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考虑是不是要让袁浩再打开这一层以便确认,但顾虑却在阻止我。我如果说话,很容易引起那个五短男的注意,何况他已经默默瞥了我很多眼,袁浩虽嘴上说不必担心,但就让我戴口罩一事可以看出,他不是没有顾虑,而来者极有可能认识我,而且对我构成一定程度的威胁。
我正想着,不料袁浩却从我面前走过去,似是故意蹭了我一下,我一个激灵,恍然间一抬头就与那个五短男打了个照面,他正用一种极其冷酷、凶险的眼光看着我,但怎么看都有点猥琐。我心头一颤,转身闪向了青铜祭台的另一侧,故意站在了如山丘般身材的四眼田鸡后面。
我见那五短男也不再盯着我,转身走去了切割室外边,与那几个坐在切割室外地板上的黑人下手谈起话来。而袁浩则一边拿着照相机拍个不停,闪光灯闪得人头痛。
“他娘了个猴的!这是啥!?”四眼田鸡伏在青铜祭台上,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捅了捅我。
我看着他手里的抹布,上面沾满了黑色的黏状物,但确切地说是深红色,样子像猪血,我头嗡地一下,然后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很显然这是他拿着抹布伸进那个洞内沾上的。我不由得想起,青铜祭台内其实是有“水”的,说是水,是因为我觉得曾经那个满是积水的墓室会从青铜祭台的雕刻缝隙间流入积水,可如今再想,我才发觉自己忘却了“祭台”的含义,没有想到里面大部分有可能都是血。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捂口鼻,却想起自己戴着大大的白口罩。
“给我拿卷胶卷去。”袁浩一边摆弄着相机说道。
我对他这种毫不客气的语气感到不屑,但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发作,只好作罢。
“在哪里?”我问。
“墙角书橱左边第一个抽屉里,要柯达的。”他继续说。
我看到五短男一伙人还在切割室门外小声窃语着,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在走出去的那一瞬间,我感觉他们停止了交谈。再等我拿到胶卷往回走时,竟发现他们都齐齐站了起来,目视着我,但幸好还呆在原地。
我更加紧张了,神经如同紧绷在鼓上的牛皮一般。
我路过他们身旁,依旧没有什么事发生,我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进了切割室,可刚踏进一步,就感到肩膀一紧,我的心顿时束紧起来,而且我竟然不由自主的转过了身去!
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五短男同刚才一样冷酷但冷笑的表情,我傻傻的与他对视,然后他缓缓张口:“厕所在哪?”
我浑身突然松软了下来,感到浑身湿漉漉的,冷汗淋漓。
我看向袁浩,眼神里流露出后怕,但不仅是我,他亦是如此。袁浩对我指指我的右侧,示意厕所在右边。
“右边。”我克制着颤抖,说道。
五短男拍拍我的肩膀,转身走去。我呆在了原地,有种被吓傻了的感觉。
“谢了周易!”
五短男的一声话语突然传来,我的头皮顿时就炸开了,刚想回头,就感到头部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又接着来了一个。
我突然听见袁浩一声大吼:“烟雾弹!”我顿时就愣住了,心说这次真他妈完蛋了,整个人就要马上瘫倒下去。可袁浩突然过来抓住我就跑,什么也看不见,只记得周围一片乱糟糟,有骂声,也有大笑声,直到我身下一空,掉入了一个洞中。
眼前依旧是黑糊糊一片;我突然被袁浩推了一下:“快跑!千万别停下!”
刹那间,一股求生的愿望压在了我的心头,我大吼着,顺着直觉向前狂奔,跑了没几步,身后猛然响起一声“轰”的爆炸声,一股热流从背后涌来,我被这股气流带出去好几米,撞到了墙上,身上压满了沉重的东西,然后眼前就黑了下去,失去了知觉。
☆、第四十一章 命运转折点
我被当地警方救了出来,当时只是觉得自己没救了,一定比几个月前在洛阳塌方被埋要严重得多,整个地下研究室几乎都塌陷了下来,上面压着的房屋除一栋外全部震塌,而我之所以还能躺在医院里活着胡思乱想,完全是上帝的恩惠。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在黑暗的地下通道里凭感觉乱跑,而也就是感觉这玩意儿救了我的命。我一直沿直线跑着,最后撞到一面墙才停下来,然后被气流冲倒,其实我被冲到了一间储物室里,因为那个储物室在拐角处,左侧还有路,但我被气流冲到了储物室中,然后被冲进来的铁门压到了地上,护住了致命部位,而这还不是最值得庆幸的。
当一切归于平静,周围满目狼藉,地下体系中多间地下室只有我所在的那一间由于地上树木密集,根部深扎,使得这间地下室将近一半得以幸免。
我受了稍重的脑震荡,身上多处擦伤,屁股也被烧伤了,但我是三个人中最幸运的。袁浩一半身子在未塌方部分,而一条腿被钢筋混凝凝土砸中,导致小腿粉碎性骨折。最惨的是四眼田鸡,跑得龟速,被气流冲了一段距离倒在了通道里面,身上碎石成堆,足足顶着千斤重,经过长时间挖掘出来后已经几乎成了废人,全身多处骨折,肋骨骨折后扎进了肺里,头骨骨折,脑浆都流了出来,一颗眼珠也被钢筋捅了出来,惨象不可名状,至今还在重病监护室里昏迷着,病危通知书凑起来都能出一本“悲惨世界”了,估计下半辈子得栽在花盆里过了。
话虽这么说,上帝还是他妈的摆了我一道,刚到嘴的肉又飞了。我本以为这次进展极快的行动十拿九稳,可却成了泡影。其实说起来也怪,现场竟然发掘出了那个五短男带来的几个黑人手下的尸体,均在出口处扎堆被砸死了,然而却没有发现五短男的尸体,这说明五短男逃走了,几个黑人却未逃走,我猜想,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情况危急,只有五短男逃了出去,而另一种可能便是五短男故意而为,其目的也只可能有一个——这事不能传出去。我认为,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五短男貌似五十出头,且肥膘尚厚,即使身手再矫健,也无法与魁梧的黑人抗衡,所以,大体可以推出这样一个结果。
其过程也很显而易见。五短男被袁浩信任,叫来帮忙,然而信任归信任,他却不是真正的自己人,而且袁浩也曾说过,很多曾经的合作伙伴都倒戈在了区晋一边,伺机而动,虎视眈眈,而区晋知道袁浩会来找我合作,所以给手下的人都打了预防针,针对我做了很多工作。于是当作为其中一员的五短男被袁浩找来,他仔细观察后断定是我,于是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烟雾弹和强效炸弹,找机会就做绝了。
这样真的太阴了!我暗骂道。
其实五短男在害我们的同时还做了一件事,就是探查了我们的进度,虽然他心里明白祭台已经被做过手脚,我们不会查出什么,但他还是成功获取了我们的目的。我想到这不禁要埋怨袁浩,这二逼怎么会找他来?我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看出,袁浩这边的确不怎么好过,连找个人都这么费劲,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袁浩这边的危机,而我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竟然还加入了他们,如今青铜祭台已无用,我在考虑,是不是该退出。
在这个关卡上我想到退出,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耻。很坦白地说,这的确是从我个人利益出发,因为我的处境比他们要糟的多,自己家人都还抓在区晋手中,我更是遭遇四面楚歌,只得躲在国外,我可以感觉到,如果我再稍微一扑腾,恐怕就要灰飞烟灭了,何况现在继续折腾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了。最初这样做,还有机会揭开那些困扰我的谜题,今天再想想,青铜祭台被做了手脚,最重要的线索丢失,真的没什么可追求的了。
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摸着自己受伤的屁股,心想,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度过这三年然后回国吧。
我借了护士的一部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打了几遍家里的座机都无回音,于是我开始拨姑妈的手机,同样无人接通,我不禁怀疑起袁浩之前对我说的,心里暗潮涌动,有一种言语不出的恐惧感。
我给良子和姑妈分别又发了短信,请他们务必回我,并表现出了急切的心情。
我把手机还给了那个sexy护士,并谢过了她。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开始焦急、战栗,甚至头痛,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冷汗淋漓。虽然区晋逃跑了,但我相信,那只是暂时的,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他还会回来的,我可以感觉到。我觉得巨人公司的倒闭有着很大的疑点,一个这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垮塌呢?即使是资产枯竭也不应该有这样的突变,所以我认为这有可能是种假象,若不然,北京那边怎么还会有监视存在?他又是如何有能力来派人找我的?
然后,区晋会做些什么呢?
我可以这样推理:五短男放炸药可能是为了销毁青铜祭台,然后让我永远陷入谜题的漩涡吗?我想不会是,因为那颗炸药如果不是核弹或者C4炸药的话,很难将青铜器销毁,即使将它掩埋也无济于事,所以他的目的不是这个。
然后,就极为可怕了。
他想置我于死地!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可这是没有道理的,我似乎并没有对他构成什么威胁,如果说当初勒令我离开中国是因为怕我插手青铜祭台走私的话,那要置我于死地就完全没有道理了,我一没对他构成生命威胁,二没对他构成财产损失,而且我的能力要揭开青铜祭台之谜谈何容易?何况我已经成了半个替罪羊,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招来牢狱之灾,他这样对我,我何德何能啊?实在令我猜想不透。
五短男虽然没有成功,但他没有死,随时可能再来。我不明白袁浩为什么不控告他,而且对警察说那几个被砸死的黑人保镖是我们的人,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
入夜了,我辗转难眠,良子和姑妈都没有回短信,恐惧、忐忑与后怕占据了我的内心,一块块像狗皮膏药一般的心病贴的我喘不过气,我看着床头不知谁送的一束玫瑰,凋谢得如同这个无可救药的可怜人。
☆、第四十二章 重逢
我还是睡过去了,不是沉醉,是真的疲惫。
刚合上眼不久,那个护士就将我唤了起来。
“Plus!你的短信。”她说完把手机放在了我的床头,又揉着眼往门外走去,看来是刚醒来,我心觉不好意思,因为自己的事打扰一个女人休息对我来说就像罪过一样,何况还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我不知道是因为刚醒来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自己都深觉可耻。
我手颤抖的打开了那条短信,刚看到号码先是一怔——这根本不是姑妈或是其他我熟悉的号,我先是一泄气,随后看下去才明白缘由。
“新号,收藏,看邮箱,一切安好,良子。”
我想,大概因为形势问题,良子才另换了个号,便于隐藏。我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因为“一切安好”四个字足以说明,虽然良子是那么不靠谱,但就我和他相处二十多年来看,在重要的事上良子所表现出的对待态度是非常严谨的,甚至在很多时候还要赶超于我。
我起身穿上拖鞋,准备去袁浩的病房借他的笔记本电脑查看良子发给我的邮箱。我相信,袁浩一定掩盖了很多事情,比如我是怎样背上黑锅的,青铜祭台又是如何被动手脚的,青铜祭台打开的那一刻,我并没有看到他表现出过多的惊讶,说明他是有了解的,只是碍于某些事不可同我讲罢了,原因是我猜不透的,可能是秘密,也可能是不信任。我希望良子会了解。
我轻轻关上病房的门,一眼便看到紧挨着的袁浩的病房透出的灯光——看来他也没睡。
我伸出手刚想敲门,立即就僵住了。
我靠!里面有人在和他谈话!
这间医院的病房门设计的是有两块透明玻璃的,所以我一看便明了。
在袁浩的床前,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身着黑色的仿古衬衫,背部驼起,头发稠密,但却白发满头,根根银丝闪着一种独特的光,一看便知这人有着不一般的来历,因为我对气质有着敏感的直觉。
我怕被发现,只能蹲在地上悄悄地在一角观察。我缩回身子,一时有些小小的忧伤。
大半夜的,袁浩密会一老头谈话,如果我没有猜错,这老头十有八九就是那个老华侨,至少我这么认为。若真是如此,事情的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他们何必要深夜密谈?
对,是在躲避我,这他妈就是重点。我感觉自己像个玩物,被袁浩玩弄于掌股之间。我答应袁浩与他们合作揭开青铜祭台的秘密,可我并没有得到什么,非但没有结果,还被摆了一道,唯一值得欣慰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