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越已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拭了身子的水,将湿衣掷与地上,取了干净衫裤,剜了她一眼,绕到屏风后。
容华朝外面瞥了一眼,压低声音对白筱道:“这事,该你处理。”
白筱愣了愣,“我处理?”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容华依旧一页页吸着水上的水迹,“你不处理,这以后,怎么打理后宫?”
“打……打理后宫?”白筱压根没想过要理会这宫里的是是非非。
容华未答,古越在屏风后没好气的道:“过些日子走个过场,你就是南朝的正妃,这些破事,你不管,谁管?难道要我们这些大男人管?”
什么正妃不正妃的,白筱是不会当的,不过这时,外面跪了一排,她不便与他为这事争吵,引人笑话。
但这摊子烂事,的确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妥当,一个眼色,一个眼色的朝着容华递,想让他帮着把这事抹了过去。
结果后者只是专心弄他的书,对她的眼色全然无视。
白筱脸色青青白白的杵在那儿,心中滋味难辨,这倒好,昨天夜里才给人侍寝,今天脑门就得印上个嫉妇德印子。
如果她跟容华当真是那么回事也算了,可是他与她这关系……这叫什么回事……
“与我何干?”白筱撅了嘴,小声嘀咕。
容华总算抬头看她,微微一笑,“我本来打算过两日带你与贺兰见面,看来不必了。”
“等等。”白筱今晚来寻他的目的就这个,哪肯让他就这么抹了,奔到他面前,一把将他衣袖拽住,急道:“你以前就答应过我的,怎么能反悔,再说那是和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容华淡淡的睨了她一眼,又折腾手中的书,将那些湿了沾在一起的书页细细分开,“南北朝关系虽然不好,但一些皇祖订下来的规矩却是要守。”
白筱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怎么又扯到皇祖去了,“什么规矩?”
“每年大寒,皇后要前往‘明宫’沐浴斋戒,虽然如今分为南北二朝,但这先祖定下来规矩却是不能废除,所以大寒之时南北朝的皇后都是要去‘明宫’的,哪怕就是做个过场,也要去。过去些年,南朝一直无后,所以这一项倒是省了麻烦,而今太子已行太子礼,妃位也定,这礼俗也就免不了了。不过既然你不要这妃位,那’明宫‘也不必去了。”
容华放下手中书卷,施施然的瞟了她一眼。
古越从屏风后转出来,滚倒在软榻上,“罢了,她管不了后宫,妃位是谁都难说,‘明宫’之事,也不用再提。”
白筱脸色青青紫紫,剜了古越一眼,咬牙道:“我去处理,还不成吗?”
虽然不愿管他们的破事,但为了见贺兰,这一回说什么也忍过去。
容华和古越看着她拖着脚蹭向门口,相视一笑,古越翻身坐起,靠在窗前往外张望,倒要看看白筱怎么处理。
白筱板着脸迈出门槛,恰巧知秋引着尚嬷嬷和她的属下执事嬷嬷急步赶来。
尚嬷嬷在路上已经听知秋说了这些宫女的事,听知秋一说那些宫女出现在太子每日必定经过的湖边,便隐约猜到了些。
站在台阶下,忐忑不安的向她行了个礼。
白筱扫了眼跪了一地的宫女,灵光一闪,对尚嬷嬷道:“你来的正好,好好问问她们,这时辰不各自呆在女宿,跑到湖边做什么?”
那群宫女到了‘颐和轩’没见到太子,却先见到了她,已吓得花容失色,再见了尚嬷嬷前来,已知不好,这时见问,咬死说是今晚夜色太好,出来湖边赏月。
尚嬷嬷哪能相信她们,叫执事嬷嬷,挨个掌了嘴。
她们一人挨了两巴掌,偷偷看了眼立在台阶上的白筱,仍是不肯说。
白筱回头望了眼趴在窗棂上看戏的古越,蹙了蹙眉,见执事嬷嬷又要上前打嘴,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这么磨法,得磨到猴年马月,步下台阶,拦了执事嬷嬷,“省省力气。”
尚嬷嬷知道太子平日是何等寡情冷烈,以为她心软,要这么算了,多半要招太子不满,正要劝,听白筱道:“何需这般费事,叫人来,挨个绑了,一人打个三十板子再说。”
他这话一出口,那些宫女吓得面色惨白,但看白筱年纪不大,又秀雅绝丽,全无阴狠之色,怕是说出来吓吓她们,一个个趴伏在地上,“姑娘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只是出来赏月。”
白筱冷笑,倒真有些动了气,当她是蠢蛋好骗?“尚嬷嬷……”
尚嬷嬷见她拿了脸,忙催着傻在一边的执事嬷嬷去叫人。
片刻间,果然在院子里架了长木凳,有执榻宫人揪了一个宫女按在长凳上用牛皮筋绑了,几棍下去,那宫女便吃不住,哭叫着,“姑娘饶命,奴婢招,奴婢招了……”
余下宫女一个个吓得面色铁青,身如筛豆。
白筱挥手令执榻宫人停下,那宫女便一把鼻涕一,一把泪的说了。
以前太子不近女色,自然不敢有人打太子的注意,但昨夜太子成人礼,纳了小竹,说明他如今肯近女人身了,这些有些姿色的宫女便托人打探太子的必经之路,在冰边候着,搔首弄姿,吸引太子注意,万一被他看中,便能飞上枝当凤凰……
白筱听完,脸色也黑了,她倒不是恼她们想寻机勾引古越,就是她们全爬上了古越的床,也与她无关。
然而是谁都可以打探到关于太子的行踪,那她的一言一行,万一露个什么马脚,便可能卖了出去。
“你们向谁打探到太子行踪?”
那宫女挨了几棍,早吓得失了魂,自是问什么说什么,把知道的尽数招了。
尚嬷嬷自然知道这事的恶劣程度,太子的行踪都可以随便外露,那太子的安危可想而知了,折算下来也是她的失职,用人,管理不当,不等白筱吩咐,早差着人去捉人去了。
不消片刻,便将收宫女钱财,泄密之人押来。
白筱板着脸,道:“尚嬷嬷这事,你该当什么罚,我想,你自个也明白。”
尚嬷嬷惨白着脸立在那儿等着白筱处置,“奴婢任姑娘罚。”
白筱又瞥了那些宫女一眼,冷声道,“这些宫女一人四十杖,赶出宫门,永不录用。但不能在这儿打,带去女宿,招齐所有宫女,当着众人的面打,如果水再犯,就如她们。”
那些宫女一听,顿时歪倒在地哭出了声,连声求饶。
白筱脸色更冷,“谁再哆嗦,说一句,多加十棍。尚嬷嬷,你盯着些,如果谁少了一棍,你就自个领十棍。”
尚嬷嬷忙一叠声应着。
那些宫女哪里还敢出声,捂着嘴,哭都不敢哭出声。
白筱又看向那个泄密的宫人,“至于这个……”
“乱棍打死。”
白筱回头,不知何时古越已站在她身后,手臂搭上她的肩膀,朝她扬了扬眉,看得出对她的处置还算满意。
第119章 各自算盘各自打
太子发了话,下面的人那里还敢多说,托了人就走,一时间鬼哭狼嚎。
白筱随古越转回屋里,伸了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背,低声问道“就这么打死了,会不会重了些?”
古越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真是在皇室中长大的?”
白筱瘪瘪嘴,呆了一年半罢了,“皇室中人也不见得个个狠毒。”
古越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容华起身淡淡的道“不中邪怎么杀一儆百。”拉了铃铛,唤小厮进来准备热水给古越沐浴,看向白筱,“你要不要会回太子殿。”
白筱看了看四周,这屋子虽然只住半年,却比那边奢华的太子殿亲切多了,但如今他两个人都回来了,她再住在这儿,就显得多余,泱泱的转了身慢慢往外走。
容华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眸微暗,对候在一边的小厮道“给小竹姑娘备多份热水。”接着又对知秋道“你回去告诉三梅,她家小姐今晚不回去了。”
白筱心里像有跟弦,被轻轻一勾,微颤了颤,赫然回头,见他已转会书案,撩袍坐下,取了奏折来看。
再看古越,也坐在周边批点奏折,这幅画面极为和谐,好像二人就该在一起,同样的模样,同样的专注神情,这么垂着眼,如果不是衣裳不同,当真如镜子里的人一般。
但除了他二人,当真再需不到刻意与他们相配的人。
白筱蹭到他们书案对面坐下,内心意外的平静宁和,手撑着下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挨到古越身边坐下,盯着他的发迹,仔仔细细的看,就差点没伸手将他的脸掰开来看。
古越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放下手中笔,包着膀子搓了搓,瞪看着鼻尖几乎贴到他脸上的白筱“喂,你又抽哪门子风?就不能安分些?”
白筱撇着嘴角,偷看了眼容华,候着仍专注的审批着手中的奏折,直接将二人无视了。
她安了心,两眼又绕回古越的脸上“你当真没易容?”
古越将头一扭,莲花都懒得跟她说了。
白筱碰了软钉子,有些无趣,如果不是易容,那便是双胞胎,否则时间怎么会有长的这么象的两个人。
容华手中刚批好的奏折,抬起脸,目光柔和,全然看不出与她早晨那场不愉快,“我们确实长得一样,无需易容,倒是你如何没能分辨我们的?”
古越对这问题也是存了许久的迷惑,停下手中事务,向她看来。
白筱把玩着桌上白玉笔架,“你们的眼睛不同。”
容华古越互相看了一眼,他们的五官无一不同,不知她怎么会说不同。
白筱先看着容华道:“你的眼睛是一望无际的黑,也看到深处越黑,”那双眼与她记忆中的那条龙一模一样,一望无际的黑,黑的让人陷进去了,便不愿出来,她轻咬了咬嘴唇看向古越“他的眼虽然一眼望去,也是黑如夜空,但望的深了,却有一抹蓝,甚大难以察觉的蓝,如宝石一般,很美。”
二人微微一愣,看向对方,格子默了下,容华静看着白筱,眼睛阴晴不定,眼里的这点差异,他是知道的,但是绝对是肉眼无法看见的,她如何能看得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就因为这个?”
白筱想点头,但终是摇了摇头“你身上有梅香,他没有。”
容华脸色微变握了她的手腕,眸黑暗沉,忽闪不定,“你到底是什么?”
“人啊”白筱觉得他这问题,问道好稀奇。
容华面色微冷,“我身上体味,人闻不出来。”
白筱愣了愣,人闻不出?她不是人还能是什么,“如果人闻不出,那你自己如何知道?难道你不是人?”
容华也是一愣,凝视了她良久,放开她的手腕,从新翻开一本新的奏折,“我们还有事要做,如果你无聊的话,过一边弹琴去。”
古越浓眉一扬,“甚好,许久不曾听过艾姑娘弹琴,既然是她的关门徒弟,相比也查不到哪儿去,弹两曲,我们也可以解解闷。”
白筱相问的问题没问出来,反而沦落到给人弹曲解闷,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另一扇窗下,那边摆放了一张琴几,上面有她的琴。
她咬牙坐下,看着对面一排闲然的两个人,唇角化开一抹邪笑,十指在琴弦上一阵乱按,杀猪般的刺耳声音划破宁静的夜空。
桌案后批注奏折的两个人同时一抖,齐齐向她看来。
古越挖了挖耳朵,“如果艾姑娘听到她的高徒奏出这幅琴音,不知会不会一头扎进护城河?”
白筱翻了个白眼,继续制造噪音。
容华蹙了蹙眉看回手中奏折。
古越双手塞了耳朵,也继续自己手中事务。
二人自动将仍在制造噪音的白筱过滤了。
白筱没想到那二人竟然这么个反应,反而有些下不了台,偏不信他们就能一直淡定下去,较了劲的尽自己所能的发出能有多难听便有多难听的声音。
结果那二人,只顾批注奏折,还不时的交流商量几句,这屋里仿佛就没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直到小厮进来回禀准备好热水了,请白筱去沐浴,白筱才不甘心的弃了琴。另取了换洗衣衫出去隔间沐浴。
等白筱身影消失在门口,容华和古越同时长松了口气,一个挖耳朵,一个揉额头,相视苦笑。
“终于可以耳根清净了。”古越长吁了口气。
容华也揉了揉耳朵“还好你忍下来了。”
“死也要忍下来,要不然以后她尽拿着这招折腾人,这日子没法过了。”古越愤愤咬牙,睨向屋角的琴,“那琴得寻机会处理了,留在这儿是祸害。”
容华望向那琴,也是苦笑。
古越凝视着容华,脸上笑意满满收敛,“她只怕当真是我们寻的人。”
容华平静看他,“不管是不是,就这么着吧。”
古越正色道“我能感觉到,是她,你当真无法想起?”
容华摇了摇头,“想不起就想不起吧。”
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