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软弱,丢了寻找真相的勇气。
安逸和亦离一番恶斗下来,身上多少受了伤,虽不是很重,却也有点狼狈。两人原本都抱了必死的心要将惜月带走,可此时看着燕诩问她,两人均是神色一滞,定定地看向惜月。
一阵沉默后,燕诩缓缓朝惜月伸手,“惜月,过来,我有点冷……”
惜月心头一颤,她所有的防备和挣扎,在这一瞬间都被这句话完全击溃,她的身体似已不听使唤,大步朝燕诩走去,扑进他的怀里。
燕诩搂着惜月,轻拍她的背安抚,“无事了,别怕,一会我们就回去。”他的语气温柔似水,两眼却是看着亦离,嘴角上扬,带起一个无声的笑。
亦离的心猛地一沉,终于明白为何那天他如此笃定地和他打赌,他早就知道他会输,他只是要他输得哑口无言,输得无可奈何。
安逸却是心里一片冰凉,然而看着燕诩那挑衅的目光,骨子里那股不屈不挠的傲气再次被触碰,胸腔里似腾起一股火焰,朝燕诩骂道:“燕诩!你这卑鄙小人,你要的不过是她身上的血,为何还要欺骗她的心?她何错之有,要承受你这般对她?”
燕诩脸上的笑意隐去,目光自亦离脸上移开,冷冷看向安逸。感觉到燕诩身上的森然杀气,惜月一惊,低声恳求,“瑾云,我会跟你回去的,你别为难他们。”
燕诩轻拍她的肩,将她挡到身后,将安逸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才曼声道:“明焰司居然也有被人鱼目混珠的一天,佟大人这回可真是丢脸丢大了。”
☆、第30章 浅暖
安逸攥紧手中剑柄死死盯着燕诩,孤狼一般的眸子里燃着蒸腾杀意,似要随时扑上去拼命。
燕诩看了他片刻,忽尔温雅一笑,“来之前刚刚收到消息,明焰司存放在宫中密窖里的极乐丸全部被人盗走了,我之前还疑惑,哪个这么大胆,且身手这么好,竟能在机关重重的皇宫密窖里将东西盗走,如今我明白了。子烁,好手段,一百颗极乐丸就是你的筹码?你想要什么?我想……只换一颗最终的解药,不会是你的目的吧,毕竟一百颗极乐丸,足够你吃到寿终正寝了……如果你能保得住命的话。”
明焰司里门徒众多,可有资格服下极乐丸的,只有一百零八人。而极乐丸因炼制过程繁复及材料稀有,每年炼成的丹药不过堪堪三百颗。而极乐丸的解药炼制更为艰难,且若非特殊原因,皇帝会赐予眀焰使富贵或权势,却极少会赐下解药。迄今为止,极乐丸的解药不过区区三颗,由佟漠贴身保管。
自斗兽擂台第一次见到子烁,燕诩便知道他绝非平庸之辈,他欣赏有华才的人,也曾想过将来收归自己所用。后来听说了一些他放浪不羁的传言,想着到底还是年轻,难免恃才傲物,还该好好磨砺几年,也不再多留意。之前惜月被劫,还有今天佟漠传来消息说极乐丸被盗时,他全然没想到两件事都和此人有关。
密窖里的极乐丸共有一百零八颗,他只盗走一百颗,留下八颗,他这么做的原因,也许是本着凡事留一线不做绝,也许是别有用心,让眀焰使们为这仅存的八颗极乐丸斗个你死我活,四分五裂。无论他是出于哪个原因,燕诩都认为他是一个让人惊艳的人才。然而他虽欣赏他,却不能容忍他挑衅自己。
他剑眉微挑,淡淡道:“让我猜猜,你在劫走惜月之前就计划好了,万一事败,就用这一百颗极乐丸换她?”
安逸咬紧牙槽,薄唇抿成一条线。他缓缓看了安静地站在燕诩身后的女子一眼,她正睁大眼睛看他,眼中虽有担忧,但也仅仅是担忧而已,和她刚才看燕诩那种爱恨缠绵的眼神完全不同,心中似有千把利刃,刺得他几乎站不稳。
他再开口时声音嘶哑,“你猜得不错,既然你都知道了,现在给我一个准话,一百颗极乐丸,便是一百条眀焰使的性命,只在你一念一间,换吗?”
燕诩低低笑了,有时候世事就是这般无常,他刚刚精心策划了一个游戏,引诱亦离用伏羲八卦来换惜月,没想到他的游戏才刚开始,居然便被人算计着要用一百颗极乐丸换走惜月。
他笑了一会,重新打量安逸,“当真有趣,若非你我立场不同,我还真的希望能和你交个朋友。只可惜,你还不够了解我,从来只有我可以向别人提条件,你还差了些。我是我,明焰司是明焰司,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你鱼目混珠潜入明焰司,是佟漠有眼无珠,活该受此一劫。明焰司自己捅出的娄子,由明焰司自己收拾,与我何干?”
他顿了顿,朝亦离看了一眼,眸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亦离,别忘了那晚我的话。”他说罢便转身,牵过惜月的手走向等候一旁的马车,一边吩咐云问,“亦离可以离开,子烁,让人看着,通知明焰司的人过来处置。”
佟漠虽然一直在暗中扶持燕诩,但他始终是睿王的人,燕诩的一举一动,他都事无巨细地向睿王汇报,虽明知他是职责所在,仍是让燕诩感到厌烦,他不喜欢有人在暗中窥探自己的举动,哪怕那人是自己的父亲。这次明焰司出了娄子,若是不能及时追回那些极乐丸,两个月后寒食节一到,明焰司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哪里还有闲暇关注他,他倒是乐见成其,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马车缓缓而行,燕诩一直紧握着惜月的手,打量了她片刻才道:“你受委屈了。”
惜月眼圈一红,一头扎进他怀中,本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方张口,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唯有紧紧搂住他,好一会才终于开口,说的却是,“瑾云,你还冷吗?”
燕诩怔住了。
找回惜月他当然是高兴的,只因她是取得十方策必不可少的一环,且他方才上马车时,想着亦离和子烁的事,多少有点心不在焉,而此刻,她一句委屈也不提,只问他冷不冷。这句话比她的体温更直接地烫暖了他,这十多日来他坚硬如冰的心轰然间被一股暖流注入,并飞快地蔓延至他四肢百骸。他用力搂住她,低头埋进她的颈窝,贪婪地吸取她身上的热度,“你在,就不冷。”
两人静静地相拥了片刻,燕诩才抚着她的肩问道:“子烁是什么人?”
惜月想了想,只道:“他说他是亦离的同门。”她不确定子烁的话有多少可信,但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子烁潜入明焰司是为了救她,她不愿领他的情,但她也不愿他死,所以她不打算将她知道的告诉燕诩,“他会死吗?他偷了极乐丸,明焰司会怎么处置他?”
“他若死了,明焰司再取不回极乐丸,所以……在明焰司取回极乐丸之前,他性命无忧,这一点他自己也清楚得很。”但明焰司取回极乐丸后就难说了,燕诩嘴角勾了勾,将惜月下巴抬起与自己对视,“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他感觉到她话中的保留,还有刚才他们离开时,她连一眼也不敢看向亦离,以他对她的了解,他能肯定她已从亦离口中知道了些什么。
惜月身子一僵,随即垂下双眸,“有,还是那几句,我到底是什么身份?我是怎么来到你身边的?我为何会失去记忆?”
这些问题她早就问过的,只是以前他从不喜欢她问,他只稍流露出些许不快,她便不敢多问,而此时她却是无比迫切地想知道。
燕诩深吸一口气,手指缓缓摩挲她的脸,“惜月,给我些时间,再过几个月,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待自己得到十方策后,便将一切告诉她吧,是怨是恨,是去是留,都随她。
“好。”惜月点头,再次将自己埋进他怀中。
五万主力军早在几日前便抵达虎丘,原本拟定的计划因惜月的事而拖延了数日,燕诩一回到军中便开始了忙碌,为之后的攻城做准备。
惜月专心照顾他的起居,其余的事一概不问。但她从云竹口中知道,那晚子烁和亦离虽吃了不少苦头,最终还是在明焰司的人来到之前逃脱了。云竹说,虽然他暂时逃脱了,但他之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毕竟再过两个月就是寒食节,极乐丸短时间内炼制不及,明焰司若不能及时取回极乐丸,势必巢倾卵破。
明焰司如何惜月不关心,她只暗自祈祷安逸和亦离能安然无恙,至于自己将来何去何从,她已决定耐心等燕诩告诉她所有事情后再做决定,她如今只想留在燕诩身边。除了照顾燕诩,惜月加紧了北冥诀的修炼,回来之前她已突破了第四重。燕诩说过,北冥诀练到第五重开始,体温会开始下降,她原本没打算继续练下去,但那次被人劫走,她深深体会到不能自保的悲哀,后来安逸又带走了她,当时她若是有足够的能力,根本无需受那种被人摆布的窝囊气。
她深深厌恶自己的无能,内心挣扎一番后,决定冒险继续修炼北冥诀第五重。练了几日,她发觉自己的体温并无任何变化,想起安逸曾说过,她体内有渡一大师的纯阳之气,也许正因如此,她就算修炼北冥诀也不会影响体温,燕诩就不会发现她偷练北冥诀,这一发现让她欣喜若狂,修炼得更为勤奋。
望月峡那边传来消息,副将闫骆隔三差五便派人闯峡,大大小小战役打了十多场,他的分寸掌握得极好,每次略有小胜便撤,绝不贪功冒进,成功将魏国大军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数日后,五万晋军朝魏国琼州发起了猛烈的进攻,魏军没料到琼州这边忽然冒出一支大军来,回救已来不及,琼州只守了几日便失守。三月中旬,燕诩带着五万大军进驻琼州。
三月的琼州已有春风拂来,寒冬已过,本是春回大地万物生长的季节,然而刚刚经历了战争洗礼的琼州,到处是流离失所的难民,大街上还躺着没来得及清理的魏兵尸首,颓垣败壁四处可见,一片荒芜死寂。
燕诩带着惜月,站在高耸的城楼上观望。他已严令驻军不得扰民,但仍是有许多琼州百姓拖家带小地离开。燕诩也不阻拦,他们逃到别的州郡,只会让当地百姓更加惊惶,反而有利于晋军。
惜月站在燕诩身旁,看着街上难民排队领粥,问道:“瑾云,这场仗还会持续多久?”
燕诩看她一眼,见她眉头紧蹙,笑笑道:“昨日闫将军已成功夺下望月峡,待琼州这边安定下来,两头夹攻,估计不到一月便能拿下,若是魏国国君识趣主动投降,倒是省不少事。”
惜月见他说得轻松,心知他一向心怀宏图大志,也不再说什么,只低声道:“但愿百姓能少受些苦就好。”
远处有隐约的争执声传来,两人放眼望去,一队晋兵正在街上清理尸首,几名衣着褴褛的琼州百姓,一边哭一边拦着晋兵,不让他们将地上躺着的尸体拖走,“兵大哥,行行好,就等片刻,他们死得冤啊,待大师念过往生咒再带他们走……”
而尸体旁边,一名枯瘦的僧人正盘膝坐于地上,垂眸合什,心无旁骛地颂着经。惜月只一眼便认出,这名僧人正是渡一大师。
☆、第31章 渡心
燕诩也看到了那僧人,正疑惑着,身后云竹已上前低声禀告,那便是曾出现在萧山的渡一大师。又过了片刻,却见亦离也来了,坐在渡一大师身旁一起颂经。燕诩眉头紧蹙,定定看着那两人。
许是有感于渡一和亦离普渡众生的慈悲胸怀,那些晋兵也没再坚持,只候在一旁,等两人终于颂完经起身后,才将尸首抬到板车运走。
渡一仍是那身单薄的残旧僧袍,在空荡死寂的街道上缓缓而行,枯瘦的身子似不堪撑起那袍子,被风吹得一摆一摆的,亦离则安静地跟在后面。
待两人快走到城楼时,燕诩在城楼上高声道:“来的可是大悲寺方丈渡一大师?”
话音刚落,渡一已轻飘飘地站在燕诩面前,身法之快让人瞠目结舌,“阿弥陀佛,老衲正是渡一。”
燕诩吃了一惊,刚才根本不见他如何动作,不过眨眼的功夫他竟自平地跃到了城楼,难怪大悲寺在江湖上有此盛名。他不敢大意,心里暗暗戒备,脸上却平静无波,朝渡一作揖,“在下燕瑾云,久仰大师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不知大师造访琼州,所为何事?”
渡一既然来了,必然有所谋求,除了惜月,他想不出他还能有什么目的,他猜测多半是亦离请他来此,若是这样,他希望自己能掌控主动权。然而渡一却一眼也没看他身后的惜月,只道:“老衲不知琼州,四海皆黄土,四海皆琼州。传经布道,普渡众生,乃老衲所求。”
燕诩温雅一笑,“大师厚德,在下佩服。只乱世之中,白骨遍野,死于非命的不知多少,大师又能渡得了多少?”
渡一合什道了声阿弥陀佛,“老衲绵力薄才,能渡一人是一人。”
燕诩敛起笑意,肃然一揖,“原来大师法号有如此深意,在下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