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最后在结尾部分,即《羔羊经》重又回到《慈悲经》的行板。一切都是有意识调配的作曲成分,它们使整体达到完美的统一。”曾辉玲突然不说话了,侧耳听里面的一段旋律。
吴单向曾辉玲做手势,要她把音乐声开小。原来崔钧毅闭着眼睛在休息,听他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曾辉玲拿出一条毯子来,给他盖上,又打电话给前面的小王,让他开得稳一点,崔总睡着了。小王问往哪里开,曾辉玲让吴单接电话,吴单说,让崔总睡个好觉。平时崔总辛苦,今天就让他好好睡一会儿。往哪儿开?就一直往前开吧,开到崔总醒过来。
车子沿着世纪大道向东缓缓滑行,一路过了世纪公园、科技馆,路边的建筑渐渐少了,显出树木和农田来。曾辉玲一会儿也困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会传染,一个人睡了,其他人也会睡。吴单拉过曾辉玲,让她坐到后座上来。前座是给服务员准备的,窄得很,不舒服。曾辉玲却是坚持不肯。
一个小时之后,车子到了东海边,上了防洪堤,又沿着防洪堤朝南开。吴单打电话,让小王停车,靠着海一边停,稍微开一点车窗,让海水的味道、海波的声音稍稍透进来一点。小王停了车,因为是逆道停车,他只好下车,到前面站岗,以免迎面来的车找茬子。曾辉玲和吴单悄悄下车,在海边的礁石上坐了,等崔钧毅醒过来。
崔钧毅醒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了。他看看窗外,又看看身后,一瞬间的眩惑让他不知道身在何处。最后他终于明白过来了,他是乘着超长林肯出来的,那现在怎么到了这里呢?
这片海当初他和周妮、黄平、卢平等来过。那是一个中秋之夜,黄平父亲帮助联系的车子。他们一伙人开到这里,夜餐、跳舞。现在,冥冥之中,他又来到这里,不过物是人非,如今周妮、黄平已经不在了。
他开了车门,曾辉玲一下子从礁石上跳了起来。“崔总,你醒了?”女人到底是敏感些。有的女人天生有一种对男人的敏感,她们像有第六感觉一样,能知道她们所关心的男人的一切。他们什么时候想睡了,他们什么时候想起来了,等等,她们都很清楚。
崔钧毅开了车门,下到防洪堤的外沿,沿着石阶走。曾辉玲在他身边。吴单指挥小王开着车在他们身后慢慢地跟着。崔钧毅想起,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他还什么都不是,现在自己有了超长特制的林肯,有了秘书,但是,却没有了周妮和黄平……
分房子了,大家都很高兴。
但是,范建华却没有要钥匙,他跟刘长生书记要求把他的房子改成房价一半价值的奖金。
梅捷不好做主,来找崔钧毅。崔钧毅不理解,范建华到底是怎么了,一套房子40万,他只要20万,难道他有什么急需用钱的地方?
他到范建华的办公室,问范建华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建华的下属们都站起来,不知道崔总有什么指示。崔钧毅挥挥手,让大家各自工作,拉了范建华出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范建华说:“知道武总为什么会进去吗?是因为他是坏人吗?不是,只是因为他成功了,而且成功得让人嫉妒!”
崔钧毅说:“你太胆小了,诚实劳动得来的,你有什么担心的呢?”
范建华说:“你现在可以保护我们,但是,要是你不能保护我们了呢?”
崔钧毅说:“你说什么话啊?”[奇书网·乐园—Www。Qisuu。Com]
范建华摇摇头:“你现在的成功超过了当初的武总。”
崔钧毅不满地反问道:“你是说我跌下来要比武总还惨!不仅不能保护你们,我自己也不能自保?”
范建华说:“你的车是你自己的吗?你分给我们的房子真的是属于我们吗?我只是想去安徽乡下,在天子湖边上盖一间茅屋,在那儿过冬天钓鱼、夏天游泳的生活。”
崔钧毅气极了:“你个胆小鬼,懦夫,拿着你的20万,滚!去过你的日子,学你的庄子去吧!”
崔钧毅的声音太大了,他的声音在空中到处乱窜,似乎想找一条道跑出去,弄得走廊里嗡嗡的,全是它四处撞击产生的回响。刘长生书记从办公室跑出来,拉崔钧毅回屋。
崔钧毅吼道:“不要拉我,把钱给他,让他滚,以后再也不要回来!”
卢平出来,拉了范建华,曾辉玲则拖走了崔钧毅。
申江听人说崔钧毅大声训斥范建华,也出来了。看见走道里只有范建华和卢平,就问怎么回事。
范建华就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道不同。”
申江叹口气:“老范,你是得道的人,和我们不能同日而语啊。不过,你还得再和我们混一段,谁叫崔总离不开你呢?”
范建华一边往办公室里走,一边说:“其实,我也没有得道,得道的第一重境界是超脱于天下,第二重境界是超脱于万物,第三重境界是超脱于生死。我呢?才是第一重、第二重境界吧,超脱于天下,没有贵贱荣辱贫富,但是,还没有超脱生死,我所做的不过是求苟活于世,退而自保罢了,我哪里是什么得道的人呢?”
卢平问:“你真的一定要走?那我们就跟崔总去说,人各有志,也不能强求啊,你要我们带什么话给崔总呢?”
“希望崔总凡事都能顺其自然,任其自生自灭。所谓成功,在我看来,就是这个意思。”范建华理了桌子上的文件给申江。
申江一看,是一份黄浦证券发展规划,他顺手翻翻,发现范建华提出来的是收缩股市投资,渐渐地转向地产投资。范建华的意思是股市恐怕已经到高峰了,但是,地产开发才刚刚开始,随着住房制度改革的开始,分房没有了,老百姓只能买房了。以后相当一段时间内,地产会成为中国的支柱产业,不如收缩股市生意,投资地产。申江看了,摇摇头说,崔总是股市专家,他哪里会有心思做地产?大凡做了股票的,很少有能回头做实业的。不过,申江对范建华的这份报告很佩服,觉得现在股票是越来越难做了,实业恐怕还是得做,巴菲特与其说是股票投资大师,不如说是实业投资大师,他是用实业的方法做股票的。
卢平问范建华怎么有这些想法的。范建华说,一般的道理来自于思虑,好的道理呢?来自孤寂。而最好的道理则来自“道”那若有若无的声音。我的呢?现在是来自孤寂,没有人说话,反倒让我有时间潜下来听内心的声音了。
卢平和申江就劝他,既然你在这里也可以听内心的声音,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范建华说,最高的声音不是从寂寞幽闭那里来,而是要从空旷玄冥那里来。
知道范建华去意已决,卢平和申江两个人便不再劝他,但愿他真能找到他的空旷玄冥。
两个人一起出来,到崔钧毅那里去。
可是,他们到了崔钧毅的办公室,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崔钧毅回到办公室,余怒未消,他不知道自己的怒气来自哪里。照理说,范建华要离开,他也是想得到的,但是,这个时候离开,他却是没想到。范建华是世外之人,不可能跟他很久,可是,为什么他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他呢?
他不知道,挣钱对于人来说,就像吸鸦片,只要开始了,就没有一个停的时候。对钱有兴趣的人,根本就没有停的机会。人是贪婪的,这是本性。他呢?是什么在支持着他继续劳作,苦苦支撑这个挣钱的局面呢?范建华只是找到了一个他个人的契机,他可以拿到20万奖金,就打算拿着这个奖金去盖他的茅庐去了。而他崔钧毅呢?他要多少才能像范建华一样退出钱场?
曾辉玲进来报告说邢小丽来了。
他喝了一口茶,定定神,然后亲自出来接邢小丽。邢小丽穿了一套紫色套装,胸口还戴了一朵细细的蔷薇花,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蔷薇呢?真正走近了,才发现蔷薇是假的。崔钧毅说:邢姐,你身上的东西,真是让人费思量啊。
邢小丽脱了手套:崔总,你这里现在很难进啊,楼底下不让停车,楼上要通报,比当初武总还难见!
崔钧毅说:邢姐,你这样说,折杀我了,没有邢姐,哪里有小弟我的今天?
邢小丽掏出车钥匙,交给崔钧毅:这样吧,你让你的司机帮我停一下车。
崔钧毅拿了钥匙,交给曾辉玲,让她去办。他给邢小丽倒了茶,让邢小丽坐了,才问邢小丽到底有什么事儿,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她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邢小丽坐了下来,顿了一下:我是来找你帮忙的,为周重天在你这里的那笔钱!
崔钧毅头皮一阵发麻:周重天?他在哪里?
邢小丽说:在我那里!
崔钧毅盯着邢小丽:他果然没有骨气,又回头来找你!这个人,你还要他?他狂乱地扑过去,一把抱了邢小丽,你干吗就要他?他有什么好?
崔钧毅抱着邢小丽,自己也被自己惊住了,他到底想干什么呢?邢小丽身上的沁香,让他醒了过来。但是,他还是万万不能理解,邢小丽为什么要帮他的敌人来讨债,他是为了邢小丽才这样的啊。
“你不要说你是为了我,你难道不是为了你的钱?你的地位?你现在在公司的地位哪里来的?还不是从周重天这里来的?”邢小丽推开他,把他摁在沙发上,“我现在和他在一起,是为我们两个赎罪,有罪的不是他,是我们两个!知道吗?小毅,我们是有罪的!我们先已经有罪了!”
崔钧毅木木地点头。
邢小丽又说:“我现在要你们和解,你做得到吗?要不要我说理由?”
崔钧毅摇了摇头,其实道理他都是懂的,人的恨都是功利的恨,说白了,哪里真有那么大的价值?恨都是没有价值的。这些天,他为什么睡不着,吃不好?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被恨主宰了。范建华要离开他,申江、卢平去吊唁黄平,不让他去,他不能去看他的同学周妮,这些难道不是对他的惩罚么?他的内心不平静啊。他只有依赖一个解释:他是为了邢姐这样做的,现在呢?邢姐说了,不需要他这样做,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这样呢?他的最后一个理由也坍塌了。
他说:“好,邢姐,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邢小丽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他:“我已经想了很久,你们两个并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是可以一起活的,关键是你们的态度!”
崔钧毅看了文件,他不由得再次对邢小丽佩服起来。邢小丽的这个计划的确是双赢的,而且大气得多。真正的商业道德是什么呢?什么是阳光财富呢?应该是这样的啊。相比较而言,他过去的理念,不过是资本原始积累时期的恶念。经商的理念也有恶念和善念之分,以善念经商的才叫商人。什么是经商上的善念呢?双赢!邢小丽说:“真正的商人应该是追求双赢的,在股市,双赢也不是不可能的。你不是常说起巴菲特吗?他就是双赢的典范。为什么在中国就不能双赢呢?因为我们是在炒股,而不是在投资。”
崔钧毅说:“可以吧!我其实也只相信价值投资,我不相信投机。投机的生意,就像击鼓传花。一样东西到了你手上,你就提心吊胆,生怕出不了手。而投资呢?一样东西到了你手上,心里就踏实,你愿意永远地持有它!你这个计划,把股票二级市场上的坐庄,变成了并购,的确是好的。不仅可以救周重天,其实也可以救我。把我从坐庄的恶梦中救出来。”
他们正说着,曾辉玲电话进来,说有个叫周妮的,来拜访崔钧毅。听说周妮来访,崔钧毅想都没想,急切地吩咐曾辉玲说,让她进来。说着,崔钧毅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他去接周妮。
邢小丽看着崔钧毅向门口走去,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但是,等她站起来,去追崔钧毅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崔钧毅和周妮已经不见了。
崔钧毅看见周妮推门进来,迎上前去。周妮却一扬手,一股水雾泼到了崔钧毅的脸上。崔钧毅一声惨叫。
还没有等崔钧毅反应过来,周妮拉着崔钧毅的手进了电梯。下电梯,她又拉着崔钧毅直接到了后门口,上了汽车。“别紧张,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给你治病!”崔钧毅莫名其妙地跟着她走,他没有思考的机会,他脑子是空的,好像里面长了草,他只是疼,疼得他的胃揪了起来,疼得他想喊娘。
等他明白过来,他们已经在一间屋子里了,是哪儿呢?崔钧毅的眼睛热辣辣的,他几乎看不见了。“你泼什么到我脸上了?”
周妮:“硫酸!兑过水的硫酸!”
崔钧毅想动一下手,摸摸脸上,到底怎么了?但是,他动不得,抬起头,看着周妮模糊的影子:“你绑我,没有必要,我不会反抗的!”
周妮:“还是绑吧!一会儿给你做手术,我怕你疼得受不了!”
说着,周妮拿出一把刀来,“知道怎么给你做手术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