的鼻尖及下巴滴下来,且她还是跌坐在地上,身旁是被她撞翻的桌凳,看起来狼狈极了,就像个乞丐。
却又比乞丐强上那么一点,因为乞丐没有她这般干净,她身上那身不知打了多少个补丁的发白道袍虽然破烂得可以,却看得出洗得很干净,她背上的包袱也是如此。
只不过在小白眼里,她却不如乞丐,因为至少乞丐不疯癫,而她,疯癫,脑子不够,或者是脑子装了屎。
好,这种模样的人他记着了,以后见着了绕着走。
“阿婆,把剩下的甜糕都给我包了,我带走。”看了身后跌坐在地的女子一眼后,小白不欲在这小摊上多坐,只飞快地往嘴里扔甜糕,边扔边对摊子的老妇人道。
方才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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