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紫凰想了想,道:“不错。你闻闻,空气中还有一股硫磺硝石的味儿。”
席宇辰上前一看:“好像是从断裂的铜柱浓烟那里散发的。”
席紫凰的手紧握成拳:“怪不得火势蔓延凶猛,难道白羽和飞光楼内事先就埋藏有硫磺硝石?可是我出入那里多次,怎么从来没有察觉?”
席宇辰道:“母亲,魇城日常采办的总责是如何分工的?”
席紫凰道:“池芳姬负责炼丹所用朱砂、水银和金银玉石的购置,原本负责香料、燃料等物采办的是卢翎,前些日子才由洪迤逦接管……”
席宇辰变色道:“不好!若洪宫司有心勾结外敌存储火药,草药可以掩盖住藏在云影天宫空心柱内的火药气味。”
席紫凰一脸难以置信:“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此刻众人脚下的地面骤然颠簸,席宇辰急忙召唤侍卫们撤离。
波浪起伏的地下冒出几簇雪亮的刀尖,飞快横削向他们的足踝,两名侍卫惨叫着扑倒在地。
席宇辰拔出宝剑,急忙喝道:“是彻地功,大家小心分散!”他纵身跃起,推测杀手潜伏的移动踪迹,将剑芒准确扎向土下移动的痕迹,几次过后,泥土中有一朵血花溅起。
席宇辰放出召唤“弑魂天”的火信弹,同时护着母亲退离。土层上下的人交锋了好一会,杀手纷纷拔地而起。
☆、骨肉团栾忍别离(下)
同一时间,柳忞一行人潜入雪林秘径将席乐婷带入窅云岭墓园,当席乐婷看见小屋桌上放的纯白色雪兰花时,不禁愕然呆立。当屋主人羽婆说出席乐婷腰部有颗红痣,额头边沿有一道不起眼的疤痕等细微特征后,席乐婷终于肯与满头华发的生母秦绯相认。
秦夫人给女儿换了件干净的棉衣,然后为其绾青丝梳辫子。
祁楚扬说:“事不宜迟,既然玉匣到手,我们还是拿着昆仑玉方胜去希望门径密道离开吧。”
席乐婷疑惑道:“是谁送给你们玉方胜又相告密道入口处的?”祁楚扬道:“抱歉,在下不能透露此人姓名。”
席乐婷一边摇首,一边焦急不安道:“可惜现在无法进入,祭神殿招魂屋的水纹墙密道在一个时辰前已有人进入。”秦夫人忙问:“进入祭神殿是些什么人?”
席乐婷道:“是大姊的夫婿嬴逸翔和他的属下。之前嫡母命人对易容成我的姐姐下毒手,或许现在祭神殿外已派人重重把守。”话音甫落,在场众人霎时变了脸色。
席乐婷拿出《录鬼册》,将发现以来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大家,最后抽噎道:“之前听这位祁先生说,爹爹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秦夫人颤抖着手翻开那本《录鬼册》,见到记录“千洌Ш钡哪切凶质保蚝笠桓鲷篝颍慌话逊鲎
秦夫人眼眶微红:“席紫凰当年嫉妒我、让我服下‘韶华尽’也罢,可她和洌Ш蝗辗蚱薨偃斩鳎宙靡彩撬醋懦ご蟮暮⒆樱巍⑽我绱撕菪模俊彼闹幸参倘焕畲医┑奈械酵葱摹
郁霓影有些惋惜道:“想不到席嫣然虽是城主亲女,但她冷漠地外表下,有一颗善良仁慈的心。”
席乐婷忍不住趴在母亲肩头,小声哭泣起来:“二哥知道了,必定也会很难过。”
秦夫人道:“嫣然已逝去,身为少城主的他将会委以重任。”
席乐婷轻哼一声,摇头道:“很难说,因为嫡母十分信任那个管事卢翎。”
郁霓影见她满目鄙夷之色,有些好奇,便问:“卢管事是什么人?”
席乐婷不屑道:“他啊,原是风沙郡郡守家的一个奉茶童子,父母双亡,因长相过于俊美,十二年前被嫡母带入魇城。后来人们私下谣传,卢翎实际上是城主的幸嬖。”她又眉心微蹙道:“奇怪的是,之前我见卢翎抱着大姊尸身时的表情,不像是得意或欣喜,反倒有些失魂落魄。我想跟踪他一探究竟,没想到意外落入温泉暗道,游到了天禄殿外。”
她此言一出,祁楚扬与属下的脸陡然变色。
席乐婷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哎呀,我衣衫夹层里还有一张图画。”她翻出一幅图,郁霓影皱眉心道:“此图的背面怎么如此眼熟?”
秦夫人见画后眉头一挑,立即说:“婷儿,何公子,你们随我进里屋。”她关上门,接过后仔细一看,问女儿:“乐婷,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席乐婷说:“这是一幅用火浣布为底,加入金银丝织成的藏宝图,不仅精致且不畏水火。”
秦夫人奇道:“你怎会在天禄殿发现此图?”席乐婷道:“有一次偶然发现的。”
原来几年前,席乐婷和丫鬟藏莺、秋露趁城主闭关,在花海天禄殿处玩捉迷藏。席乐婷在神像长袍后躲藏时,竟发现有一张荧光图绘在愔无华女神像的衣衫内侧,她仔细一看,似乎是幅藏宝图。她记忆力向来很强,又有猎奇心理,当时便默默记住它,回映雪楼后连夜画了一幅差不多一模一样的,由于画中地址似乎指向宝鼎山,上次她游玩时才会转道去了那儿。
席乐婷鼓起腮帮,无奈道:“不过,这幅图上标注的地方与传说中宝藏的布局不同,我一直没想通。”
郁霓影说:“二公主,你不觉得我很面熟吗?”她摘下头巾,将长发放下。
席乐婷吃了一惊:“你就是那晚在宝鼎山石崖后藏身的女剑客!你为何出现在那里?”
郁霓影说:“当时我被妄媒婆婆挟持,有半张藏宝图落在她手上。恐怕公主手上的,就是另外半张藏宝图。”席乐婷道:“为何宝图会一分为二?”
秦夫人解释道:“何姑娘的母亲玉执令曾告诉我,昔日欢喜侯藏宝图本在前朝盛徽帝的宫中神社内,这幅图在圣君明照水做皇宫姝妃时曾见过。后来宫苑失火,宝图于混乱中辗转不见,但明照水一直对它念念不忘。当年玉壶冰收到密令,以采风为由下山后,混入欢喜侯府邸做婢女,用绣在贴身衣衫内的巧妙方法,从欢喜侯府邸取得宝图。没想到她将图交给同门后竟失踪数年,想必是当年情势急,只得割下一半宝图在家钻研。想不到她还是没躲过黄泉榜的追踪。”
席乐婷奇道:“为何玉执令要将半幅宝图据为己有?”
秦夫人道:“因为她是前朝南郡王玉氏的后裔。”
席乐婷一边回忆一边道:“听说南郡王玉琮是一百年前受前朝圣上册封的异姓王,其封地覆盖滇、粤、闵等地,数十年后玉氏一族因某些缘故获罪被流放。”
秦夫人道:“不错,藏宝图绘的是玉氏王陵的宝藏之地。”
席乐婷对郁霓影道:“既然藏宝图是玉前辈所有,这半张图就此璧还何姑娘。”
郁霓影感激道:“多谢公主玉成此事。”
秦夫人道:“乐婷,希望你和何姑娘做一对好姐妹,之后随她寻机离开魇城。”
席乐婷眼睛一亮:“你别担心,女儿知道一条进入祭神殿的密道。”
“那就好。听说密道凶险异常,你们要多加小心。”
“放心,我曾在羊皮卷上临摹了希望门径的简图,在婚典前随身带了几张,到时候可以和他们灵活应变。”席乐婷顿了顿,又道,“娘,不如和我们一起离开吧。”
秦夫人有些出神。
墓园的花草,年年含英吐蕊,何尝不是和自已一样在寂寞中观看云卷云舒?
只要女儿平安离开,自己又何惧死亡?
“不,我要守着你爹和玉执令,和他们魂梦相依,永不离开魇城。”秦夫人坚决道。
席乐婷急切道:“可是,可是娘亲孤身在此会有危险的!”
秦夫人淡然道:“墓园周围布防了有毒的花香结界,外敌难入侵,而弑魂天宫的杀手也无权侵犯此地墓群主人的安宁。”
她摘下项上的玉佩,交到女儿手中,对其郑重道:“记住,秦家的族人住在烟萝丝雨城,你带着我的家传玉佩过去,会有族叔伯接纳你的。你爹本有一枚家传的螺旋纹镶玉金指环,可惜眼下下落不明……总之,你一旦离开这个禁锢人身心的魔域,就别再回来了!”席乐婷央求再三,只能含泪答允,并说母亲日后若能遇到藏莺,可以悄悄告诉她其实自己还活着。
秦夫人和难得相见的女儿深深拥抱后,咬唇克制住澎湃的心潮,转身打开角落里的橱柜,递给郁霓影、柳忞等人一袋供神用的盘香和一盏可放盘香的琉璃灯,还有两颗取暖的火融石。
郁霓影匆匆拜祭了玉壶冰的衣冠冢后,与大家从密道悄然离开冰羽墓园。在密道内他们可以感觉上面烈火的炙热透过砖石缝隙陆续传来,方海背上的鹦鹉苍苍忍不住咕咕叫唤:“热!热!”
席乐婷感到面部刺痒,猜想应是服下幻蛊后改变的皮肤在水浸烟熏后开始了变化。
密道的尽头是个石门,拔出门旁的菱形石栓后,石门缓缓上移。门前出现十多个台阶,一直延伸到漆黑的木门边,他们打开门,方知密道出口隐藏在魇城落雪坡的一棵大雪杉树根下。当众人钻出树底时,只觉脸颊耳畔寒风刺骨,而不远处的楼群上空已是一片赤红。
正当大家往祭神殿方向同行时,祁楚扬抱拳道:“在下和祁勇肩负江海冰殿使命,必须寻找《江海图鉴》残卷下落并查证真伪。各位多加小心,暂别!”
其余四人虽对他们的归途有些担心,亦道了珍重。方海等他二人走远,问柳忞道:“柳兄,眼下魇城遭到外敌入侵,云影天宫一片火海,不知祁公子他们想浑水摸鱼,还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柳忞道:“难讲。说不定那些外敌,正是和祁楚扬里应外合之人。”他在说话时,暗自藏好之前收到的一支警示逃离的红色吹箭。
席乐婷任郁霓影挽着手臂,痴痴回望着映雪楼的方向,喃喃自语:“二哥、藏莺、秋露,今日一别,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勇探秘径虚实景(上)
(三十六)勇探秘径虚实景
同一时间,席宇辰带着侍卫们奔入颢清云甍森林处的沉彩楼前,见到面前有一批蒙面刺客被守卫所设的渔网刀阵所困,其中几人已被燃火的羽箭射伤,倒在地上呻吟。此时认出席宇辰的楼头守卫为其放行,他乘吊篮升上天桥,急忙朝丹房奔去。
丹房外风铃声响起,明照水的侍女玉蝉推窗望见了席宇辰,吃惊道:“是少城主!”
席宇辰大声喊道:“我要面见云甍圣君,你们速速通报!”
玉蝉对楼侧的侍卫示意,将带机关的铁栅门升起。席宇辰快步走至丹房门口,看见被魇术结界控制住的若干劲装刺客,结界无形之丝闪着清莹的水光,将他们的喉咙一一绞住。宽敞的丹房内炉火紫青,烟瘴袅袅,两个丹童盯着守着一旁冷凝水银的甘埚子。
明照水鹤氅云鞋,一头青丝如瀑垂下腰际,凝望着来人。
席宇辰知晓高妙的魇术可以让刺客无法接近明照水,可是颢清云甍外的其他魇城子民还是会有生命危险,他忍不住喊道:“外祖母,您没事就好!有刺客突破东城偷袭云影天宫,厮杀惨烈,情形不容乐观。”
明照水的眼瞳幽暗如夜,转身道:“希望魇城怎会那么容易攻克?现在的局面如何,你说给我听听。”两人一前一后,沿着丹房后的楼梯登上楼阁。
阁中十来名穿雪袍的守卫,一齐朝明照水和席宇辰躬身行礼。
楼阁最高层的布局甚为奇特,宽敞的室内没有一盏灯烛,却处处晶莹通明——因为它的地板、天顶和四周的水晶墙壁都镶嵌着萤石和夜明珠。房中由几道轻纱格开,北面的水晶墙旁立着星象仪和一面铁磁制成的棋盘,上有线槽和少量的黑白子;南面的墙上则镶嵌着三面可以映出外象、明洁如碧水的椭圆镜盘,西、东、南面的玄武岩墙壁上凿有不少孔洞,中央架着一柄长圆筒状的窥天镜,其余洞口架着御敌的机簧和弩箭,一旁二三十支箭筒中插着缠绕油草的箭头,四名侍卫中两人负责点火,两人着手为弩弓上箭。
明照水用钥匙打开墙角柜子,拿出一瓶银壶。席宇辰见她将银壶中的水汁泼向其中一面镜盘,将镜盘上的碧色自上而下褪去,镜像逐渐浮现出颢清云甍楼下的景象,席宇辰看见了越过天桥试图行刺的刺客。
然后,明照水在铁磁棋盘上沿线槽滑动了几枚黑白棋子。
伴随着棋子的“嚓嚓”移动,颢清云甍几处阁楼周围的石阶、花树竟也随即如布阵般移位升降,同时沉彩、浮云楼周边的十几处机关触发,飒飒射出的羽箭、罩下的铁网、地底喷出的阵阵毒烟和熊熊火焰一时间异彩纷呈,尚有几名雪衣人的身形忽隐忽现。
席宇辰凝视着镜壁,担忧道:“那些刺客是什么人?他们看起来实力不弱啊。”
明照水道:“从他们的身法来看,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