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娘亲刚刚亲亲阿离了哦?”小家伙被朱砂抱在怀里,讷讷愣愣的,还没有从朱砂方才在他额上的那一个亲吻中回过神来,小家伙还不能相信似的用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愣愣地问。
“嗯。”朱砂点点头,将小家伙抱得更紧了些,“阿离抱抱娘亲好不好?”
小家伙睁大了眼,眨了眨,然后张开短短的双臂,用力抱住了朱砂,本是愣愣的小脸上霎时就像乐开了花似的,笑得高兴极了,“娘亲娘亲!阿离抱抱娘亲!阿离最稀罕娘亲了!”
“娘亲也稀罕阿离。”小家伙短短小小的手臂抱在自己身上,朱砂不由浅浅笑了,笑得如小家伙一般很是满足,“很稀罕。”
“娘亲娘亲,阿离好开心好开心呀!”
“娘亲也是。”
“可是娘亲的额头为什么流血了?是不是有人欺负娘亲?娘亲是不是好疼好疼?阿离帮娘亲呼呼好不好?”
“好。”
续断公子坐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子,心疼又怜惜,久久不忍打扰,直到小家伙倦了,窝在朱砂怀里睡着了睡熟了,续断公子才对朱砂道:“姑娘将孩子交给华公子,到旁边屋子来吧。”
------题外话------
过渡一下,下一章就会写到小朱砂的过往写到当年的事了!哦呵呵呵~不过可能明天早上还是没法更新,也要到晚上才能更新。
034、忆起过往
日偏西。
屋里只有续断公子与朱砂二人,昨夜朱砂与阿离小家伙睡过的那间屋子。
朱砂坐在床头边的那张竹编小凳上,续断公子则是坐在她对面。
续断公子面上不见了他寻日里的温和与如春风般的浅笑,他的面色很沉重,目光很严肃,便是语气与声音,都是低低沉沉的。
“小砂子。”续断公子语气沉沉地唤了朱砂一声,是“小砂子”,而不再是“姑娘”。
“小砂子……”朱砂轻声重复着续断公子对她的这个称呼,而后问他道,“敢问公子,我的名字是否是朱砂?朱砂色的朱砂。”
“是。”续断公子给了朱砂肯定的答案,却不给她多问什么的时间,而是继续问道,“我可以给你两种选择,一,由我将我所知道的关于你的所有过往告诉你,二,由你自己来想起,但——”
“你若选择第二种,你将要承受你无法想象的身体上乃至心神上的痛苦与折磨,而若你选第一种的话……”
“我选第二种。”还未等续断公子将话说完,朱砂便说出了她的答案,毫不犹豫,“就算要承受无法想象的痛苦折磨,我也选择我自己想起所有的一切来。”
既可以选择,那她的过往,便由她自己来想起,哪怕要受上炼狱般的折磨,她也愿意。
“你……”续断公子眼波微动,那双向来温和的眼睛里浮上了浓浓的哀伤与疼惜,“你确定吗小砂子,倘若我一旦开始,你纵是想改变主意,也改不了了。”
“公子,我确定。”朱砂的答案依旧坚决肯定,她的眼眸莹亮,仿佛她稍后要承受的不是苦痛与折磨,而是要去往一个美好的地方似的。
“罢,既是你的意愿,便随了你,但我有话需你必须记住。”续断公子的眼中重新被严肃与冷沉覆盖。
“公子请说,我……朱砂定将谨记。”
“一,稍后从你服下我给你的药开始,你会有整整两日只能躺在这床榻上动弹不得,这两日里,你不可进食,亦不能饮水,你甚至会痛苦得有可能连声音都发不出,若你承受不住,你可向我连续眨上三次眼睛,我便会立刻停手,但我一旦停手,便不会再继续,届时就算你还什么都想不起,我也不会再帮你。”续断公子定定看着朱砂的眼睛,此时的他已不像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而像是一个有血有肉但却无情的大夫,有着无双的医术,却没有丝毫悬壶济世的心,冷得就像他脸上的那半边银面具,“你可记住了?”
“朱砂记住了,公子放心。”
“二,你若反悔,现下还来得及。”
“朱砂绝不悔。”
“……你意已决,那便到床榻上躺下吧。”续断公子声音沉沉。
“公子,朱砂还有一不情之请。”朱砂在床榻上躺下前对续断公子道。
续断公子根本就未问朱砂是何事,像是他已知道她想要说的是什么一样,道:“那个孩子你不用担心,放心吧。”
“多谢公子。”朱砂朝续断公子微微躬了躬身后才脱下鞋子,在床榻上躺了下来。
朱砂躺到床榻上后不再看续断公子,而是看着布满了尘灰的帐顶,双手交握着放在小腹上,握得紧紧的。
她很紧张,不过是未表现在面上罢了。
她不看续断公子,续断公子却是在看她,看了许久许久,看得出了神,也看得想起了许多往事,欢喜的,悲伤的。
朱砂的双手愈握愈紧,然她并未催促续断公子,也未看他一眼。
她只是在等。
就算她心中再如何急切地想要想起,她也仅是安静地等,就好像她知道他喜欢谁多话或是催促一样。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才见得续断公子将手移到轮椅左手椅把的下方,用手指朝上用力一按,那有一寸半厚的椅把便突地变长了——椅把里的暗格朝前方伸了出来。
这小小的暗格里,竟还放着一只小小的锦盒。
只见续断公子将这只小小的锦盒从暗格里拿出来,打开了盒盖上的铜扣。
锦盒里有一颗如成人小指甲般大小的药丸,深绿色的药丸。
只有一颗而已。
续断公子伸过来的手在这小锦盒边顿了顿,而后才将这颗深绿色的药丸拈起,递到朱砂嘴边,沉默了许久之后这才又终是出声道:“含在嘴里,含化了再咽下去。”
朱砂没有张嘴,而是抬手来接,续断公子没有执意要喂她,他只是将这颗墨绿色的药丸交到了朱砂手里。
而当朱砂正要将这颗药丸放进嘴里时,续断公子却又忽地伸过手来挡。
朱砂抬眸看他。
续断公子迟疑片刻,才稍稍收回手。
这颗药丸,全天之下,只有这唯一一颗而已,然就连这唯一一颗药丸,他原本都没有打算做,往后,也不会再有,就像他当年本不愿意做忘情丹一样。
本不愿意,终还是做了。
忘情丹,他做了两颗,可解药,就只有这么一颗。
四年之前……
朱砂将这深绿色的药丸含进了嘴里。
含到了嘴里,便不会再吐出来,她也不会想着要吐出来。
续断公子将椅把上的暗格收了回来,而后滚动着木轮慢慢转了身,低沉的语气又变回了往日的温和,道:“你先且睡一觉吧,我先准备些东西,一个时辰后再来,届时你当是也睡一觉醒来了。”
续断公子说完话,滚动着木轮朝屋门方向去了。
所幸门槛修得并不高,他离开得并不困难。
柯甲在门外候着,见着续断公子出来,作势就要替他推轮椅,却被续断公子屏退,他独自滚动着木轮往院子里的那三株海棠树下去了。
树凋了花落了叶,来年还会再长。
人的记忆呢?忘却了,可还有再能想起来的一天?
若是足够诚心,是可以的吧。
若不是这般,他又怎会答应小砂子的请求呢?
只是这世间之事何其弄人呵……
四年之前,亲手抹去小砂子所有记忆的人,不是姬灏川,而是——
而是他,是银面书生。
如今,来让小砂子想起所有过往的人,仍是他。
他这所做的事情,又都究竟是什么……?
续断公子痛苦地闭起了眼。
秋风在他耳畔微微拂过。
青茵怕他双腿寒凉,拿了一方棉衾来为他搭盖在双腿上。
“青茵。”续断公子没有睁眼,只是唤了青茵一声。
“青茵在,公子可是有吩咐?”
“你与柯甲,替我准备好几样东西吧。”
*
饿。
冷。
除了饿,就是冷,除了冷,便是饿。
手里的馒头已经冷硬得长了霉斑,她却还蹲在冰冷肮脏的角落里用力地啃,好像她正在啃的不是半个早已发霉冷硬的馒头,而是一块肥得流油的香喷喷的烧肉,就像街角那一家卖的一样。
那肥得流油的烧肉吃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甜的?酸的?
她没吃过,从来没有,所以她想象不出来。
她只吃过酸的米饭,硬得没有味道的馒头,发臭的青菜,就连偶尔能吃到的一小块发黑了的肉,也是酸的苦的味道。
她想尝一尝那白花花的米饭是什么味道,想尝尝街边那红灿灿的糖葫芦是什么味道,可她手里只有一个又冷又硬还发霉了的馒头。
然后,她见到了一个人,一个生得高大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问她,想不想以后都能吃到香喷喷的米饭和肉。
想。
那好,那你就跟我走,从今往后,只要你听话,就不会饿肚子。
嗯。
她跟着那个高大的男人走了。
那一天,是冬天,很冷,雨下得很大,很大,那个男人打着一柄油纸伞,雨水打在伞面上,哗哗的响。
他走在伞下,她走在雨里,他的人是冷的,天是冷的,雨也是冷的。
她想,是不是从今天开始,她以后就不会再受冻再挨饿肚子了。
是。
她不会再挨饿受冻,因为那个高大的男人说过,只要她听话,她就不会挨饿肚子。
只不过,代价很大,是要拿命来换的。
在财狼的尖牙利爪下换,在刀山火海上换,在悬崖峭壁上换,她的每一顿饭,都要以性命相博。
她不想挨饿,饿肚子的味道,不好受,很不好受,比被野狼狠狠咬了一口还要不好受,所以她换得了一碗又一碗饭。
白花花的米饭,肥得流油的烧肉。
米饭很香,烧肉也很香。
米饭是带着淡淡甜味的,不是酸的也不是臭的,烧肉是香喷喷的咸味,不是甜的更不是酸的。
米饭很软,烧肉很美味。
那是她第一次吃到。
可她却不觉得好吃,她甚至觉得没有味道。
因为她已尝过最甜也最咸的味道。
她已尝过她自己的血的味道。
那一顿饭,第一顿有米饭有烧肉的饭,她是趴在地上吃的,因为她除了头和嘴还能动,她全身上下都疼得不能动,她刚从狼牙下搏回自己这条命,全身都在淌血的身子已没有丝毫力气。
那一顿饭,她是趴在地上吃的,像狗一样。
可能在别人眼里,她一直以来都像一条狗,只不过从前是野狗,如今是一条有主人的狗罢了。
不管是人还是狗,只要不挨饿肚子,她都愿意做。
那一年,她六岁,那个给她米饭和烧肉吃的高大男人告诉她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几岁,没爹没娘从小都在乞丐堆里滚爬的小杂种,是不会知道自己几岁的。
那一年,她有了一个名字,同样是那个男人给她的,叫诛杀,诛灭的诛,杀人的杀。
他说,从今往后,他是她的主人,第二主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吃摆在地上的米饭和烧肉,她的血流到了碗里,她将自己的血一并吃进了肚里。
她没有哭。
她觉得她不会哭。
她只知道血是又甜又咸的,并不知道眼泪的味道。
*
她住的地方是一个一丈见方的石砌小屋,门是精铁打造的,上边的铁锁很沉重,门是锁着的,铁锁是扣着的,屋里只有一张冷硬的石床,一张还不算硬的被褥,一个很硬的枕头,一只恭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屋子的窗户,是朝顶上开的,天窗。
是这小小屋子的唯一一扇窗户,不过一尺见方的大小。
天窗修得并不高,只要她站起身,踮起脚抬起手,就能碰到,这是为了方便外边的人给在石屋里的他们送饭菜。
这个地方的石屋,并不只有她这一间。
所以这个地方住着的人,并不只有她一个。
这些屋子虽然都有门,但外边的人从来不会打开门给他们递饭菜,这扇精铁做的门,只有二主人吩咐打开时才能打开,又或是外边的人来提恭桶的时候。
在这里的人,过着如同狗一般的日子,却比狗都不如,因为至少狗还能吠叫,他们不能,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张冷硬的石床上打坐调息,等着二主人的命令。
但她不悔,不悔当初为了能吃饱饭而来到这里,因为不管在哪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