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出大乱子,艾西赶紧上前劝:“喂喂,这事回头再说,方先生精神不太好。”
艾西是好意,想劝开就完了,赶紧带着方先生去找刘队。没想到王昭斜乜着眼,来了一句:“你是谁?凭什么说我们水哥精神病?!”
哟!艾西一下子哑巴了。该怎么说?直截了当阐明事实吗?那好事也会变成坏事。警察局里真闹出这么大笑话来,刘队那里面子也不好看。
两人争执的工夫,围观的警察也窃窃私语。不过他们都还好说,方先生可是很不舒服。这一闹之下,他觉得昏天黑地,脑子里乱哄哄的。他倏地抓住艾西的胳膊,刚好还是受伤的那只:“喂,艾先生,你带我来这里干吗?这不是警察局吗?我要找我女儿,警察把她怎么样了?!”
这一下可不亚于投下了重磅炸弹。什么和什么呀,又是警察局又是女儿的?
方先生濒临崩溃,竟而逮谁问谁:“我女儿在哪儿?”
“我女儿在哪儿?”
一楼的大厅瞬间闹成了一锅粥。
这样的变化刘队自己也是始料不及。他接到了艾西的电话,可电话里说不清楚,刘队就在办公室里耐心地等。可是人没等来,只听得楼下乱哄哄的。
刘队走到楼梯口,一看下面这场面,立马大喝一声:“都别闹了,赶快回去工作!”
平时这一吼威力十足,不过今天竟然没什么效力。因为别人都没闹,只有方医生自己在闹,而方先生这时候哪还认识刘队。看见楼上下来个管事的,他马上冲过去抓住刘队的手:“我女儿呢?我女儿呢?”
刘队看看方茗,又看看艾西:“别说话,跟我上楼!”
方茗抓着他,他拉着方茗,俩人拉拉扯扯上了楼,艾西在后面紧张兮兮地跟着。关上办公室的门,算是隔绝出了一个安静的世界。刘队没坐下,也没让他们坐,劈头盖脸就问:“艾先生,这算哪一出?”
艾西也急了,冲着还在喋喋不休的方先生喊了一句:“你坐下,否则我不带你去见女儿了!”
这一句倒是真管用,方茗不闹了,乖乖坐了下来。
“唉,刘队,真是一言难尽。方先生的不同身份正在加速整合,他很快就会回到本来的意识中去,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我也控制不了。另外,我必须告诉您,方先生昨天不是解剖了我发现的那具女尸吗,他说那是他女儿!”
“什么?!方晓晓?!”刘队这种见过大风大浪、处变不惊的人也止不住颤抖了一下,“这么说,他……”
假如一个男人、一个父亲,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解剖了自己的女儿……这、这岂止是悲哀一词可以形容的呀?……一听到方晓晓的名字,方茗又闹,艾西连哄带唬,终于让他又恢复了平静。
“这事你有多大把握?”刘队颓然地找个沙发坐下,悄声问。
“没有把握。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出现了幻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时隔三年才杀人,有什么理由吗?”
“我不懂。”艾西实话实说。他确实不懂,只觉得有必要让方茗来当面对质。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让他先去看看尸体,对吧?我安排一下,你先坐。”
“哦!”艾西答应着,可是没坐下,他脑袋里嗡了一声。今天来,可不是只有方茗这一件事,还有楼下那小子呢!
艾西错了下神,也没答话,转身推开门就往外跑。
“艾先生,你……”
艾西开门跑了没两步,就被堵了回来,堵他的人正是同行的两位警察。
三人转眼又回到队长办公室,惊慌失措地报告说:“不好了,那小子逃走了。”
“哪个小子?”刘队摸不着头脑。
“就是送去艾先生的中心作鉴定的那小子。”
“哦!”刘队想了想,“怎么跑的?”
“不知道,下车的时候还在我们边上跟着,八成是刚才趁乱的时候溜走了。”
……
刘队想了想,相比眼前这个烂摊子,那小子是不是逃走好像问题也不大,就说:“算了,跑了就跑了吧。艾先生,那家伙是不是精神不正常?”
该怎么说?
“呃,有,但是……”
但是什么呢?
有病是艾西自己一手安排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引出凶手。可现在他一逃走,警方如何跟踪?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前面说过,艾西这一下子算是剜肉补疮,弄得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眼下也不是解释的时候,艾西看着刘队安排方茗和女尸见面,也没敢再插嘴。
这等小事,队长一发话,别人自然不能说什么。
于是,刘队领着艾西,带着方茗下了楼。
忙碌了一上午的其他法医见到方茗,也就是熟识的水哥,都没敢说话,脸上一个个的都是古怪的表情。
刘队发话了:“你们先出去,一会儿我叫你们。”
于是,门口走廊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艾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刘队问。
“咱们一起进去吧……”
停尸房艾西可是头一次来,不过这工夫也顾不上害怕。尸体他昨晚已经见过一次,更不觉得有什么新鲜。
冰冷的灰白色金属制成的停尸床上躺着昨晚遇害的可怜女孩。方先生一见,就失魂落魄地扑了上去,趴在女孩身上哭,不住地叫着“晓晓”、“晓晓”,另外两个大老爷们看着心酸,也揉了揉眼睛。
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方先生被从停尸床前搀开了,像是傻了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女孩,一言不发。
“莫非真的是?”
“刘队,你怎么了?是不是的,您档案里不是有当初失踪女孩的照片吗?”
“是啊,我刚才还看过了,的确有些像。可事经三年,体态啊,相貌啊,也许都有些变化,又何况这是成长的三年。这样吧,我还是安排一下DNA测试,那东西更准确。”
“也好。”
“那方先生怎么办?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方先生这副样子,怕是无法工作了。今天局里闹得风风雨雨,也不合适让方先生再在这里出现。我那儿只怕是治不好他。为今之计是安排他找一家医院好好地疗养,看有没有转好的那一天。若是有,将来给他安排一个轻闲的位置;若是没有,也就只能住下去了。”
“也好,艾先生您有什么推荐的去处吗?局里花钱,只求好的,不管花销。”刘队叹了口气,“这多少也是个补偿吧。是我的失察,让他再次遭遇这样的事件。”
艾西想了想,无奈了。本来他安排那小子去自己师父的医院,是为了方便他逃走,也好让警察跟踪。可那小子跑了,自己却把方茗送了进去,这算怎么回事呢?
不过艾西还是秉承着“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的原则,推荐了师父的精神病院。
“你说好,我便放心了。不过还得劳驾艾先生多多关照,务必把方茗治好。”
“成,我会尽全力的。”
“我这就去安排。”
刘队说做就做,立马安排人送方茗去医院,又嘱咐艾西跟着代为照顾。
艾西不想去,告密者那档子事还没说明白呢!可想想也没法子,还是等麦涛回来再说吧,省得自己人单势孤,还容易被人误会。
就这样,艾西把方先生送到了医院。
见到师父,两人自然叙旧一番,可也没耽搁太多时间,因为麦涛已经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找他。
结果,艾西只好简单地向师父介绍了方茗的情况。老先生见是警方安排的,又有爱徒推荐,自然满口答应。
就这样,艾西把方茗安顿好了,转而回心理中心和麦涛碰面。
刘队接到电话,听说一切安顿停当,多少也放了心。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方先生的办公室内还有不少他的私人物品。既然方先生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在这儿做法医了,那么这些东西最好也由人妥善保管。刘队当然知道方茗离了婚又没了孩子,家已然不能称之为家了,因此也没有送回他家的必要。
方先生的东西安排由王昭来收拾。他与水哥最是熟悉,由他来做也是很好的选择。
王昭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他还不了解事情的详情,可亲眼见到了水哥发飙,也就知道水哥确实存在精神问题。一回想起当初在办公室里大家有说有笑的光景,他止不住地唉声叹气。
王昭在办公室里收拾水哥的东西,默然不语。其他几位法医经常受水哥的照顾,也帮着收拾。
大家默默地做着,谁也没说话。桌面上的笔、本子、水哥最爱的茶叶、杯子,都被放进一个小纸箱。王昭蹲下来,打开了水哥办公桌下的柜子。
柜门打开之后,王昭便愣住了:柜子的上层赫然放着一双女鞋。
女鞋被塑料袋包裹着,王昭把袋子提在面前看了看——这鞋子有被人穿过的痕迹,脚掌的位置微微地有些变了色。
男人的柜子里有双女鞋,这倒是不足为奇。
不过这女鞋被人穿过了,还放在男人的柜子里,便有些奇怪。
而最让人惊讶的是,其中的一只鞋鞋跟断掉了……王昭想起陈真佳子死去的男友说过的话。男人追着陈真佳子,想要教训她,半路上逃跑的真佳子崴了脚,随后出现了一个男人,带走了真佳子。而真佳子被发现时,并不是穿着出事时的高跟鞋,而是换上了一双平底鞋。那么她的高跟鞋去哪儿了呢?
显然,这双鞋被装进袋子里面,正在他手里提着。
真佳子被杀之后,送来的尸体和随身物品里压根没有提到这双鞋子,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水哥的柜子里?
王昭彻底傻眼了……
5
队长办公室的门口,王昭磨蹭了好半天,这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进来。”刘队情绪不佳,看到王昭,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什么事?”
“嗯,这个。”王昭直挠头,“嗯,我想问问您,水哥被送到什么医院去了?”
“你问这个干吗……哦,算了,我告诉你好了,你跟他关系最好,去看看也是应该的。要不要给你拨点钱,送些东西过去?”
“不,不用麻烦您这个。我自己买些东西吧,算我自己的心意。”
“好吧,小区双尸案有什么下落了吗?”
“还没。”王昭口不应心,抄好了精神病院的地址后就告辞了。
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找到了当天负责搬运陈真佳子尸体的运尸工。
面对王昭的质疑,运尸工可是吓了一跳。干这行,最重要的就是管住自己的手脚。运尸这工作虽然薪水微薄,诱惑却不少。总有些尸体的身上,携带着一些贵重的物品。如果自己顺走了,事后被发现,开除肯定是免不了的,弄不好还要连带出刑事责任来。
偷尸体的东西,可是这一行里最大的忌讳。为此,运尸工手忙脚乱地连忙否认,“不不不,这事可跟我没关系!你看,”他掏出一份表格,“女尸在小巷子里被发现的时候,身边是有一双包在塑料袋里的女鞋的。你看这下面不是还有签字吗?只不过接收尸体的是娟姐,水哥后来是代为解剖,所以这里没有水哥的签字。”
哦,果然如自己猜想的那样!可是,水哥为什么要偷拿这双女鞋呢?王昭的脑子没有搞心理的那么复杂,他当然没有联想到恋物癖这种情况。当然这也不可能,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恋物癖呀。
看来,这事情唯有找水哥当面问个清楚了!
王昭这样想着,便马不停蹄地驱车赶往医院。
王昭去的时候,艾西正好往回走,两人没有碰上。艾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心理中心,麦涛正在那儿等他呢!
“这事我没法解释,你先听听这个吧!”艾西把疑惑的麦涛领进办公室,然后从桌子下面取出一支录音笔。
若说艾西是个无视咨询师道德、肆意偷偷录音的家伙,倒也是言重了。他早就意识到今天上午与告密者的谈话非同小可,才出此下策。
听着录音,麦涛的脸色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他很快想到了艾西和告密者私下定的交易。然而这也无可厚非,至少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无法作出指责。人家做的没错啊,把一切都算计到了,准备着给你们警方提供线索,甚至只等着告密者从医院逃走,让你们方便去跟踪。这是多么愿意与警方合作的决心啊!不但不能批评,甚至还应该表扬呢!
因此也不难看出,艾西是个头脑多么精细的人。能渔利的时候,咬住了肉轻易不撒嘴;不能渔利的时候,矛头一转,争取个积极配合警方的美名,又何乐而不为呢?
机关算尽太聪明,可没料到警察局大厅出了乱子,告密者逃之夭夭,这正是人算不如天算!
当然,麦涛可不傻,他知道直到今天艾西才将自己与告密者私下的协议说出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