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恩怨纠葛。
她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姿势到底维持了多么长时间,只知道,最后,自己的身子都泛起了一层麻木感。
几分钟,几世纪。
“我利用了你,你恨我,生我气,都是应该的,我受着。”她轻声说,“我自己做过的事情,与别人无关。”
钟守衡对她怎样,她并不介意。
但是,她自己一人做下的事,一人承担,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唐言则。
姑姑如今还在病床上躺着,尚未苏醒,她有责任、也有义务保护好他。
这话的意思,不用挑明,他也能够听出来。
无非,是要他不准动唐言则。
怒意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凉薄。
好,很好。
唐依心,她真的很好。
她在意了那么多人,却唯独,自始至终,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
“……季子期,我不在乎有没有得到公司。”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慢条斯理的说道。
这个公司,对于他来说,本来就可有可无,得到得不到,对他而言,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在意的,是她对他不顾一切的利用。
她对他,只限制在了“利用”二字上,连一丝感情都没有投进去。
这个,才是让他最介意的地方。
季子期平静的面对着男人鹰隼般锐利而强烈的眼眸,仿佛能穿透一切。
浑身打了个冷颤,她知道,跟一个此时正在气头上的男人硬碰硬,是最不理智的行为,况且,他现在,俨然像极了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下一秒,他倾身,朝着她这边压了过来,肃杀的气势如铺天盖地般强烈。
在他无所遁形的强烈注视下,季子期顿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他紧紧压在掌下的猎物,独力难支,无处可逃。
原来,他的每次笑容,不过只是一场猫捉老鼠的志在必得,就好像手里捏着一只小小的蚂蚁,却不急于把它捏死,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它如何不知所云的垂死挣扎。
心思动了下,她终究是舍弃了挣扎的念头。
任由着他,慢条斯理的一点点扯开她的衣服。
睁着眼睛,怔怔的注视着他,看着他眼底极力压制住的情绪,像是一张大网,紧紧的将她给禁锢在里面,让她无法挣脱。
不是不想挣扎。
而是,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挣扎了。
其实,即便今天,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
纠缠过后,偿还她欠他的,自此回归各自的起点,回归寂静的生活,是最好的结果。
他俯下|身,她闭上眼。
物极必反,以前,他每次亲近她,她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都担心的要命,害怕他真的会对她做什么,可当现在,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当初的怕,此时却都不复呈现了。
只是,下一秒,左胸处传来的那阵锐利的痛感,却瞬间拉回了她的思绪,让她睁开了眼睛。
那一阵痛,太尖锐,让她忽略不得。
季子期皱了皱眉,看向他,却见,他并没有如她所料,对她再有下一步的侵犯,而是止在了这一刻。
这一下,他咬的极狠,甚至,她都感觉到有血丝弥漫了出来。
然后,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狠狠的按压上她被他咬伤的那个地方。
他下手毫不留情,专挑她弱点,让她痛的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望尽她的眼眸,嗓音漠然,“你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季子期顿时就笑了。
左胸,第四根肋骨往里,装的东西,还能是什么?
默了默,她回答他,一字一顿:“冰、碴!”
别人,那里装的是心,而她,早已经没有了心。
他笑了,对她的话表示同意,恢复到让她看不透彻的姿态,附和道:“我觉得也是。”
她沉默,无言以对。
良久的寂静之后,倒是他先出声打断了这静谧,从她身上起来,伸手,帮她掩好衣服,慢条斯理的问:“……那天,你告诉我,说你是唐依晴,你还记得吗?”
“嗯。”不知道他怎么忽然会问到这个问题,她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却又很快恢复镇静,“记得。”
他又问:“那你知道,唐墨的身份是什么吗?”
唐墨……
季子期不明所以,也猜不透他到底想问什么,只得顺从局势的回答:“是我爸爸收养的孩子。”
他看着她的目光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仅此?”
她点点头。
☆、第157章 一个早就应该死去的人
“呵。”钟守衡笑出声来,带着丝丝入扣的讥诮,他看着她,漠然的问:“你该不会是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认识了吧?”
亲弟弟。
她捕捉到这个重要的字眼,心跳的节奏漏掉了一拍,“什么意思?”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说唐依晴和唐墨,是亲姐弟。
可是,怎么可能?
他们两个人,都是她爸爸收养的孩子,却不是同一年,唐墨比唐依晴早到唐家好几年。
再说,唐依晴,她也从来没有跟她讲过自己还有一个弟弟啊?
他斜着目光,深睨了她一眼,缓缓说道:“唐墨……与唐依晴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弟,怎么,这件事,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
忽然,莫名的想起上次唐墨故意找上她的那一次。
他们之间,无论是以季子期的身份,还是以唐依心的身份,都没什么仇怨,他那样对她,很明显,是受了别人的指使。
又有谁,能够指使唐墨做事情……?
唐依晴。
乔婉婉。
呵,是了,如果他们真的是亲姐弟,那唐墨之前对她做的事情,也有了一个完美且合理的解释了。
手指,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几分。
“你说你是唐依晴,我信了。”他的声音淡淡的,令她找不到一丝平衡点,“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你要怎么解释?”
解释不了,也没得解释。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唐依晴。
季子期叹口气,好似下定某种决心一般,对他讲了实话:“我不是唐依晴。”
他锐利的目光盯紧了她,灼灼逼人:“那你是谁?”
“一个……早就应该死去的人。”
……
医院门口。
入了秋,这夜风格外的凉。
一天一|夜。
她在这里徘徊了一天一|夜,他竟然也没有让保镖放她进去!
乔婉婉站在原地,垂在腿侧的双手,情不自禁的紧了几分力度。
他为什么意外出了车祸,又为什么莫名其妙的不肯见她,她到现在,也完全是一无所知。
去过好几次看守所,可是里面的人明显被下了命令,就是不肯让她见那两个人。
沈眉和乔宏茂进去了,钟凌锐又出了车祸,她现在,心烦意乱的,连该怎么做都不知道。
医院里有人走出来,她定睛看过去,发现是钟凌锐的助理,连忙跑过去,“凌锐呢?我现在想见见他。”
助理不知这其中各种猫腻,只是如实答道:“乔小姐,锐少吩咐过,除了季小姐,不见任何人。”
除了季小姐,不见任何人。
这句话,对于乔婉婉来说,无异于是当头棒喝。
钟凌锐……怎么可能会吩咐只见季子期一个人?
声音涩涩的,她问:“他有没有说过为什么?”
那人低着头,低声道:“抱歉乔小姐,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一句“奉命行事”,足以将所有的事情都推脱过去。
乔婉婉知道再跟这人争执下去也是无济于事,遂出声放行,“我知道了。”
钟凌锐的助理转身离开,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刚才,他说过的话,此时,又回荡在了她的脑中,一遍一遍的,纠缠不休。
季子期!
又是这个女人!
她三番五次的针对她,她都没有放在心上,以为这个女人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到头来,却偏偏,是她一手将自己给逼入到了现在这个境地。
是她大意了。
的确,想想也是,方天铭调|教出来的女人……怎么可能没点真本事?
闭了闭眼,一个念头如魔咒般的浮现在了自己脑海中。
反正,她都已经背负上了那么多条人命了,那么,也不差这一条!
梁诀……他既然不肯帮她,那就由她,亲自来动手!
对她的幸福构成威胁的人,她都要让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一个,都不会放过。
……
夜色渐深。
晚上十点,季子期从公司中走出来,身影虚浮,像是没有生命的灵魂。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很深很深的印记。
她被这声音惊扰,微微蹙了蹙眉,抬眸,朝着眼前的车子看过去。
强光打在她身上,光线刺目。
下一秒,车门被人打开,先是一双高跟鞋撞入她的视线,然后,是一道纤弱温婉的身姿。
目光触及到了她的脸,将那人的模样刻在了眼底。
季子期勾起唇角,那抹笑容苍白又无力。
呵,她倒是,先自己找上门来了。
见她不说话,她先出了声:“纡尊降贵来我这里,乔小姐想必不是为了来看我两眼就走的吧?”
乔婉婉,这女人,以前是她瞎了眼,没看清,现在,如果她还把她当成白莲花的话,那她连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了。
乔婉婉发出一声呵笑,回了她的话,声音里弥漫着刺骨的冷漠,“季小姐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季子期没心情跟她打哈哈,直接开门见山的要求,“有什么话,说吧。”
她盯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季子期没了耐心,动了动唇,刚想着再催促一下,却还不等开口的,乔婉婉下一秒的动作,就让她噤了声。
她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黑色的金属物体。
而枪口,对准了她。
倒不是怕了,只是,面对着如此一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她发现,自己连说句话都是浪费了。
“怎么,”她勾唇,轻轻浅浅的笑,眸中不曾涌现一丝惊慌和畏惧,“想要我的命啊?”
“我是想放过你的。”乔婉婉顿了顿,方继续开口,“可是……你太不知好歹。”
如果,她肯适可而止,那她,或许还不会对她动这样的念头。
可是,她一步步的把她逼到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她还不动手除去这个祸患,到时候,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无穷的事端。
调试、上膛、扣动扳机,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乔婉婉的动作,很是熟稔,让人看了,情不自禁的生出一种这个女人早已经杀人如麻习惯了的感觉。
显然,已经避不过了。
她这一击,是带了十足的杀意,根本就没有给她躲避的机会。
季子期闭上眼睛。
躲避不过去,这一刻,她能做的,就是听天由命。
这一次,是她大意了,如果还能活下来……
乔婉婉,她不会放过她的!
事情的转变来的太过突然,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是那么一瞬间。
不过是短短一秒的功夫,她就被人拥入了怀里,男人欣挺的身躯,好似一座避风港湾,为她隔绝了一切致命的危险。
“砰——”
这道声音的余音,绕在上空,盘旋了很久才消散。
明明,听到了子弹没入血肉的声音。
明明,听到了鲜血汩汩冒出的声音。
明明,听到了人在吃痛下隐忍着发出来的痛呼的声音。
明明,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可是为什么,身上却没有感觉到一点儿疼痛?
她被他搂着,什么都看不见,他脆弱而又高大的身躯阻挡住了她的视线,阻挡住了一切。
她睁着眼睛,却只能看到他的身影。
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或许是因为过度的疼痛,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然后失了力度,却依然没有松开她,搂着她跌倒在地上。
他的身躯紧紧的覆在了她的上面,为她挡住了一切危险的可能。
季子期看着他泛白的脸色,疯了似的推开他:“钟守衡,你疯了!”
他脸色泛白,唇角却似带着一抹笑。
对,他是疯了。
从很早很早之前开始,从遇见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疯了。
疯的,那么彻底。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声线带着让她无法抗拒的柔爱:“有没有受伤?”
“……”
所有的意识好像都崩溃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了几个圈,却终究被忍住了没有溢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季子期有一种自己的世界倾塌了的错觉。
她的脑海里流逝了很多东西,有什么像忽明忽灭的萤火虫般闪现,却来不及捕捉,最后,只剩下了他眼底挥之不去的柔情似水。
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