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究的能力,因为,强者出于自己的欲望,总是能够压制弱者的悲惨呼声。
要举出例子,就是一年前发生的特区虐杀事件那样——
听了三木的话,娜娜莉沉默了。Mordred的外设扩音器,传出她的叹息之声。娜娜莉明白他的想法,随后再次开口说道。
“我明白了。我的话没有可信的‘证明’——对吗?”
让三木有些难以理解的话语从扩音器中不断传来,随后,他听到少女叫了一声“阿妮亚。”这句话并不是对三木他们说的。就在同时,如同幻影一般在空中一动不动的Mordred那紫色的机体开始动了。一时间,本处于放心状态的前园和其他部下大惊失色。不过,Mordred并没有朝他们开火,只是降落而已,降落在岛屿北侧海边的白色沙滩上。
Mordred那巨大的躯体降落到地面,难以置信地没有发出任何响动,随后,它双膝跪地,上身弯曲,粗大的手臂缓缓移动。
——这是要干什么?
没错,是要将手上的少女放到沙滩上。
听说她的脚无法活动,看来是真的。少女使用臂力从Mordred的手中下来,坐在沙滩上。把少女放下的Mordred背后的浮游装置再次发光,Mordred飞上了空中,保持着面对三木所在方向的姿势,一口气升上了高空,把身为11区总督的少女留下,远离岛屿。
看到这前所未有的景象,三木的眼睛睁得其大无比。
※※※※
在遥远的后方,坐在不列颠航空舰阿瓦隆里注视着事态发展的人们同样感到惊奇。
“怎么会这样?阿妮亚,你在干什么?”
一瞬间的茫然之后,脸色大变的朱雀以几乎要将通信板拍坏之势大叫起来。Mordred的防御壁依然在机体周围张开着,保护着机体。当然,离着那么远的距离,那是无法保护娜娜莉的。现在的娜娜莉处于无防备状态。
阿瓦隆的显示器接收到来自Mordred的信号,屏幕上映出的,是依然挂着和平时一样的淡然表情的第六骑士阿妮亚·阿尔斯特雷姆的脸。
“这是11区总督的正式请求。”
这时,背向他们继续后退的Mordred在空中调转方向。机体左右配备的巨大炮门——具有将要塞一击毁灭的威力的强子炮从待机滑到机体正面,然后停止运动。左右各装备的两门炮集中于机体中央,组成四联强子炮。
巨炮进入发射状态。
“作为守护帝国的第六骑士,我接受了请求。决不允许任何人干涉,无论是谁,包括你们在内。”
漆黑的强子炮口对准了目标,不过,目标并不是在Mordred远方的真备岛,而是眼前,朱雀他们乘坐的不列颠军浮游航空舰阿瓦隆——
“什么——!”
朱雀说不出话来。
也就是说,阿妮亚的意思是——
假如,朱雀或者其他不列颠士兵无视娜娜莉事先下达的命令擅自行动的话,她将阻止他们。娜娜莉在阿瓦隆出动前,曾请求过以朱雀为首的人,说在自己和犯人交涉的时候,不要做出任何行动……也就是说,那是总督的命令。不服从命令的人,不管是不列颠军人还是圆桌骑士,阿妮亚都会毫不留情地发动攻击……
在朱雀身边,同样吃惊地盯着屏幕,屏住呼吸的基诺过了好一阵才开始大口喘气。
“真没有办法啊……”
这是基诺吃惊的低语。
“也就是说,是这样对吗?直接去和犯人交涉的总督之所以像那样说,是因为一开始就在某种程度上预料到了这样的事态?阿妮亚,总督单独对你那样说过吗?”
屏幕中的阿妮亚听到问话之后点了点头。
“我想让他们看到证明——总督是这样说的。”
这么说来,刚才。娜娜莉似乎也对三木他们说过类似的话,没有证明,就无法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话。那么,这就是娜娜莉所说的证明的体现吗。
“这个嘛……有时候,要说服死守的犯人,比起讲道理、谈条件、更重要的是理解对方的诉求……”
基诺更加着急地叹道。
“可是,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而且,不选择朱雀或者基诺担任自己的警卫,而是指名要阿妮亚担任,这并不是因为Mordred的防御系统比Lancelot和Tristan优秀,而是因为肯服从那种命令的,只有阿妮亚一人吧。至少,基诺和朱雀决不会接受那种请求,其他不列颠军人应该也一样。
“那孩子真是胡来。”
基诺再次低语道。这时,一直茫然地盯着屏幕上的阿妮亚,以及坐在远处真备岛沙滩上的娜娜莉的朱雀终于回过神来,他立刻用手边的通信板与格纳库联系。
“罗伊德先生!请做好Lancelot的离舰准备!”
“别这样,朱雀。”
基诺迅速抓住以舰内通信发出指示后立刻和准备处罚的朱雀的手。
“放开我,基诺!我要到娜娜莉那里……!”
“冷静点。阿妮亚可是来真的。你打算圆桌骑士之间自相残杀吗。那样做才会造成无可挽回的事态啊。”
“可是……!”
“而且,我们一行动,三木肯定会发觉,在这种情况下刺激那些家伙,反而会让总督陷于危险之中。”
“可、可是!”
“既然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办法。接下来就是总督的个人秀了。就算我们行动,也是一样的结果——不过,话说回来。”
这是,基诺一只手用力抓着朱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头,他所看的,还是屏幕上的总督娜娜莉。
“先不讨论方法是否正确……就胆量而言,她简直和那个ZERO一模一样啊。她那娇小的身体里,究竟装着什么样的胆子啊。”
基诺的话让朱雀感到吃惊。
是啊。
不能被外表所欺骗。
她并不是个普通的少女。而是曾被赞誉为“闪光”的已故王妃玛莉安娜·V·不列颠与被称为“现代霸王”的不列颠皇帝沙鲁鲁·J·不列颠的女儿。
也是与指挥黑色骑士团的面具男子鲁路修·V·不列颠共同生活了相当长的时间的,他唯一的亲妹妹——
也许是服装的原因,坐在沙滩上的不列颠皇女,看起来就像一条搁浅在岸上的美人鱼。不过,换句话说,这也说明她是一个相当无力的存在。不具备任何能保护自己的东西,眼睛看不见,脚不能活动,连代替脚的人和轮椅都没有。别说逃跑了,就连移动也无法做到。
三木以更加惊奇的目光,从监视小屋的窗口看着她。
“大佐……”
突然,一个声音在三木身后响起,是前园。
三木依旧表情僵硬地摇了摇头,千余继续说道。
“可、可是,现在的话,我们可以把总督带来这里——”
“等等。”
在发出声音制止了前园之后,三木大呼了一口气。他感到自己背上直冒冷汗。三木凑近扩音器和麦克风,说道。
“总督阁下——”
他以低沉的声音说道。
“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时,少女通过不同的通信器,以毫无畏惧和紧张的语气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看来,由于与Knightmare离得很远,她无法使用机体的外设扩音器。
“仅凭语言无法让你们相信——那么,我只有用这种方式,表明自己的诚意。”
娜娜莉的语气依然平静。不过,实际上并不是那样。双目失明的十五岁少女没带任何武器,留在敌阵中心。她的内心,一定正在和难以想象的恐惧作战……三木愿意相信是这样,至少,对三木个人而言,他希望是这样。否则,这个少女就是一个自己根本无法应付的怪物,自己将被她的气势压倒。被压倒的话,也就没有能力交涉了。
“我看不到身边的任何东西……”
娜娜莉平静地说道。
“对你们而言,现在要抓我,或者要杀了我,都是轻而易举的吧。不过,就算那样,我之前说过的话也不会改变。三木先生,请接受我准备的诉状,然后放下武器吧。”
她这是献身的做法。强者与弱者的关系完全逆转了。不过,即使是这样,变成了弱者的强者依然不改变信念。至始至终都坚称希望和解,不希望对立。她以自己的所有诚意,诉说着自己的想法。
三木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您这种高尚觉悟真值得赞赏啊。”
三木以嘲讽的语气说着。他的内心其实已经开始逃避。眼前一名娇小的少女,他之所以用那样的语气,只不过是为了逃避心中产生的、被这个柔弱得仿佛能用一只手捏死的少女从气势上压倒的这种想法而已。
“不过,我们可没有义务听您的高论。对我们来说,把您扣为人质,再和不列颠军交涉恐怕才是最好的办法——”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三木先生。”
话语突然被挡了回去,三木沉默了。娜娜莉继续说道。
“既然你有与不列颠军交战的经历,那么你应该明白。用扣押人质的手段对付不列颠军,是毫无意义的。”
三木的眉毛一下子翘了起来。
“不过,总督阁下,您是不列颠的皇女,和一般的人质……”
“很抱歉。”
娜娜莉再次打断三木的话,并摇了摇头,说道。
“我们的国家可没那么天真。你知道吗?在很久以前,我曾经被送到11区……也就是当时的日本当人质。”
这件事,三木也听说过。这个娜娜莉,以及另一个人,记得是鲁路修的皇子,八年前,在与不列颠发生战争之前,一直留在日本。虽然在名义上是以留学的形式,不过,不列颠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而且——
尽管他们两人留在日本,不列颠军依然大举向日本进攻。
“也许这种说法很奇怪——”
娜娜莉再次对三木说道。
“但把我扣为人质,迫使不列颠答应你们的要求,我认为是不可能的。非但如此,你们反而会得到不幸的结果。”
“……您打算反过来恐吓我们吗?”
“不,我要说的,就是我不愿意看到那种结果。”
少女的声音中渗出前所未见的严肃气息。
“三木先生。我不明白你为何固执地留在这个岛上。如果硬要说你明白,那反而是一种失礼。不过——我明白一点。”
“…………”
“那就是,如果你坚持不肯接受我的提议,我就无法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了。……对不起,现在的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
“所以,我真诚的……真诚的请求你。三木先生,我已经听说了你和信赖并跟随你的人们的事了。我不希望你们在受到更多的苦。”
在娜娜莉闭上嘴的同时,整个岛屿再次被寂静的气息笼罩。能听到的,只有少女脚边海浪冲刷沙滩的轻微声音。她头顶上的天空依然高远而湛蓝。
一直俯视着坐在不远处沙滩上的娜娜莉,三木平静地闭起眼睛,随后,用手上的麦克风喊道。
“总督阁下。”
“我听到了。”
“在您作为总督到11区赴任的时候,我通过广播听了您在就任接见会上的发言。”
娜娜莉有些意外地叫出声来。
“是吗?”
“是的。不过,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很失礼——”
三木依然闭着眼睛。
“但您说的话,我听起来觉得心里有些发寒。”
“…………”
“创造一个善待日本人的世界——您当时是这么说的吧。可是,对于多数日本人而言,把日本人的世界夺走的,不正是你们不列颠吗?”
就凭这句话,自己被以反叛罪处刑也毫不奇怪——三木的内心这样想到。现在,三木没有使用扩音器,而是用通信器与娜娜莉对话。可是,通信记录会留下来的吧。无论最后怎样,自己的结局都是不会改变的吧。不过,即使如此——
对方不顾自身安危前来面对自己。
那么,自己不拿出同样的觉悟,是无法与之对抗的。不,那样的话,自己将留下某种决定性的、无法抹去的后悔——三木有这种感觉。
而这,是如同干瘪躯壳般的自己所无法承受、也无法认同的……
“总督阁下,您知道吗?对我们日本人而言,您,以及不列颠就是那样的存在,代表不列颠坐上总督之位的您,说什么善待日本人的世界,说什么不愿让我们受苦,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欺瞒和诈骗。”
三木语气肯定地说道。
坐在沙滩上的娜娜莉低下了头。
“是啊……”
少女那低沉的声音从通信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