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轻飘飘翩翩摆动的那一类,而是设计整洁的长礼服。展现出她光滑的肩膀,胸口也露出相当危险的线条,但不可思议地带着优雅的气质。颜色是有高级感的银色,即使在咖啡厅的廉价灯光下,还是散发出与庶民划清界线的耀眼光辉,简直像编进真正的银一样。
不过,真凉的银发还是最耀眼——
「……呐,坐着吧?」
真凉的姿势像是抱紧自己的身体,双颊绋红。
似乎是因为我不知不觉盯着她看了。
「啊、啊啊,抱歉。」
我大幅摇头,坐在真凉对面。
「你这副打扮,到底是打算出席哪里的舞会啊?」
「嗯,我目标是天下第一。」
「不是武斗会(注12 武斗会与舞会的日文发音同为butoukai。)啦!是跳舞踏脚的那个!我在问你是不是要去舞会。」
「你在说什么?我说了要去卡拉OK吧。」
「……」
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再怎么样也不会穿礼服去卡拉OK吧。」
「为什么?我以为既然是公开唱歌的地方,这种程度的盛装是理所当然的。」
真凉发愣。
看来她不是像平常那样故意装傻,而是真的不懂。
「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去卡拉OK?」
「嗯,算吧。」
「你以前待的国家,这样很普通?」
「我们没有卡拉OK这种文化,倒是有受朋友招待,去欣赏歌剧或音乐会之类的。」
「原来如此。」
真凉从九岁到今年的三月,一直待在国外。
九岁就是小三,在那之前去卡拉OK似乎也很微妙吧。即使是我,也是到了小五的时候,千和的爸爸才第一次带我去卡拉OK。
「你知道卡拉OK是怎样的地方吧?」
「知道,就是和亲密的对象一起被关在密室里,一边享受饮料和料理,一边公开唱歌或幽会的地方吧?」
「嗯差不多对啦——等一下,你最后说什么?幽会?」
「乳栗三年、柿子八年(注13 意为凡事需等待才有成果。乳栗与幽会的前半部发音同为「ちちくり」。)。」
「谚语!?」
这是什么蒙混方式啊,话说你明明是在国外长大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总之,这次似乎不是「狩猎恋爱脑」那种危险的动机,这点我安心了。
「可是,你为什么突然想去卡拉OK?」
真凉一听马上露出得意的表情,从钱包拿出一张票。那是从这里徒步几分钟就会到的卡拉OK店的折价券。
「喔喔,折扣30%吗?很不错嘛。」
「对吧?这和今天早报的广告传单放在一起,所以我就想干脆和你去。」
真是庶民的动机,与身穿这件礼服的违和感MAX。
「是啊,毕竟对高中生来说打七折很多吧——」
「……重点明明就不是这个……」
我无视正在嘀咕着什么的真凉,立刻动身前往。
◆
卡拉OK店的柜台有很多学生。
国中生高中生大学生,简直充满了像在说我们要一直玩翻到暑假最后的现实充灵气。这很危险,像我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恐有窒息之虞。
「空包厢要等一个小时,要去其他地方吗?」
「不,难得来了,就等吧。」
大厅的沙发聚集了众多一样在等空包厢的人们。
也因为真凉的礼服,我们尽量坐在不显眼的角落,但——
「奇怪?这不是季堂吗?」
「夏川同学也在~你好!」
向我们搭话的人,是同班同学坂上与赤野芽衣。
坂上是之前被当成千和「万人迷作战」牺牲品的坂上学长的弟弟。
赤野芽衣则是和谁都感情很好、人面很广的女生,和千和的关系也还算亲近。
「嗨、嗨,真巧啊。」
我不自然地一边打招呼,一边确认他们有没有其他同伴。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正在交往吗?不,朋友也会两个人去卡拉OK吧?我不太清楚现实充的标准。
而说到真凉,她则是只用阴沉声音说了声「你好」这种形式上的打招呼而已,然后就低着头。
奇怪了。
若是平常的真凉,应该会切换成「对外人模式」,露出完美的笑容,应对周到圆滑。
「哎呀真令人惊讶呢——你们两个给人的印象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型——」
「呀哈哈那是什么、什么型?这样对学校最有名的情侣很失礼吧?」
坂上与赤野坐在附近的沙发开始聊天。
「夏川同学穿着超漂亮的衣服呢——那是礼服吗?」
「看来千金小姐的传闻是真的啊——欸欸,那件大概多少钱呢?」
「你是笨蛋啊,一般会问这种事吗——?」
「问一下又没关系——」
嗯……
总觉得格格不入。
为什么现实充的对话,总像是「明明在挖苦对方却点到为止」的感觉呢?虽然他们也不是坏人啦。
过了一阵子大厅广播叫了坂上的名字。
「两位不好意思,我们先进去了——」
两人小幅挥手消失在包厢中。
我放心地喘了口气,真凉却用力捏我的手背。
「好痛————————痛死了!真凉同学你干什么!?」
「你为什么一直看那个女的。」
她眼睛充血地窥探我的脸,好恐怖!
「我明明就在你旁边,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那个女的比较漂亮?」
「我、我才没一直看赤野!旁边明明还有坂上!」
「咦?坂上同学也在吗?」
「…………你没发现?」
真凉点了点头。
坂上明明就在谈论你,也打过招呼了,为什么你没发现呢?
真凉眼神十分缠人地盯着我:
「呐,你明确回答我,赤野芽衣比我漂亮吗?喂!」
「……如果我说YES?」
「我会先戳瞎你的眼睛。」
「后面还有很多吗!?」
明明就开了冷气,我却汗如雨下。
没办法,这问题我只能照实回答了。
「真、真凉同学比较漂亮。」
「大幅领先吗?」
「是大幅领先……」
真凉一听忽然扭扭捏捏、用手指在沙发上一边写「の」这个字,一边说:
「讨、讨厌!锐太真是的,别说这种像恋爱脑的话嘛。」
「既然会害羞一开始就别要我说啊!而且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加上大幅领先——!」
我的大喊引发回声,与大厅叫唤我名字的瞬间几乎重叠。
◆
我们被领进包厢点了饮料和料理后,我深深、深深地坐进沙发。
「好、好累……!」
没想到在卡拉OK排队会这么累人,我中了现实充的毒,又因为「女友」的嫉妒胃绞痛,在唱歌前就不停消耗了。
至于坐在旁边的真凉则是兴致勃勃地盯着遥控的触控面板。看来这里不是用歌本,而是全部用遥控来输入歌曲的类型。
「这个机器要怎么用?」
「嗯——随便按就可以了不是吗?」
「这样?」
真凉说着用食指轻轻戳了我的左脸颊。
「妮、妮在干什摸?」
「因为你说随便按啊。」
「我是说按遥控!」
够了给我!我抢过遥控。
「我来操作,你告诉我歌名。」
真凉一听发愣着说:
「咦?唱歌?谁要唱?」
「就是你啊,你不是想唱卡拉OK吗?」
「是啊,那是骗人的。」
「骗人的!?」
如今才被揭露的震惊事实。
我、我这半天的辛苦到底是……?
「你说骗人是什么意思啊!我可能会视情况不惜提告喔!?」
真凉口气十分镇静地说:
「如果希望我正确表达,应该说我不是『想唱卡拉OK』,而是『想去卡拉OK店』吧。」
「……?」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一样吗?
「你说说看来卡拉OK店,不唱卡拉OK还能做什么啊?」
代替会议室使用,或是待整个晚上代替旅馆过夜,虽然也不是没听过这种事,但我不觉得这家伙会想到这种用途。
「这个嘛……」
真凉欲言又止,倚靠在我身上窥探我的表情。
她的表情无比认真而紧张。
什么跟什么啊……?
这家卡拉OK店里有什么如此殷切需要的东西吗?
「我啊,最近,一直……」
紧贴的胸口传来真凉快速的心跳,我的跳动也会传给她吧。
我屏住呼吸等待真凉接下来的话。
——蠕蠕。
「……啊?」
「我最近一直没有,蠕蠕……」
我盯着她蓝色瞳孔深处,反刍她刚才跟我说的话的意思。
我问她:
「蠕蠕?」
真凉点头。
「蠕蠕。」
我又问:
「蠕蠕?」
她点头:
「蠕蠕。」
我发飙了:
「蠕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女的是怎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么一说,难怪会传来那种恐怖的简讯啊!
原因就是「蠕蠕缺乏症」吗!话说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吗?
「我一个礼拜没有做一次蠕蠕身体就会变差。」
「我不知道啦!」
我的身体才变差了吧!
「因为你之前都不让我做,而且锐太一定觉得很不好意思吧,所以才引诱你到不会被人看见的密室。」
「你的存在的确让人很不好意思啦!」
「……你不愿意让我做吗?」
真凉用一副像被抛弃的小狗眼神仰视我。
男人的——不如说是诉诸人类良心般的深切目光。
我觉得很尴尬而移开视线:
「话说,为什么是我?你没有其他让你做的对象吗?」
「不可能会有吧?」
她反过来回嘴了。
「我既没朋友也没恋人,连父母都没有;我有的……只有共犯喔。」
「……真凉……」
我盯着「女友」看了一阵子。
其他房间传来欢闹的歌声,令人觉得恍如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只有我与真凉在的空间,感觉像是脱离世界漂流着一般。
普通高中生理所当然谈的恋爱,我们却办不到。
我们只能做出品质差的冒牌货。
「……我知道了。」
我叹了口气:
「我就借你胸口,随便你磨蹭吧。」
「谢谢。」
真凉浮现小孩子般天真无邪的微笑。
嗯……
虽然觉得流动着严肃的空气。
但她要做的是「蠕蠕」吧……
「那我去啰。」
「喔喔来呀。」
「………」
我张开双臂打开胸膛,真凉马上开心地埋头进来。
我抱住紧贴着我的纤细柔软身体。
有光泽的礼服布料隔着衬衫沙沙摩擦的触感很好,而且还感觉得到下面有两个充满分量的膨胀物丰满地挤压——但我不露声色。真凉也太得意忘形了!
伴随细微的喘气,她在我的胸膛反覆蹭脸好几次。
这就是所谓的「蠕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命名,但以语感来说很适合。
哎呀,即使如此,好软啊……
「乌龙茶和可乐来了,让您久等了——」
店员打开门的瞬间,最先反应的是真凉。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我撞飞,马上拿起遥控说「接下来要唱什么歌呢呵呵呵」。虽然她拿的是空调的遥控,不过就别在意了。
我也不输她,虽然势头过猛在地上翻滚,但立刻就重整姿势:
「奇怪?麦克风麦克风,麦克风在哪?」
「那个,这位客人?」
「My name is Mike Davis!耶!哈哈哈!」
「……这位客人……」
女店员端着饮料托盘始终站在入口。
「啊啦锐胎通薛,窝闷颠的因撩蒿箱来了。」
「哇真的耶,窝一颠都没发先耶。」
我们用像机器人的动作接过托盘,以笑容目送受到惊吓的女店员。
门关上后,我们两个几乎同时叹气:
「看来是勉强敷衍过去了。」
「真危险,这种时候被看见简直是遗臭万年的耻辱。」
毕竟我们也有身为反对恋爱者的自尊,不能让人看见会被误会成是恩恩爱爱的举动。
真凉喝了口乌龙茶:
「总觉得很扫兴。」
「蠕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