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有鬼啦!〃
〃啊!〃他们一听,愣了愣,随即居然哈哈大笑起来。这让洛音桐有点无地自容,好像她刚说了个超级大谎话似的。
〃你们不信就算了!笑个屁呀!〃
她真有点生气了。大男孩赶紧道歉:〃不,不,同学,对不起哦,我们不是故意笑的。跟你说哦,我们就是来研究……鬼的!〃
他说出这个〃鬼〃字,又掩住嘴巴笑了。其他人也偷笑得很放肆。
这群人真是有病呀!洛音桐在心里骂道。她转身要走,大男孩却拉住了她。
〃同学,你见过鬼吗?〃
〃有呀。〃洛音桐直截了当地说道。
他们又愣了愣。
〃真的有?〃
〃骗你我是小狗啦!我和朋友看过有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在空中飞来飞去呢,别提有多恐怖了,还有会飞的旗袍女鬼……唉,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
〃我们相信呀!〃
大男孩这么一说,轮到洛音桐发愣了。
〃你们相信?〃
〃骗你我是小狗!〃
大男孩直接把洛音桐的话抄袭了,嘴角弯起不羁的微笑。洛音桐看着他嘻嘻哈哈的笑脸,心里悄悄嘀咕,你们才不相信呢。
〃放心吧。我们很快就会把鬼捉到了。〃大男孩随后又笑眯眯地对她说。
好狂妄的口气!想必这群人是无神论者才敢如此大言不惭,如果他们也遭遇了她遇到过的事情,恐怕就不会这么开玩笑了。
洛音桐感到自己正被这些人耍得团团转,拿她寻开心的样子。她一气之下,使了个坏心眼。
〃嘿,有本事你们去古屋捉鬼呀!〃
〃古屋?〃
〃就山坡边的那间荒废的大宅。〃
〃哦……那间屋子呀,我们昨晚就在那里过夜的!〃
洛音桐目瞪口呆。想起今天早上看见古屋里有走动的人影,原来就是这些人啊。她皱起眉头,再次仔细地端详着他们,他们年轻洁净的面庞下散发出隐约的无法探知的神秘感。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大男孩忽然把口袋里的证件掏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稍微认出是学生证之类的。〃我们是农业大学的大三学生。要赶一篇论文,所以特地来这边搜集资料。〃
〃哦。〃
正说着,上课铃声响彻了校园。洛音桐大呼糟糕,赶紧转身就往教室赶。那个大男孩在后面大声地问她:〃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音桐。〃
〃我叫吉勇!〃
傍晚时分,放学的铃声在暮霭中悄然飘散。洛音桐和莫可芯在回家的路上又碰见了那些大学生在墓地里逗留,低着头,大概在寻找什么东西吧。
洛音桐跟莫可芯说起她在树林里遇到过这群大学生。
〃他们说是来捉鬼的!〃
〃啊?真的?〃莫可芯欣喜的语气。
〃你不会真的相信吧?他们是大学生,又不是捉鬼敢死队!〃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你还指望他们能收复伊妹儿的鬼魂呀!还不如去找茅山道士呢!〃
莫可芯沉默了。不知她在沉思着什么,无数的细节堆积成一张不动声色的侧脸。
她们到公安局送复习资料给秦天健时,他脸色并不好,憔悴在消瘦的脸颊上无处可藏,颜色很浅的胡须从下巴顽强地冒出来。他问洛音桐还有多久会被放出来。她安慰他说快了,快了。这种勉强的说辞对他郁闷的心情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一到深夜,他看见对面单间空荡荡,黑得像个阴暗的洞穴,他就会想起那疯疯癫癫的穆小奇,想着穆小奇那晚到底看见了什么。这种压抑的思绪渐渐幻化成一条毒蛇,吐着粘湿的舌芯,慢慢地盘紧他的脖子。
有时候,他好像能听到对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像穆小奇的,又像女人的声音,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儿又在那儿,捉摸不定,循着夜的轨迹溶解在四荒八合中。
对面单间有什么东西存在着。他很确定这个想法。
不过这个想法他并没有跟洛音桐她们说。他只跟她们说起穆小奇曾经闯入过碧娘墓穴的那次遭遇,她们当时听得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
碧娘哦,还有伊卓施。
从公安局出来后,洛音桐和莫可芯分道扬镳,约定八点钟再过去她家。
黄昏的最后一丝光线飞快地消失在天空背后。
夜的到来。肮脏的气息像白日的行人在这个荒芜的时刻忽然都涌出来。华美的人影和风景逐渐褪去了鲜艳的色彩,逆光中浮动着静悄悄的影。风那么荒凉,吹着同样荒凉的心。
房间里,莫可芯做着习题,偶尔抬起头看看时间。邻居播放着肥皂剧的电视声音模糊地传过来。妈妈打电话来,莫可芯和她聊了一会儿。然后,就快八点了。
桐儿还没来。
莫可芯走出阳台,往楼下的街道望了一下。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一个来往的路人也没有,孤独的路灯疲乏地散发着幽黄的光芒。
房间静得有点可怕。
她把电视机打开。电视里不知在播放什么节目,背景是一个阴森森的墓穴。之所以说是墓穴,因为莫可芯看到正中央放着一副古老的棺材,棺材并没有盖上棺材板。镜头就这样无声地播放,没有其他人物的出现,只有棺材安静地映在阴暗里,仿佛它就是故事的主角。
诡谲的气息,从哪里涌出来,重重地包裹在身上,莫可芯下意识地抱紧了身体,她赶紧拿起电视机的遥控器,转到另一个台。映入眼帘的是同样的墓穴,恐怖的棺材。
怎么回事?电视机坏了吗?
莫可芯紧张地换了好几台,结果还是一样。墓穴和棺材仿佛钻进了她的瞳孔里,赖着不肯走。她心慌了,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渗出,呼吸也变得愈加急促起来。电视机苍白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房间里的灯泡突如其来地闪烁了几下,明明暗暗,最终倏地灭下去。
停电了?似乎是这样。隔壁邻居的师奶在用不堪入耳的话语大声地咒骂供电局。
黑夜更加肆无忌惮地侵入房间里。
莫可芯的眼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此时如一具僵尸,手脚关节僵硬得无法转动。房间里的灯灭了,但电视机却仍在播放着苍白的光芒。墓穴和棺材,依旧那么亮白刺眼。
明明就停电了呀!
在这么诡异的黑暗中,莫可芯紧张得毛发都竖了起来。她直勾勾地盯着电视画面,这种时候像极恐怖电影里的场景。画面里好像有什么动静了。莫可芯盯得更紧了。
一只手从棺材里伸了出来!
呼吸顿时断在喉咙处,她大口大口张开嘴巴像一条饥渴的鱼。
一颗披头散发的脑袋慢慢地上升,坐直了,转过来。这张坐在棺材里的脸转过来,与她对视,她看见那张脸没有眼睛,只有两个血淋淋的黑洞!
是它!伊卓施!
那张脸阴沉地笑了。
嘿嘿嘿!房间里好像充满了这种虚幻无形的笑声。这些笑声穿入她的身体,露出尖锐的刀锋,一下下地撕裂五脏六腑,鲜血泛滥。
〃滚开!滚开!伊妹儿,你走开!〃
莫可芯疯狂地挥舞着双手,想阻止电视画面里的那个它逼近。只是,它慢慢地从棺材里走了出来,穿着一件艳异的旗袍,走得越近,那张恐怖的脸就越清晰,逐渐占据大部分的画面。
嘿嘿嘿!
它会从电视里爬出来的!
〃我叫你滚开!〃
莫可芯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抱起茶几上的花瓶向电视机猛地扔过去。随着一声清脆的爆炸声,画面破碎了。房间里再也没有一丝光。整个人好像一下子掉入了无底窟窿,周围一片漆黑,嘿嘿嘿的笑声在黑暗中嘲笑着她的懦弱与无助。
她软弱地哭泣。
她冲出房门,天罗地网的黑暗封锁一切的出路。她到隔壁敲门,邻居师奶没有出来开门,整栋楼层好像没有一个人,她大声呼喊,她的声音孤零零回荡在走廊里,接着便沉沦在黑暗中。
她沿着楼梯摸索着走下去。
看不见前方,手指触摸到冰凉的扶手。
凛冽的寒气从每条裂缝里渗透出来,穿过单薄的衣服,隐匿在她战栗的身体。她走得很慢,生怕会一脚踩空,十几级的楼梯好像永远也走不尽似的。
黑暗中忽然传来谁的窃窃私语,若有若无,在空气中轻轻碰撞的几个音符。她情不自禁地站住脚,竖起了耳朵。无法判断那声音的来处,只觉得它们仿佛来自意识混乱的脑袋里。
第一个声音说:〃知道吗?四楼出事啦。〃
第二个声音问:〃怎么了?〃
第一个声音说:〃有人死了。她死得好惨,她挖掉了自己的眼睛,想藏在冰箱里,结果被活活冻死了!〃
第二个声音问:〃哦,那个可怜的家伙是谁呀?〃
第一个声音没有回答,只是嘿嘿嘿地笑。笑声在莫可芯的脑袋里优雅地爆炸开。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那笑声在脑中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她继续沿着楼梯走下去。楼梯间的窗口倾泻进稀薄的月光,尘烟般弥散开。她在窗边歇了一会儿,有光的地方令她有种安全感。
一抹身影在窗外飘过。她心一紧,她看见窗外出现熟悉的身影。它漂浮在无知的黑暗中,隐着脸,她能想像得到它有讽刺的,冷漠的,怨恨的眼神。
黑夜中穿着浅紫色旗袍的少女啊!
莫可芯惊慌失措地拔腿往楼上跑去。她跌了好几次,膝盖和手,灼热的疼痛在伤口处涌动。
那个声音又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有个女孩死了。她挖掉了自己的眼睛,藏在冰箱里。〃
这个声音从内部屠杀着她,她跌跌撞撞地推开自家的房门。在阳台上,汹涌的夜色中又出现了那少女浅紫色的身影。它就是不肯放过她!它要她死!
莫可芯忽然傻傻地笑了。
有个女孩死了。她挖掉了自己的眼睛,藏在冰箱里。
洛音桐走进这栋漆黑一片的大楼。楼梯口有些人影围在一起。
楼道里的光亮了起来。那些人一下子清晰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看见叽叽喳喳的师奶们不停地轰炸一个穿工作服的男人,大致在骂这栋楼的电路怎么经常出问题也不管管。
尴尬的男人在飞溅的唾沫中努力使她们明白。
〃是突然加大的电压把你们家的电灯都烧掉了。不是停电!楼道的电灯泡我们已经很负责任地全部更换了,但你们自家的灯泡我们一概不负责,这是单位的规矩。〃
在更猛烈的暴风雨到来之前,男人狼狈地逃跑了。师奶们义愤填膺,大发一阵牢骚后又无奈地结伴去商店买电灯泡,有人还颇有阿Q精神地安慰自己说幸好电视没有烧掉。
师奶们离开后,整栋楼安静得好像只剩下洛音桐一个人。
她顺利地爬上了四楼。四零四号房。房门没关,她连门也不敲,推开走了进去。房间里没有人,灯也没有亮,只有走廊的灯光伴随着她走进来的影子倾泻进来,又在某个角度戛然而止。
〃小芯……〃
她叫了几声,没有人回应。莫可芯不在家吗?可是门明明开着。她发现柜子上放着一部应急灯,她拿了出来,开启,应急灯刺眼的光芒瞬刻驱散了大部分的黑暗。
客厅里电视机被打破了,像一个巨大的眼窝,黑洞洞地审视着世界。地上撒满碎片。出了什么事?洛音桐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环顾了一下房间,没有什么异常。
突然有什么声音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
赶紧拿应急灯照过去,只见一只黑色的乌鸦在冰箱旁边的地面上贪婪地吮吸着红色的液体。洛音桐把扫把扔过去,乌鸦扑哧地从窗口逃了出去,没入夜色中。
红色的液体黏稠地淌在地面上,她闻到浓烈的腥味。是血吧。一滴滴的血仍不断地从冰箱里滴下来。洛音桐困惑地打开冰箱。
她呆住了。
原来有个女孩死了,她挖掉了自己的眼睛,藏在冰箱里。
警方在整理现场。拉起封锁线的门外,围观的师奶们怀着好奇的目光看进来,好像在找一些足够她们闲聊许久的话题。房间里包着毛毯的少女抱着一杯热茶微微颤抖,朦胧的热气打湿了她的睫毛,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水汽。
莫可芯为什么要挖掉自己的眼睛,藏在冰箱里?
她一定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而那东西,显然是她熟悉已久的。
洛音桐觉得自己是知道莫可芯看到的是什么的,只不过自己不想承认罢了。
谁也不愿意承认呀。曾经的好朋友化成厉鬼回来报仇了!
洛音桐终于渐渐地平复心情,从四零四号房里走出来时,她看到那群大学生正从围观的师奶们身后踮起脚往屋里张望,为首的吉勇向她打了声招呼。
〃哟,你好呀。〃
我一点也不好!洛音桐黑着脸从人群中钻了过去。吉勇从后面追了上来。
〃哎,你怎么在案发现场啊?〃
〃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有见到鬼吗?〃
一连串的问题好像鞭炮一样在脑后不断地爆炸,洛音桐只当右耳进左耳出,一声不吭地跑下了楼梯。
刚骑上单车,吉勇一屁股地坐在了后座,好无赖的嬉皮笑脸。
〃知道吗?在自然界有些高频声波人是听不到的,但是动物特别是鸟类的听觉却非常灵敏,听到的声音频率比人听到的要宽得多。〃
拜托,又不是在上生物课!洛音桐没好气地甩给他一个白眼。他却自顾自地接着说:〃但是人类也会无意中发出某种超声波,这种超声波会刺激人的神经,或者动物的神经,使他们做出不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