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援军,县令慌忙上前向为首的将军行礼,而那军官犹在对楼上大喊:“大队官军来了,反贼还不快快下来……”话尚未说完,将军已是一声大喝:“拿下。”一个平民装束的武士一脚将那军官踹倒在地,不是沈光是谁。 “末将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我和许安走出房间,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下走下楼梯,官兵和衙差早已经丢了兵器,跪倒在地,再看县令和军官,已经被捆成两个粽子,瘫软在地。 我当夜就在登封县衙开审,这案子并不复杂,登封县令假传圣旨贪赃枉法。我当堂宣判:登封县令斩立决、家产充公;参与收税的一干衙差只是胁从,误将圣驾认作反贼也算事出有因,杖三十,剥夺公职;军官奉县令之命“剿贼”本无过错,但我恼他歹毒,竟然要放火烧屋,当堂杖四十,革职;其他人等不予追究;所贪“税赋”归还百姓。
第二十章 皇姐求情
昨晚睡得很迟,起的自然也迟,中午烈日炎炎,我不想爬山,直到二十一日黄昏,才在禁军护卫下返回,到了嵩阳宫,已经掌灯时分。 我去见了皇后,脸色不大好看。 因为登封县令的供词中,牵扯出一个人……河南尹(洛阳市长)、齐王杨暕。 杨广和萧皇后的第二个儿子。河南尹正是登封县令的顶头上司。 根据县令的交代,这几年,杨暕从他这里得到的好处,折银不下四五千两,不仅如此,杨暕还通过登封县令搜罗了几个美女,收在齐王宫中。此次乱加捐税,虽然不是出自杨暕的授意,但是县令敢如此胡作非为,却也是仗着杨暕做靠山。 我早知道杨暕为人不肖,可是听到这个消息,依然难以抑制心中的气愤。 六月二十三,嵩阳宫中来了一位贵客—杨广的大姐、乐平公主杨丽华。据说杨丽华与杨广姐弟感情不错,杨广东征高句丽,杨丽华留在了西都大兴,此番我还是第一次与她谋面。 杨丽华大约五十出头,保养得很好,只是五十来岁的人了,体态不免显得有些臃肿。其实我是按二十一世纪的眼光来看的,要知道隋唐继承魏胡遗风,本是以胖为美,不过杨广却是喜好南风,是以他的嫔妃,倒多是窈窕婀娜。萧皇后本是南方汉人,身材虽非细柳,却也绝不显得有什么赘肉;元嫔属于丰满型的,倒也恰到好处;至于沈莺,江南苏杭女子,当然甚是娇小纤弱,这大概也是我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吧,毕竟是看惯了二十一世纪的美女,虽不崇尚什么骨感,还是喜欢身段苗条的;身边的嫔妃之中,只有德妃算是“环肥”之姿。 与杨丽华闲聊几句,若是去年八月见她,我多半会胆怯,但是如今我已然习惯,倒也不曾露出什么破绽。 “皇上今年励精图治,以仁德之政泽被天下,臣姐心中,实是感慰。” “朕此前所为,多有不妥,自辽东归,自思若不更弦改辙,只怕父皇传下的大隋江山,会断送在朕的手上。其实朕的所谓仁政,比起先皇的开皇之治,还差得远呢。”我这倒不是随便吹捧,杨坚开皇年间,确实是大有作为。我却见杨丽华脸色微变,似乎不愿提及往事,才想起她本是北周末代太后,杨坚改朝换代,她这个女儿却是不满的。不过这毕竟是在御前,杨丽华纵有心事,也还不会失态。 却见她突然离座跪在我面前,饶是我这些日子已经见惯了下跪,也不由一惊:“皇姐如此,却是为何?速速平身。” 杨丽华跪地道:“臣姐有一事,请求皇上恩准。” “皇姐平身就是,有事只管说来,朕岂有不准。” “兹事体大,恐触怒天颜,不敢起来。” “朕赦你无罪,起来说过。” 杨丽华依然跪地不起:“皇上如今对天下苍生仁德,连造反之人都可以不杀,自家骨肉,一母同胞,皇上就不能施些仁德吗?此事臣姐一直挂记心中,唯见皇上所为,不敢说明,今见皇上如此,冒死进言,求皇上开恩。” 我明白杨丽华说的事情了。杨坚有五子五女,都是独孤皇后所生,长女杨丽华,次子杨广,就不必提了;二女三女四女,史书无载,想是平安终老,无福无灾;长子杨勇,开皇元年(五八一年)立为太子,开皇二十年(六零零年)被废囚禁,大业元年(六零五年)杨广登基即被杀,有子十人,长子长宁王杨俨被杨广毒死,其他九子流放岭南,后也被杀;三儿子秦王杨俊,开皇二十年病故,他的几个儿女算是幸运的,长子杨浩在大业元年继立为秦王;老四蜀王杨秀,仁寿元年(六零一年)被废为庶人,目前依然与几个儿子一起被囚禁;老五汉王杨谅,杨广登基后造反失败,在狱中被活活饿死,子杨颢仍然被囚;小女名杨阿五,封兰陵公主,先嫁王奉孝,王奉孝死后改嫁柳述,杨广素与柳述不和,登基后将柳述流放岭南,命兰陵公主改嫁,兰陵公主不从,郁郁而终,死前表示希望能与柳述同葬,而柳述则死于流放途中。 六月二十四,下诏:释废蜀王杨秀及诸子、废汉王杨谅子杨颢等,于东都赐第,以侯爵礼恩养;废太子杨勇子嗣皆亡,准配享于宗庙,尚有家眷坐罪者,一律开释;准柳述遗骸迁于洪渎川与故兰陵公主同葬,家人开释。同时宣布为前几年被杀的高颎、薛道衡、贺若弼和宇文弼等恢复名誉,其家人皆免罪。 而另外一道诏令也于同日发出,不过与前两道诏令颁布天下不同,这条诏令的内容只有留守东都的樊子盖等少数人知道:免除杨暕河南尹之职,令于齐王府思过,无圣意不得出宫。其实相当于软禁,不仅如此,还下令齐王府中除王妃、侧妃处留婢女共十名,余者皆放出府,各赐银二百两,所需皆由齐王府支给,今后齐王府不得“再纳民女”,婢女出缺,由内侍省酌补。 有人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六月二十,清河郡高士达降于窦建德。 六月二十九,张须陀败甄宝车于济北郡尖山,甄宝车被俘。 七月初三,窦建德大败刘霸道于渤海郡豆子坑,刘霸道降。初五,渤海郡另外一个变民军首领孙宣雅降于窦建德。 七月十一,东郡瓦岗寨变民军首领翟让向张须陀投降。 七月十四,窦建德斩河间郡“贼帅”格谦……旬月之间,捷报飞传,山东河北,几乎平定。 对于这些农民军,我尽量“一个不杀,基本不抓”(战死的只好活该)。除了被俘的甄宝车是被“囚系”,战败投降的刘霸道等也只是被给了个“释回原籍为民,着地方看管”的处罚,而主动投降的高士达等,都给了官职,当然都是虚职,并无实权。农民军的一部分比较精锐的,被收编进了官军,其他都遣散务农。 那些有功人员,我当然不会亏待,张须陀授“威宁郡公”,窦建德授“归义侯”,罗士信和秦琼都升了从三品将军。 眼看黄淮间原本十多路农民军,而今只剩三四路,多者不过万人,少者只有三千,见了官军不敢直接对阵,只敢做些袭扰。 我的心情不错。 时下已过了立秋,眼看天气就将转凉,我也开始做回东都的准备。 又有一个月没有见到沈莺了,还有怀着孩子的元嫔……
第二十一章 江南民变
就在嵩阳宫里上上下下准备回宫的时候,一条来自江南的消息让我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消息是在七月十七夜间传到东都的,樊子盖连夜派出快马,十八日清晨就到了嵩阳宫。 七月十一日,余杭郡刘元进起兵造反。 我以为天下就将太平,在我的“德政”之下,除了几支先前造反的“农民起义军”尚待招抚,再不会有新的叛乱。 然而刘元进的造反给了我当头一棒。 更要命的,是这次造反的地方是余杭郡(今浙江杭州)。 沈莺的家乡,正是余杭郡治下的吴兴,而她的父亲沈子方,也还在吴兴“着地方官优加看顾”。而今变乱一起,地方官多半是看顾不上了,而沈子方反倒可能因为“勾结官府”遇到不测。 内阁紧急开会商议,这是在嵩阳宫开的最紧急的一次内阁议事。 当务之急,是派兵征剿。我在《资治通鉴》里是读到过这次起义的,只是因为当时以为并不算大事,没用放在心上。如果不派兵,单凭地方上,是平息不了的。 问题是,派谁去?张须陀自然最合适,可是山东河南一时还离不了他,不能功亏一篑啊。 几个内阁大臣的意见,是派宇文述去。 我相信宇文述的能力,但是我不打算派他去。 因为他比较贪,派一个比较贪的人去平息农民起义,不是好的人选。 上次平息灵武的叛乱,他当时有罪在身,一心将功折罪,当然不会做过分的事情,可现在不一样。 我觉得窦建德比较合适。 但是大臣们几乎一致反对—窦建德自己就是造反出身,新归附朝廷不久……说白了,怕他有二心。但是我却相信窦建德的忠诚,超过就在我身边的某些臣子。 毕竟,我是皇帝,尽管我是少数派,但是我有一票否决和通过的权力。 很快,新的诏命就下达了:归义侯窦建德为正三品“江南招讨安抚使”,领所部一万两千兵马(他的部队已经经过扩充)南下平叛;左光禄大夫(正二品)王仁恭为副使,领兵两万一同南下。窦建德由东平郡沿运河南下,王仁恭则由东都出发,两军务于八月初一会师于江都,而后渡江去余杭,八月初十,必须抵达吴兴。 王仁恭官比窦建德大,兵比窦建德多,却去做副手,其实是内阁的主意,无外是为了监视窦建德。我同意了内阁的意见,但是暗中给王仁恭一封密信:你监视窦建德可以,但是必须牢记,此战窦建德为正,你为副,应该尊重你的上司,如果因为你激反窦建德,必将严加处置。 我还决定,派沈光去江南参与平叛,一则好寻找沈子方,接来东都,二则也好给他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不过因为他还只是正七品,除了护驾,尚无显著的功绩,我只能升他一级,做正六品的步兵校尉。 七月二十日,御驾离开嵩高山,大队人马走得缓慢,于次日才回到东都。 回到洛阳,皇后便陪我去探视元嫔,问寒问暖,呵护备至。 “却不知皇上心中,是盼元嫔妹妹生个龙子还是龙女。”皇后说,元嫔脸色绯红,却不答话,只偷眼瞧我,倒愈加显得妩媚。 “无论男女,朕都喜欢。”我说的倒是实话,毕竟是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早没有了男尊女卑的陋习。 其实一回洛阳,我就想去御花园见沈莺的,却又有些怕去见她。 该死的刘元进! 御花园是安静的,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这里却全无影响。 去见沈莺,已经是七月二十三,回宫的第三天。 见到沈莺,她自然欢喜,我却心中心事重重,却不敢让沈莺看出来。 因为她的父亲,正陷入动乱的漩涡之中,生死不明,我不敢告诉她,怕她担心。 幸好,她对外面变乱的事情,一无所知,听我说些在嵩高山的事情,我也只拣些舒心的事情讲给她听。 慢慢的,话题从嵩高山回到了东都皇宫。 “听说元嫔娘娘,已经快有三个月身孕了。” 我不由赧颜,只觉得她似乎在说我:“你是个好色之徒。”但她全然没有这般心思,“去年九月,我还见过元嫔娘娘的,她人很好,还问我是哪里人,在宫里过的好不好,那时候我第一次见到有娘娘问话,心里还怕得很,可她很和气,说我不要怕。” 其实前段日子和元嫔也处了些时日,已经知道她出身名门,自小得到家人宠爱,入宫后又最得杨广宠幸,大概正是如此,反而并没有什么心机,除了有些“媚”,倒的确不是个“坏女人”,所以当初才轻易听信别人,犯了错事。 “你两若是投缘,我到时便让她和你做姐妹如何?” “人家是娘娘,沈莺哪里敢高攀。” “到时我自会让皇后、贵妃和元嫔她们都做你的姐妹。”我心中想到,口中却未说出来。 沈莺小鸟依人般倚在我的怀中,自从那日她为我拭汗后,已经习惯了这样让我这样搂着她。我可以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她今天的头发没有束起,而是如瀑布般披散着。我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 如果时光可以就此打住,那该多好!我不必再为民变而忧虑,也无需再为躲避政变而费心。 “哥哥如今可好?”她突然问我。 我一愣神,慌忙答到:“好,好,只是有些事情,我派他出去办,应该很快就可以办好了吧。” 老天保佑,保佑沈子方平平安安吧。 八月初一,窦建德、王仁恭两路大军会师于江都,准备渡江。 然而,一个新的状况突然出现,打乱了大军南下的部署。 八月初二,吴郡(今江苏苏州)昆山县博士朱燮和晋陵郡(今江苏常州)常熟人管崇起兵造反,聚众数万人。 对这一情况,正在江都的窦建德和王仁恭产生了分歧:窦建德认为,吴郡与余杭地域相连,两路农民军可以相互呼应,当前应该先安定吴郡的叛乱,再进军余杭,否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