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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永清的到来只是在贝湖这潭水中扔进了一个小小的石头,微微酿起一点点波澜,很快又归于平静,相较于省委常委的身份,杨永清的重要性明显就低了很多。
贝湖省第九届四次全会即将在不久之后召开,虽说全会的主要任务是审议省委一年来工作情况的报告和关于贯彻中央重要路线方针政策的意见,以及提出今后一年的工作目标。
但事实上,更多的人却是关注新闻报道中没有提及的一件事——全委会上的一项人事补选。
贝湖省政府这边,陆政东正式就任省长的话,常务副省长和新提出的常委副省长,也会同时就位,这两个位置是如同坊间流传的基本上是由张新文和周若山接任,还是由中央另行安排,有了之前副省长的候选人被中央否掉的影响,不是相当核心的领导都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当然真正的核心对此已经是完全明了,特别是周书明和陆政东,已经了解到了中央的态度。
对此,周书明是长松了一口气,若是在这个问题上中央再另行安排,那对他意味着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对这一次的人事调整很在意,不过既然高层有了明确的态度,而且这样的安排也会得到陆政东的支持,在全委会上通过就没任何悬念,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通过不同的方式给参加会议的省委委员们都打了招呼。
当然,全委会还有一个非常有分量的事情,就是总结和展望的工作报告,这既是对前一阶段工作的总结,更是今后一年全省工作的指导方针,前两天,常委们开会,常委们也提出叾一些意见和建议,在基本认可这个初稿的同时,也进行了一些丰富。
周书明经过一番思索之后也觉得有些提法可能换一种表达也许更好,这样的事情他一向都是亲自动手,而不是劳动,政策研究室和秘书处的那些“大笔杆子”们。
周书明正沉吟着,省委秘书长汪逸枫敲门进来。
“有点事情必须要给书记汇报一下。”
汪逸枫顿了一下:
“这篇文章有些问题……”
文章写的是贝湖的事情,周书明越看脸色越是严肃起来,文章谈及的是贝湖的很多事情,大意是省里前前后后换了这么些领导,结果都没成事,不过整篇文章的重点虽然没点名,但是只要是贝湖的干部应该都能看得出来,指向的是陆政东,文章的一个中心意思就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陆政东也就是小打小闹,年纪轻轻却像个小脚女人一样,就这个样子同样无法改变贝湖的局面。
周书明看了看,文章是省外一份在全国很有影响的媒体,这样的文章在省里是不会发表的,可在省外,很多时候就没那么多忌讳了,周书明听得多,见得多,也算是见怪不怪了,只是汪逸枫不会为些许小事在这个时候惊扰他,所以有些纳闷的抬起头来。
“这篇文章的署名作者马英华是我们省里的一位干部,之前是省外一所大学的教师,后来调回省里,在下面地市干过一段时间的市长,现任省高教厅巡视员……”
汪逸枫把马英华的情况给周书明讲了一下。
省里的厅级干部实在是太多,就算是实职的厅级干部,周书明也不见得全都能有印象,更何况不是实职的巡视员。
但有没有印象是一回事,这样级别的干部在省全会即将开始的这个时候发出这样的声音总是不和谐的,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联想。
周书明微微点点头,对于汪逸枫的政治敏感性还是非常满意的,沉吟了一下道:“这件事政东同志是否清楚?”
汪逸枫摇摇头:
“我得到消息就直接过来了,不过这份刊物在我们省发行量很大,政东省长应该也知道了吧?”
周书明沉吟了一下,拿起了电话……
第33章被遗忘的人
陆政东接到周书明电话的时候,他的手上也同样拿着这份报刊,不过对于这个马英华,他得到的消息也并不比周书明多多少。
马英华是贝湖人,在沿海一所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教而优则仕,出任当地市政府的副秘书长,后因家庭原因调回省里。
由于有硕士学位,又做过大学教师,又有发达地区工作的经历,而且此人很有些经济头脑,所以也算是引进型人才,在回到贝湖还是挺受看重的,年纪不大就曾经担任过下面地市的副市长,市长。
而从意气风发的市长到没有实际职务的高教厅巡视员这样的变迁,也说明这个人缺点和优点同样突出,不然也不至于落差这么大,至于是什么原因,一时之间,他身边的人也不清楚,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叫马英华的干部基本上属于一个被遗忘的人。
“书记,这个情况我也刚刚了解,我认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的工作注定就是要被人说三道四的,这对我们也是一种鞭策,促使我们把工作做好……嗯,这件事就我来处理吧。”
陆政东和周书明通完电话,要说他心里没点小郁闷,那也是不可能的,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把小脚女人放在他身上。
可是这样的事情他能怎么做?人家一个失意官员的牢骚,他要是真和他计较理论,那也显得自己太过于小气。
陆政东对贝湖的事情有自己的步奏和规划,与其去计较这个,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在工作上,此类事,没必要追究,所以他也交代身边的人,不用追究此事……
当然,不管如何,他也记住了这个叫马英华的人……
而此刻的马英华,正在为搬家的事情而忙碌着,从省外调回省内,现在又要从省里调出去,不,准确的讲是从省里逃走。
而事情的起因,自然是因为那篇文章。
想起这事他就不由一阵苦笑,捅出这篇文章,并不是他的本意,或者说,他是被他的同学给“算计”了。
他的这位同学在南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见他现在这样子的处境,他们都觉得憋屈得慌,动员他到南边发展,可是他就是割舍不下有些东西,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从发达的沿海大都市调回省里。
马英华的老家在安楠,他祖祖辈辈都在哪里生活,一座曾经在省里风光无比的资源型城市,然而资源让这座城市兴,也是让这座城市衰的罪魁祸首。
下岗、贫困,破败,几乎成了这个城市的代名字,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父母、以及周围那些叔叔伯伯都动员他回来,希望以他在发达城市的经验让这座城市走出困境,给大家一条出路。
看着那些熟悉的父辈,儿时的玩伴,还有那些老街坊,老老邻居都生活在窘迫之中,再看看他们那一双双希冀的眼神,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回来,回到了生他养他的这方土地上……
那晚和同学一起,他确实是喝了不少酒,不过他一点都没醉,也不完全是为了发牢骚,而是他这些话憋得太久了,这些话本来就敏感,他本身就是被打入另册的人,这些话,他自然不能对周围的其他人讲,难得遇到一个局外人,而且是最要好的同学朋友,他有种不吐不快的倾诉的冲动。
只是他不知道一起喝酒的另外一个人是报社的,其实就算是知道,这些话他还是会讲,只是他没想到他这个老同学给他来了这么一招狠的,直接给他来个釜底抽薪,有了这么一出意味着什么他自然是心知肚明,这是把新来的省长往死你得罪了,这直接完全断绝了他的后路。
他自然也没怪罪他这位同学的想法,他也知道老同学是为他着想,他年纪说大不大,还有做事业的机会,不想看着他这样不死不活的混着,而且说这些话,他也没啥后悔的,特别是一想起安楠这座城市,他总觉得有些东西不吐不快。
马英华只要一闭眼,安楠那一片片高矮不等、新旧不等、且又朝向不等的屋顶便会浮现在他眼前。
那些由屋顶和屋顶划分出的小巷,又由小巷和小巷构建成的市民生活领地,望着那些笔直的砖砌烟囱或在风中颤栗着的铁皮烟筒,在烟囱之间低低飞掠过的老鸦……
然后画面会继续延伸,在接近地平线的地方,那里有几个开掘露天矿所形成的大坑。这些坑,口宽少说也有一两公里那么大,深达七八十米,或一百多米。坑壁向下向中间渐渐收缩,成倒圆锥状倾斜,默对苍天。
安楠最兴旺的时候,火车和重卡的声音成天轰鸣着,就算是安楠资源枯竭都过去十几年了,至今在坑壁上还残留着一段段铁轨和公路的遗迹,荒草丛生,锈迹斑斑,透出无尽的苍凉……
他也曾努力的想把这样的画面从脑海中挥出去,可是却始终无法如愿。
其实他也清楚,他无法挥出的不是那个画面,而是心里的那种家国情怀。
这一点,不是他那个时代出生的人是难以理解的,作为他们这样六十年代初出生的人,经历过十年动乱,经历过上山下乡,经历过从十年动乱到改革开放的转变,这些经历也早造就了有别于年轻一代的特质,都有一种英雄主义情结,都有面对家国情怀的时一种本能的感动,或者对国家命运前途的关心。
马英华嗒然低垂下了脑袋,完全失去了收拾行装所必需的那份精细心情,呆坐着了。应该承认,对自己选择逃亡,心有不甘,真可谓“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初因为他在安楠实施的改革被省里认为是太过于冒进,而把他扔进省城的时候,他就可以走,这些年,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公务员队伍里,多少像他这样被称作年富力强的当任干部掉头他去,进入商海。
他从未怀疑,自己去办公司,即便不能说比他所知道的一些所谓的企业家办得更好,也绝对不会次于他的老同学。让个人拥有几部大奔,几幢小楼,几个头衔,一大串零的资产,应该说是小莱一碟。
但他没走。不走的理由,他从不回避,他看重的还是干部这个身份的影响力。他从不回避,他的志向并不在办好一两个公司上。对于国内而言更重要的是创造出一个能让所有的公司都办得起来,并且能让它们中的大多数办得兴旺的环境和条件。已经走上改革这条不可能回头的道路,这一点很重要。
国内真正缺乏的是真正能按老百姓的需要和经济发展的需要来操作和改造体制的干部,而他觉得他在这方面还是不错的。
事实上形势的发展说明他当初在安楠进行的改革是没有错的,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间点在没有得到强有力的支持的情况下开启了一项在当时看来有些叛经逆道的改革,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不能不承认,这不但导致他到省里喝闲茶,实际上这也错过了一个让安楠获得重生的机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寻找着各种理由说服自己不要离开,实际上心里也是想着,他虽然在省里闲赋了几年,但依然还算是年富力强的干部,而且对安楠很熟悉,安楠那个烂摊子肯定是要收拾的,说不定有一天,省里想起他来还会启用他,这样他也可以弥补当年着急操之过急的缺憾。
可是结果却是一直没有,就连被人们冠以经济能人的陆政东,对于安楠,也没放在他的议事日程之上,也就是弄了点失业保险之类的敷衍一番了事。
其哀莫大于心死,他之所以会讲那些话,也是觉得没什么希望了。
现在,终于解脱了!
可是马英华心里却是半点如释重负都没有……
第34章多事之秋
就在马英华怀着复杂的心情等待着组织上批准他的辞呈的时候,省政府秘书长杨启成也在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搞清楚马英华的情况。
虽然陆政东表示不追究这件事,但是作为秘书长,他不能懈怠,他必须要非常主动的摸清这个马英华的情况,也要给陆政东一个交代。
不过,这件事现在不是时候,陆政东现在的主要心思同样在即将举行的省委全委会上,他也要拿出全省下一阶段政府这方面的工作规划,而且也要为全委会上的人事调整操心,这个时候,杨启成自然也不会去分散陆政东的注意力。
根据党的地方委员会工作条例规定,全委会每年至少召开两次,遇有重要情况可随时召开,比如重要厅局级干部的任命,比如省委常委的增补,这都需要全委会表决通过。
全委会的议题由常委会确定。会议议题确定前,一般应征询委员的意见,全委会召开的时间、议题,一般应在会议召开五天前通知到各委员,会议有关材料一般应同时送达。
这一次全委会是例行的全年第二次,同时也是有重要情况召开的全委会,即有非常重要的人事决定,将推选两位省委常委,而关于各地市州以及省直机关厅局级干部的调整,还是需要充分的酝酿一下,在下一次全委会上进行表决。所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次会议。
就像绝大多数的会议一样,不管与会者中有多少“传闻”,私下之间又有多么激烈的议论,会议总还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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