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竹寄影月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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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竹寄影月华明-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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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水声再度响起。
  方海一摸脸颊:“什么东西,还黏糊糊的。”他在指间看见了一抹猩红时,惊道:“血!”
  大家惊骇不已,仔细仰望方海所站位置的上方,发现一个身影静静倒挂在高高的吊灯上,四肢均系着一根粗长的绳索,活像个拙劣的悬丝傀儡。
  倒吊人的脸朝下,殷红的鲜血顺着口角、手臂滴在地面上。
  席乐婷认出那人的红色衣袍,惊呼起来:“好像是他?喂,嬴逸翔,你醒醒啊!”
  但那个人一动不动,永远都不会再呼应她了。
  席乐婷忍不住抽出腰间软剑,准备用剑将捆绑倒吊人的吊绳削断,却被柳忞挥剑适时挡下。
  席乐婷怒喝道:“你让开!”柳忞道:“姑娘冷静点,说不定这具尸体是假的,是‘弑魂天’故意引我们触动机关的诱饵。”
  席乐婷怔了怔,一时踌躇起来。忽然天顶吊灯旋转,绑着方海尸体双臂的吊绳缓缓放开,尸身头朝下滑动了四五尺,席乐婷看清他的脸,悲痛道:“真的是嬴逸翔!”话刚落音,一件物事从他的衣袖内垂直滑落,众人急忙避开。
  “啪——叮!”玉石四分五裂的清脆声在镜室内回荡得格外刺耳,碎裂染血的翠玉落了一地,席乐婷上前捡起留丝绦的残玉,双手发抖,悲怒道:“这是我送他的青玉印,难道真的玉碎人亡?!”
  吊绳倏然断裂,嬴逸翔的尸体沉重落地,郁霓影阻拦不及,眼睁睁见席乐婷飞快奔到尸体旁,地面陡然震动,似乎有一道白影霎时从八面镜面上越过,此时,柳忞在铜镜中看到一轮冉冉升起的血月,镜墙突然如折尺般扭转变形,不由地大叫:“大家小心!”
  

☆、红莲业火唤心魔(上)

  (三十七)红莲业火唤心魔
  镜墙的地缝间很快溢出云雾状的寒气,同时大家足下的地面轰然沉落。
  落地后的众人惊魂未定,发现彼此已被刚刚形成的几面镜墙隔开。
  由十几个平面、凸面、凹面的巨大铜镜组成的迷宫隔墙,将处于不同位置的四人分散在三处,其中柳忞和郁霓影在一处,席乐婷和方海孤身一人。
  四人呼喊着看不见的同伴名字,却无法越过镜墙。郁霓影看向琉璃瓶,盘香已燃尽一半。
  室内气温开始骤降,郁霓影发现周围镜墙表面的光泽褪去,逐渐变得接近透明的墙上浮现出大块殷红的血斑,随着血斑的增多,露出一个个被剥去头皮与青丝的血淋淋的惨白头颅,头颅僵硬地抬起,是一张张充满死气、腐烂露肉的可怖面孔,它们竟都咧嘴而笑。
  这些受刑者一同伸臂,低声呼唤着:“来!把头发还给我,快给我……”
  正当郁霓影惊骇之时,活死人们木然抬起一只只染血并有淤痕的手臂,有些手已溃烂得露出骨头。镜面陡然震晃起来,与他们照面的手臂似乎隔着薄薄的镜面噼啪拍打着,紧接着镜面如被指尖抓破的水面,白骨森森的手臂穿过镜面,开始拉扯他们的衣摆,仿佛要将郁霓影和柳忞拖入镜墙内。
  拿剑奋起反抗的柳、郁两人朝着镜面惨白的面孔挥打了好一阵子,冷汗浸背,却总是难以摆脱那些拉扯自己的苍白血污的人手——直到听闻一声鹦鹉的尖叫后,他们才如醍醐灌顶一般放下剑锋,最终发现他们在攻击彼此。
  “幻觉,是幻觉!”郁霓影喘着气,拍了拍心口道。
  原来,二人感受到的衣摆飞动是被镜墙细孔上的特殊气流吸附,并非人的手臂拉拽使然。
  面对凹面镜组成的镜道,柳忞与郁霓影摩挲镜面,小心移步摸索着,二人抚摸过几处镜面,指端只有冰冷的触感。走到第一个拐弯口,右方铜镜的接缝处飞射出几簇诸葛连弩,纵使他们反应迅捷,肩头也很容易被飞雨般的箭头擦伤。
  两人正避开箭雨,忽然脚下地板一空,霎时一同坠入某个镜道窟窿内。
  窟窿的上方开始飘起雪花,郁霓影突然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直到呕出一口鲜血。
  “我本死不足惜,可是师父尚等着灵药相救……咳咳……”她咳嗽着,然后气息不稳对柳忞说,“你拿走我的包袱,趁现在寻路,如能脱险后请将玉匣送回绮罗宫救人……宝图交予你私藏,求你答允。”
  柳忞望着他,见她眼中满是希冀,眼瞳上渐渐蒙了一层水雾,心念:不行,她还不能死在这儿!何况那张图,尚有蹊跷……
  他的手心无意触及腰带内的温烫之物。
  “是临行前秦绯赠的火融石,它可以用来驱寒疗伤。”他思忖着,脑子清醒了三分。
  郁霓影忽觉右手一紧,竟然是柳忞握住了他的手腕,一股暖意沿着手心流向心田。
  “你……”郁霓影微微一惊。
  “我携带了一块秦夫人赠的火融石,你先稳住心神。”柳忞似是将一部分内力灌入她的经脉。
  他在为自己疗伤吗?郁霓影心底慢慢溢出温暖,昏昏沉沉间合上双眸,不再说话。
  当她清醒过来时,见自己靠坐在墙角,面前燃着红土盘香,身上还裹着柳忞的黛青色披风。
  “咳咳!”她再次咳嗽起来,原本在一旁拿火折子四处张望的柳忞急忙走过来蹲下,轻拍她的后背,紧张道:“我刚给你服下了顺气的丸药,现在感觉如何?”
  郁霓影望着一脸灰尘的他,倦倦一笑:“你不是说过我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人么?哪会轻易死掉?”柳忞轻吁了口气,拉起了她:“这里寒气重,得尽快找到出路”。
  这时,昏暗的镜面上的图案再度变换,镜墙下方出现了湖蓝色的波纹。波纹不断蜿蜒上扬,竟成了一泓悬在半空的碧湖。随后一轮皎洁圆月从遥远的碧湖彼端升起,当它升至镜道穹窿的“中天”时,天幕陡然变得深黑,璧月渐渐蒙上黑云,湖波由蓝变紫,忽又起风,白月于黑云散尽时倏然又化为艳丽的血月,映得整个虚幻湖面紫波摇动。
  郁霓影只觉视野迷茫,神志也迷迷糊糊的,嘀咕道:“你瞧,为何那个月亮会呈现血红色?”
  柳忞道:“这似乎是月魄。古人说,‘月光生于日之所照;魄生于日之所蔽’。”
  说话的同时,一顶顶青绿风荷举出水面,继而一朵朵小巧的青色重瓣莲花钻出荷叶,转瞬间,莲花变成妖艳的落霞色。
  小小红莲浮在紫色湖面上摇曳,莲瓣随风一一脱落,片片飘飞至湖上空,一律朝湖中央一朵最大的红莲处汇聚。当花瓣越积越多时,中央的红莲体积随之增大,落霞色莲瓣的尖端随风飘摇,呈烈火般若隐若现,湖水开始扬波起浪,残荷触碰到莲花瓣,均化雾气蒸腾,精气为血月周边的红光所吸纳。
  郁霓影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血月下的蒙蒙水气间。
  “这是哪里?”她喃喃道。
  一个撑霆裂月的声音自远方呼唤道:“你们正置身于地狱的红莲业火之间。汝等有罪之人,需走进烈火来奉献本心真言,涤除心灵污秽——”
  镜室内随即飘荡出缕缕清芬,而柳忞和郁霓影四肢渐渐无力,神智亦慢慢迷离。
  柳忞感觉一个幽咽的声音如不绝如缕的云烟,在他的耳畔袅袅萦回:恶灵之罪,死之罚,快动手。他喃喃道:“动手,向谁动手?”
  那个声音激动道:杀了你身边的恶魔,快啊!
  恶魔?他转过脸,望向身旁双眼半睁的少女,在血色云气中,她的额上竟衍生出了妖异的绿色犄角,而脸部、手臂上起了榆钱状的青斑,最诡异的是,她的双手指甲如柳枝般急速延伸了半丈多,竹签般的指尖扎向他的脸和脖子!
  他急忙后退,却发现身后赫然躺着另一个郁霓影血淋淋的尸体,她的脖子上有深紫色的勒痕,而方海的脖子上正缠着数条柳枝,口溢鲜血倒在地上。
  就在柳忞惊恐之时,耳旁的声音急促:快杀了她呀,眼前一切噩梦就会结束的!
  他心生恐惧,伸手围住了她的脖子,用力掐下。
  

☆、红莲业火唤心魔(下)

  昏昏沉沉的郁霓影陡然间感觉透不过气来,发出难受的闷哼声,鹦鹉苍苍不知从何处飞来,一边用鸟喙啄着柳忞的手背,一边喳喳叫道:“夭寿啦,杀人了!”
  柳忞吃痛,一个愣神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正在紧紧扼着霓影的咽喉,而对方眼神迷离。
  他们俩均不知,之前在酒宴上饮的喜酒中被城主命人撒了可迷心窍的无色幻粉,当药性进入人体内数个时辰后,就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幻觉,即使次日离开了雪山,一旦独行,便很容易被城主母女派遣的祭神殿的祭司们设法截下,再施加魇术带回城堡,予以控制。即使他们之中有人从“希望门径”逃脱,在经过镜室时,这里的“红莲业火”幻境更易诱发心魔。
  柳忞急忙摇醒郁霓影,喝道:“快阖目掩耳,这是魇城的迷心术!”
  此时密室内莲香愈浓,苍苍在他们头顶盘旋了几下,渐渐支撑不住,一头摔落在郁霓影的怀里。
  郁霓影低语道:“这股花香,似乎有催眠移神的作用,看来情况不妙。” 
  柳忞对她附耳说:“困在这里凶多吉少,你我漫无头绪地寻觅,不仅耽搁时间,也容易触发机关变成两只刺猬,不如这样……”
  半晌之后,柳忞突然扬声道:“我身上的宝图,就托付于你了。”郁霓影接过他袖中之物缓缓打开,柳忞忽然一掌挥向她,她受此一击后捂着咽喉歪倒在地。
  她斜睨落地的卷轴画,一指柳忞颤声道:“卑鄙小人,你竟然在此对我下手!”
  柳忞趴着点燃火折子,激动道:“反正大家困死在这里,我不能让它被其他人夺走,我死之前会将它烧得一干二净为我陪葬!”
  哔哔剥剥的火花点燃绢画一角,郁霓影兀自强撑着爬上前,奋力将短剑刺入柳忞的后腰,两人闷哼后倒在一起。郁霓影推开一旁昏阙的男子,伸手抢夺燃火生烟的绢画,绢画火虽扑灭,却因重伤徒劳,最终阖上双目。
  就在此时,镜面周边的血月红莲湖水由翻涌变得平静,继而红莲隐去,水雾香气渐渐消散,血月殷红退色,渐生皎洁之色。镜墙缓缓向内凹起,水光云影之间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细缝,这隙缝随着寒风裂开,一道水蓝色光芒倾泻在地面,一个蓝袍帷帽人飘然而入,镜面缝隙旋即合拢。
  帷帽人缓步走近倒地的两人,他右手指尖闪过一根尾部带钩的细长银丝,将地面那幅绢画拉回手中,得意一笑:“此地严寒逼切,身变折裂,如红莲华。落入彀中的人,心智易受欲望恶念的牵引,你们败于此阵,也是自作自受。”
  他正要细读绢画时,突然头感眩晕,继而头颈僵硬难移,身侧刀锋剑芒闪落。
  原来郁、柳二人装作内讧后重伤晕死,郁霓影暗中在绢画上撒下绮罗宫特殊药粉“牵魂”,此粉点燃成灰后,若无意吸入便在短期内身躯僵硬。
  眼下他们蓄力半晌,伺机突袭蓝衣帷帽人,帷帽人难以招架二人双剑合力,很快被柳忞用短剑挟持。郁霓影揭开那人帷帽,见其是个中年男子,便道:“你若不想全身僵冷而死,就带我们离开此阵。”那蓝衣人疼得牙齿打颤,却硬气地不动不语。
  郁霓影用锁龙绳擒住蓝衣人双手,喝问:“我那两个同伴呢?”蓝衣人不答。
  柳忞提剑指着他的面庞,哑声冷笑道:“我可以先挖了你一只眼睛,再将它塞进你的口中。你信不信?”郁霓影第一次听到儿时印象里温和心慈的师兄说出这样的话,不觉怔怔望向他。
  就在短剑刺入眼睑的瞬间,蓝衣人眼神露出惧色,立刻道:“他们在、在隔壁。”
  郁霓影道:“你打开镜墙,将他们找出来。”
  蓝衣人口齿不清:“镜、镜墙右下角,冰裂纹,沿着劈开……”
  郁霓影将蓝衣人推入镜墙右下角,柳忞强自运力,将蓝衣人的佩刀直投向镜墙已有的裂缝,然后三人闪避一旁。一道破裂的镜面“哗哗”坠落,暴露出隐藏在镜墙背后的人,郁霓影看见方海正盘膝打坐,似是抵抗心魔,额上已汗湿。
  另一侧镜室内,由于之前被各种幻景弄得头晕眼花,席乐婷正趴在镜面上喘息,突然从镜中看见身旁裂缝里晃出一个人影,她本能地转身挥掌,在对方胸口用力一击!
  “哎哟!”那人顿时一叫,捂着生疼的肋骨,一脸无辜道,“二公主,你的掌力可真大。”
  席乐婷定睛一看,来人居然是方海,讪讪道:“抱歉啊,你一下子闯进来,真吓了我一跳。”
  蓝衣人因面上肌肉疼痛,被迫告诉他们:“用剑划破镜面血月红莲的中央线幻影延伸到湖水底部,就会避开‘月魄’机关显露新的出路。”
  方海随即一试,血月从中裂开,璀璨光芒溢洒开来。
  此刻埋伏在外、操纵弩机的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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