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李兰佩拎起裙子,拔腿就往那边跑去,陈霜降倒是呆呆地站了一会,感觉自个像是眼花了一般,那一瞬间似乎是在柳条之间望见了一片衣角掠过。还想着探头看个清楚的,那李兰佩急了,很冲着对着这边喊:“还傻愣在那里干嘛,赶紧来救人!”
陈霜降这才反应过来,左右看了看,瞄了一根树枝使劲地攀了下来,赶紧抗过去对着何金宝扔了过去。“四少爷赶紧抓住!”
幸好何金宝是皮惯的,下水摸鱼的事情从来没有少干,凫水游泳自然是娴熟的,只不过因为天冷,衣服穿得厚,水一浸就沉沉地往下坠,何金宝又没什么防备,一时间慌了神,倒是狠狠地灌了几口水。
正在水里努力扑腾的何金宝被陈霜降伸过来的树枝戳了两下,总算是听到了李兰佩的呼喊,伸手摸了两下,抓住了树枝,然后陈霜降用力地把他给拉了回来,拖上了岸。
泡在水里面的时候倒还不觉得,这么上岸被冷风一吹,何金宝立刻就止不住地哆嗦了起来,冻得格格地发抖,脸上青白一片,看着好不吓人。
李兰佩跟陈霜降也吓坏了,也顾不上收拾东西,一人一边慌忙地扶着何金宝的胳膊,往何家赶去,看着何金宝被婆子扶进去,换了衣服,裹了被子,灌了姜汤,才得了空隙出来。
陈霜降倒是又被何夫人叫去问了一回话,陈霜降战战兢兢地把事情给讲了一遍,对于可能那湖边还有旁人在,因为陈霜降没有看真切,所以她也就瞒下了不说,只说站得太远,也不知道何金宝怎么的就掉了进去。
“这皮猴子总也学不好,专干这些事来糟心人。”何夫人气的大力拍打了下桌子,差点没把腕上的一只青玉手镯给打碎。
陈霜降还以为要跟她算帐了,吓得赶紧跪了下去,有心想辩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沉默地低了头。
谁想到何夫人气恼了一会,就和下气了,好言好语地对着陈霜降说了一句:“不关你的事,今的事你做的挺好,下去顽吧。”又转头对着王嫂子吩咐,“等下迟点去请个大夫,这个泼皮猴子总是要冻上一冻,才会清醒学乖。”
王嫂子自然是应了。
这么大冬天的,路上又是吹了一阵的冷风,这天晚上何金宝就风寒高烧不退。大夫来去忙活了一整夜才让何金宝稍好了一些,郑重地吩咐了吩咐,一定要小心仔细照看,煎了七八帖药,才把何金宝的病慢慢地压了下来。
何金宝的病发的凶险,差点没把何夫人给吓到,因为她是特地吩咐了迟点找大夫,对于何老四何夫人一向是不待见的,但是也没有恶毒到非要何金宝死的地步。何金宝高烧那一段日子,何夫人也是急得团团转,生怕万一有个好歹,要是被何老爷知道,那还不得怨死她,一听大夫说何金宝果然好了,何夫人倒是诚心地双掌合十念了一句:“老天保佑。”
第二十九章:手心手背肉不同
刚想着让丫鬟送大夫下去领诊金,却看到王嫂子站在门口不停地对着她使眼色,何夫人不由停了停,改口说:“大夫辛苦了,先下去歇一歇,等下少不得还要劳烦。”
看大夫下去了,王嫂子才凑了上来,神秘兮兮地说:“夫人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这话……”
“这陈霜降,夫人也不是见着了么,其他都好,就是家世低了一点。要是四少爷有个……什么的话,夫人情急之下把陈家丫头配给他,人家知道了,非但不会说闲话,反而要夸奖夫人眼光好了。”
王嫂子这是在重提给何金宝定亲的事,何夫人这一回倒是认真的考虑开了,最近李夫人一直在跟她旁敲侧击地打听何金宝的事情,看来是真的相中了何金宝,何金贵又跟李兰佩处的不好,要不是她强逼着,这个儿子宁愿躲在房里发呆也不肯出门。看着何金宝跟李兰佩成好事的,何夫人觉得不甘心,真把陈霜降说给何金宝的,何夫人也不放心,她还想着多看一阵,挑一个温和听话好拿捏的媳妇。
王嫂子倒是叫冤,说:“也吃不准姨夫人究竟什么个时候挑明说,这时间也忒紧了些,找不出更合适的人了。这陈家丫头好歹也是知底细,温顺又勤快,难得是她还是个自由身,没入了奴籍,丫鬟里面倒是有年纪相当的,但是老爷那里,怕是不会同意的。”
“陈家是贱户,怕老爷也是反对的。”
“那要是四少爷不好了呢?”何夫人被唬了一跳,忙定眼望了望王嫂子,然后渐渐地似乎是明白了,王嫂子也是得意地一笑,“要是冲喜的话……老爷平日里也不大管事,不会知道的。”
何夫人的那点小心思,陈霜降是一点都没有觉察到,这几天她过的胆战心惊的。
何金宝落水的那天,陈霜降就恍惚中看到有旁的人在一般,只不过当然只顾着要救何金宝上来,也不能肯定,回来的时候又怕没有看好何金宝被何夫人罚,万幸的是,何夫人只是问了下情况,旁的什么都没说就放过了陈霜降。
陈霜降还是觉得很疲倦,摇摇晃晃地回去睡了一觉,还是觉得精神不济,等到了饭点,陈霜降才很迟钝地想起来,啊,昨天光顾着慌了,居然把食盒落在湖边忘了拿回来。
赶紧跟周嫂子说了一声,陈霜降就急匆匆跑出何家,往湖边跑去,大冬天的来湖边的人少,食盒还是好好地搁在石头上,只不过小菜跟点心却是空了,上面停着一群的麻雀小鸟,陈霜降一靠近,它们就呼啦啦地一阵乱飞。
毕竟过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沾了多少灰,陈霜降把碟子跟食盒收起来,就着湖水洗干净装好,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地往前面瞄,丛这边看的话,刚好能很清楚地看到何金宝落水的地方。
警惕心跟好奇心战斗了半天,最终陈霜降还是站了起来,安慰了自个一句:“都是昨天的事了,有什么人的话,也早就走了。”慢慢地踱了过去。
也不知道何金宝在这边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居然能那样危险地探出身体去,陈霜降在这边绕了一圈,只觉得花草树木实在是丰盛了一些,就算是冬天枝叶萧条,要是真有心躲一个人也不是难事。
因为何金宝在这中间蹿过,草木倾倒还是很明显的,杂草太多,难免有些带棘带刺的长在里面,上面还挂了一条淡绿色的丝线,估计应该是从谁的衣服上刮下来的吧。
只不过,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何金宝穿的似乎是青色的,李兰佩应该也不是绿色的,至于陈霜降她自个根本就没有一件绿色的。
那就是说陈霜降并没有看错,当时真的还有别的人在了。
而且这个位置离当时的何金宝很近,近到一伸手就能直接碰到,何金宝,他真的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么,而不是被什么人推了一把,才掉到水里的么?
突然之间陈霜降就想起了周嫂子平常教导她的那些话,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家,但是口蜜腹剑两面三刀踩低捧高的事情却是一样不少,做人处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然怎么被那群人生吞了骨头都不知道。
居然真的碰上了这种阴损的事情,陈霜降顿时吓得冷汗淋漓,赶紧抓了食盒踢踢踏踏地就往回跑,生怕一个跑慢就被什么人给看到发现了。
因为心里面存了这么一个事情,又不敢跟人说去,陈霜降感觉自个很有点杯弓蛇影风声鹤唳,稍微一点动静,都能把她吓得跳了起来,虽然是极力隐瞒,但是还是被周嫂子看出了异样,不过幸好还有上一阵子陈采春出嫁的事情,这种异常都被归结到了那个情绪的延伸,倒是没有引起多大的怀疑。
这样忐忑地过了好久,似乎是一直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陈霜降才慢慢地安心了,无论怎么样,自己发现有人想陷害何金宝的事情应该是没有人知道吧,只不过何金宝该怎么办呢?
虽然担心何金宝,但是陈霜降也没有那个胆子去跟人说何金宝不是自个掉进去的,是有人推他下水的。她只能悄悄地出去转悠一圈,每天去打听一下何金宝的消息。
何金宝的烧终于退了,还没等陈霜降松了一口气,忽然又传出了病情反复,大夫都快搬进那房间长住的消息。
陈霜降不知道这是何夫人买通了大夫,要把何金宝的病往重了说,又下了安神昏睡的药,好给冲喜的事情造个势,她还在一直担心,难道是那个人看落水没淹死何金宝,又去动了什么手脚,该怎么办呢?
何夫人的计划倒是进行的挺顺利的,何老爷虽然不见的有多疼爱何金宝,但是毕竟是亲生儿子,这么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也是很让他心疼的,大夫一再地说要凭天意,何老爷就有些心灰意冷了,刚在这个时候何夫人就提出要给何金宝冲喜。
第三十章:卖女嫁女总成实
“我特地找道士看过了,陈世友家四丫头的八字很好,旺夫旺财,兴许娶了她喜气一冲,四小子就自个好了。”
“你妹妹那里……”对于李夫人的心思,何老爷多少还是能猜到一点的,所以很有点迟疑。
何夫人就淌泪了,抹着眼角说:“我这也不是没有办法么,老四病成这样,妹夫是当官的,他家的姑娘金贵,能答应冲喜么,再说这书信一来一回该多少个月,老四这样子怎么等得起?虽然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好歹也是叫我一声娘,总不能眼睁睁地瞧着老四就这么过去吧……”
“好好好,都随你。”何老爷最头痛就是女人哭了,何夫人一哭他就没辙,而且夫人说的也是有点道理的,所以赶紧就应了下来。
事情既然同意了下来,何夫人怕拖久了又生出什么变故,赶紧准备起来,叫人找了媒婆跟杨氏说去,杨氏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又听说何家不要嫁妆,立刻就乐颠乐颠准备开了。
关于这个亲事,陈霜降反而却是最迟知道的那个,她在按着日常的习惯,端饭之前绕一圈去何金宝院子打听一下情况,结果却是看到很奇怪的一幕,原先寂静的小院子突然多了很多人,上下忙碌地打包收拾东西,似乎是要搬家一样,不时地还有人拿着红纸红布四处地布置。
“这是在做什么呢?”趁着空,陈霜降随便抓了一个小丫鬟来问。
“什么做什么,当然是搬家了,四少爷要成亲了,自然不能再跟三少爷拼一个院子了。”小丫鬟理所当然地回答,等她回头看清楚陈霜降的时候,不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难道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奇怪了表姑娘那边没见到动静呢?”
“关表姑娘什么事,跟四少爷成亲的人是你啊!”
陈霜降突然发现她对于人生应该没有了任何指望,本来还以为陈采春的结局应该是最差的了,没想到杨氏居然还会把她送出冲喜。
因为日子渐渐近了,陈霜降被送回了家里待嫁,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几乎跟个半死人没什么两样了。陈世友看着心疼,悄悄地跟陈霜降说:“丫头,要是你不愿意,咱就不嫁了。”
“这种话为什么从来不在事前说……”陈霜降幽幽地嘟哝了一声,在陈世友还没有听清楚之前,又慢慢地笑,说,“嫁,为什么不嫁?何四少我至少是认得的,总比被嫁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好。”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等到陈霜降一个人的时候,她从角落里翻出一个小布包,里面好好地藏着一本诗经,陈霜降小心地摸了摸,忽然就觉得苏幕经常带着腼腆笑容的脸庞居然慢慢开始模糊,记忆不清了,陈霜降的眼泪就忍不住地掉了下来。赶紧抹了一把,重新包了包,本来想扔到床底下去,终于还是没舍得,拍干净灰,放到了自个的随身包裹里。
因为打的是冲喜的名头,何金宝的亲事自然是不可能大办,就在十二月初的一天早上,一顶花轿抬着陈霜降进了何家的门,何金宝还昏睡在床上,连拜堂都是何金元拖着虚弱的身体来替他拜的,之后陈霜降就被送进了洞房,正式成为了何家妇。
拜堂的时候还是中午,但是客人们却是一直闹到入夜才渐渐地散开,幸好,大家都知道这是为了给何金宝冲喜,倒是没有不开眼的人来闹洞房,新房里面倒是安静的很。
陈霜降静静地在新床上坐了一会,看着满眼的红烛红喜红帐,只觉得一片的触目惊心,合着眼休息了会,陈霜降才转过头去看,一直睡在床上的何金宝。
床上同样铺着大红的连理枝被子,在这么一大片红色中,何金宝那张小麦色的脸庞倒是显得格外的清爽,害的陈霜降不由地多看了几眼。慢慢地伸手在何金宝额头上探了探,感觉温度还是很正常的,没有发烧的情况,而且看看脸色也还好,呼吸平稳,似乎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病入膏肓到非要冲喜来医治的地步。
感觉有点奇怪啊。陈霜降正想的入神,忽然听到开门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