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内阁的政策遭到元老重臣的反对,加之外受美国的压力,所以5月25日夜,田中义一断然决定停止一切行动,进驻奉天的关东军也不得不迅速恢复平时状态。但是军部特别是关东军并未完全符合内阁决定的精神,竟在6月4日将张作霖炸死。
经过种种研究,关东军认定惟有巨流河铁桥是最好的地点,特派工兵中队长详细侦察附近情况。由于奉军的警戒十分严密,关东军参谋河本大佐等人认为至少需要准备一个星期左右时间。最后,关东军选择了一个比较自由的地点,即南满线与京奉线交叉的皇姑屯附近的三洞桥。因为日本占领的南满铁路在桥上面,张作霖管辖的京奉铁路在桥下面,这便于日军自由行动,又有利警戒。他们准备了200磅强力黄色炸药,采取的手段有两种:一是袭击列车,但将留下明显证据;二是炸车,万一这一爆破计划归于失败,马上制订第二步骤,使列车颠覆,不失时机地乘着混乱,让大刀队闯入杀掉张作霖。河本大佐指使守备中队长东宫铁男大尉指挥,由福田、神田两个大尉负责勘定炸车地点,日军用卡车载来了两千多磅的强力黄色炸药,装置在三洞桥北侧的两个花岗岩石的桥墩上。埋伏好后,夜间日本哨兵严格把守,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三洞桥。到了拂晓,日本哨兵陆续躲进兵营。
1928年6月3日晚6时,张作霖乘坐由奉天迫击炮厂厂长沙顿驾驶的在英国定做的黄色大型厚钢板防弹汽车,开往火车站。随行的人员有吴俊开、潘复、周大文、刘哲、莫德惠、于国翰、张作霖的六姨太和三儿子张学增、日籍顾问町野和仪我等人。张作霖专车共22节,张作霖乘坐的80号包车在中间,包车厢后是餐车,前边是两节蓝钢车,潘复、刘哲、莫德惠、于国翰等在两节蓝钢车中。专车前面还有一列压道车。
晚8时,专车从北京车站开出。4日清晨,日本驻奉天总领事林久治郎很早就起床,站在自己住的房屋顶上,用望远镜观察三洞桥。5点23分,当张作霖乘坐的专车钻进京奉铁路和南满铁路交叉处的三洞桥时,日本关东军东宫铁男大尉按下电钮,一声巨响,三洞桥中间的一座花岗岩石的桥墩被炸开,桥上的钢轨、桥梁被炸得弯弯曲曲,抛上天空、张作霖的专车被炸得只剩一个底盘。吴俊升被炸得血肉模糊,头顶穿入一个大铁钉,脑浆外溢,当即死亡;张作霖被炸出三丈多远,咽喉破裂;日籍顾问仪我满面是血,抱头大叫;校尉处长温守善被埋在碎木下面;周大文炸破了手;六姨太炸掉了脚趾头;莫德惠受了伤。
奉天省长刘尚清闻讯赶到现场。张作霖被救至沈阳“大帅府”时已奄奄一息。死前张对卢夫人说:“告诉小六子(张学良的乳名),以国家为重,好好地干吧!我这个臭皮囊不算什么,叫小六子快回沈阳。”
张作霖专列被炸后,东北政局立呈险兆。6月5日深夜,奉军兵车在锦州、榆关之间脱轨倾覆,京奉路一度中断。10日、12日,奉天城内接连发生投掷炸弹事件。政治流言四起,日本在东北复辟清廷之说甚嚣尘上。同时,关东军云集奉天,举行军事演习,高唱“南满是我们的家乡”。本来日本军部特别是关东军的阴谋打算,就是想乘东北军队大部分都在关内,张作霖以下的重要人物全在车上,一下子炸死这帮人。这样奉天必陷于混乱,关东军可以借口保护日侨和其特殊权益,而一举占领奉天,再组织傀儡政权。
然而日军的阴谋并没有得逞,为防止日军乘机举动,奉天当局决定对张作霖之死秘不发丧,发表通电称:主座“身受微伤,精神尚好”,“省城亦安谧如常”。大帅府邸依然灯火通明,“烟霞”阵阵。杜医官每日仍然按时到府上班,填写病案。厨房每日三餐仍旧按时送饭进去,家人一律不啼哭,不穿孝服。日方天天派人“慰问求见”,均被“婉言谢绝”。主持家政的五夫人浓妆艳抹,与前来窥探虚实的日本太太们从容周旋。这使得日本军警想寻衅都找不到借口,奉天当时并没有一点混乱现象。另一方面,他们对张作霖和吴俊升被炸的情形也保持了极严格的秘密。同时,奉天当局下令全城戒严以稳定局势,并要求日方严格管束浪人,以免扰乱社会治安。张学良潜回东北后被推举为东北保安总司令。6月11日,奉天省长刘尚清致电南京国民政府,表示愿服从南京政府,悬挂青天白日旗,希望勿对东三省用兵,史称东北易帜。
直到半个月之后,才正式发表张作霖治丧的消息,日本人一直得不到肯定的真相,所以不敢冒然行动。关东军武装侵略东北的阴谋没有得逞。
张作霖是一位具有浓厚神秘色彩的历史传奇人物。他由一介粗通文墨的草莽武夫,在风云际会中乘势而起,一跃成为地位显赫的中华民国陆海军大元帅。在那样的乱世,恐怕做胡匪是最好的选择吧——但张作霖这样的胡匪,不但不危害老百姓,而且把据点周围的治安都收拾得井井有条,这与一般胡匪的不同之处,是他成就霸业的第一步。
张作霖还懂得在适当的时候争取招安。实际上,他智勇双全,一个连写自己名字都困难的文盲,凭着骁勇善战和足智多谋,迅速爬升为东北王,并且有相当好的名声——当时的老百姓提起张作霖是一种敬畏,而不是厌恶——这本身就令人肃然起敬。
具体说张作霖做过什么反动的事情,首先让人联想到的就是杀害了进步人士——李大钊,我们学过的历史课文也是这么写的:李大钊被反动军警杀害了。这是张作霖作为一个军阀所作的坏事之一。但这也是由于他自身的局限性所决定的——张作霖生于清末,只受过短暂的私塾教育,对于社会的先锋潮流、学识知之甚少,所以对于张作霖来说,不能理解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是情有可原的。一个从大辫子时代走过来的文盲,是无法理解何谓三大政策的。要让当时的军阀来理解孙中山是不太现实的。
当时的军阀基本上都是反对宪政的,虽然在现在看来很多军阀是倚靠帝国主义国家作后盾,然而张作霖实际上并没做过丧权辱国的事情。在那样的国家现状中,要想彻底反抗所有外国势力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而张作霖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巧妙的同日本周旋,已经不容易了,他虽然利用了日本,但日本在他这里没有得到过什么实际的好处。张作霖从未同日本签订过一条丧权辱国的条约,相反,张作霖从第一次参军,就是为了打日本,直到后来拉柳子对抗俄国,再后来修筑铁路与日本竞争,一直到最后被日本暗杀,他一生时刻都清醒地抵抗着外国侵略者。
张作霖从北京退回东北的原因,大多被人们解释为“慑于东北人民的反日浪潮,对日本的侵略求未予全部承诺,而激怒日本军方”,虽然这是主要原因,但也不能排除他想及早回东北整顿军纪的原因。当时的奉军部队众多,军纪过于混乱,不断引起民愤,张作霖对于下面将领和部队的言行已经无心面面俱到的控制。同时,由于他反对宪政,反对三民主义,老百姓自然不拥护他。张作霖没有意识到他为何会失去民心,他过于迷信武力——对于一个从马背上打天下的人的说,这是当然的。
张作霖的死,解放了张学良。实际上,张学良非常理解其父张作霖的想法,倘若张作霖不死,可能还要发动内战吧。张作霖一生的最大失误,在于过于重视枪杆子,忽视了笔杆子的力量。如果他后期再把目光放远一些,也许会成为民国时期第一英雄,名垂千古。但是这样的错误,是由于他的“局限性”,也就是他自己无法控制和改变的。后来有人对此添油加醋,几乎把他的一生都予以否定,是有失偏颇的。
第九章 汪精卫:可惜英姿付情仇
汪精卫为何会死在日本,又是因何病而死的呢?几十年来,人们对于这个问题始终抱有极大的疑问,而且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这些说法虽然不一,但最为耸人听闻的不外两说:其一,是日本人害死的;其二,是国民党军统人员奉命设计毒死的。近来甚至又有人声称,汪精卫是无锡一个外号刘一贴的江湖郎中,用一贴膏药毒死的,这就更玄了。那么,汪精卫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1943年隆冬,南京城北极阁一所精致的小洋房内,炉火融融,温暖如春。汪精卫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这里本来是宋子文的公馆,抗战后南京沦陷,就被日军抢占了,后来就给汪精卫作为休息之处。
宽敞的客厅内铺着深红色的地毯,摆着华丽的沙发。汪精卫面容憔悴,双眉紧蹙,将手垫在背后,正痛得哼哼。坐在旁边的是他妻子陈璧君及“公馆派”大将陈公博和林柏生。汪断断续续地说:“虽然背上的子弹取了出来,但现在又十分疼痛,看样子我的大限到了。如今局势很紧张,日本败局已定,我又病得如此,大家要有思想准备,恐怕要当汉奸杀头呢!”
汪精卫背上的这颗子弹,是1935年11月1日,国民党在南京丁家桥中央党部召开五中全会时,被“晨光通讯社”的一个青年孙凤鸣打的,孙本来是要刺杀蒋介石的,但会后集体拍照时,蒋介石未到,汪精卫坐在中间。孙凤鸣就用预先藏在照相机内的手枪,向汪精卫连开三枪,枪枪命中。
由于汪精卫与蒋介石有着很深的矛盾,“九?一八”事变后,虽然蒋、汪重新携手合作,共同推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但两人仍是貌合神离。再加上这次合影蒋介石借故没有参加,于是引来许多猜疑,认为是老蒋指使人干的。第二天,陈璧君闯进蒋介石的办公室,怒气冲冲地质问道:“蒋先生,你不要汪先生干,汪先生不干就是,何必下此毒手!”蒋介石当时确实也不知道刺汪精卫究竟是什么人干的,面对陈璧君的质问,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好发作,只得安慰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我一定要查清此事,严惩幕后指使者。”送走陈璧君后,蒋介石把特务头子戴笠找来,大发了一通火,命令他限期破案。
卫士开枪还击,孙受重伤,死在医院内。汪精卫虽连中三枪,但均非要害,当即在“鼓楼医院”动手术,取出两颗子弹。另一颗深埋在肋骨和脊椎之间,一时无法取出。医生认为只要好好保养,子弹留在体内十年,并无问题。1943年8月,这颗生了锈的子弹,终于在体内发作,使汪精卫痛得团团打滚。同年12月19日,在日本陆军医院,由著名军医后藤部队长主刀,将子弹钳出。一星期后,汪精卫就来北极阁养病了。
1944年元旦,汪精卫因背痛大作,从北极阁返回熙和路公馆。一大批官员来贺年,汪精卫没有心思,一个也不见。汪精卫当时生病,是严格保密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过了二三天,汪精卫的下肢麻木,失去知觉,已经不能站立,成了瘫痪,而且高烧一直不退。汪精卫的私人医生德国人诺尔,向陈璧君跌足痛哭说:“这大概是骨癌了!目前的医学,难啊!夫人要早作准备。”
渐渐到了2月早春,日本派了骨科专家黑川利雄教授专程到南京为汪精卫治病。诊断后,黑川认为已到危险阶段,南京条件差,无法进行大手术,非去日本不可。日本的内阁大臣东条英机决定,将汪精卫送往名古屋帝国大学附属医院,因那里的骨科是全日本最好的。1944年3月3日,汪精卫乘飞机到日本去治病。行前汪精卫在病榻前召见陈公博和周佛海。汪精卫两眼噙泪说:“我这次赴日治疗,凶多吉少。南京这个烂摊子,就交给你们二位了。我知道,公博和佛海是有点隔阂的,务望以大局为重,精诚团结,苦撑等我回来吧。”
之后,日本政府就集中了第一流的骨科、神经外科和麻醉专家进行会诊。群贤毕集,济济一堂。经反复拍片,开会讨论,折腾到深夜,才确诊为多发性骨癌,压迫神经,造成下肢瘫痪。看来已经没救,但死马当活马医,还是决定第二天就动手术,切除骨块,希望能减少点压迫。
手术做了近两个小时,从汪精卫的背部切开,深入前胸,切除了有病变的四块骨片和三根肋骨。等麻醉药性过去以后,汪精卫自己用手摸摸大腿,已有知觉,双足也可以活动了,汪精卫十分高兴,在后来的四天中,都是如此。汪精卫感到病愈有望,就在病床上对陈璧君和儿子汪孟晋说:“看来,我还命不该绝,可以再回南京。”
1944年6月6日,英美盟军在法国北部的诺曼底登陆成功,长驱直入,和苏联红军配合,直捣柏林。消息传来,震动日本。等传到汪精卫耳中时,他一气之下,昏了过去。等到醒来,眼泪汪汪地对陈璧君说:“现在日本已成为全世界唯一的共同敌人了,岂有不败之理!我们的命运可想而知了。不知公博逐鹿中原的计划能否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