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闻到一股血腥味,连忙闭住呼吸。
那些血雾飘下来,纷纷扬扬落在床上,沾在我和方丈的身上。然后,那纸人轻飘飘的飞了起来,飘飘荡荡,向门外飞出去了。像是有一只手,凭空抓着它一样。
纸人飞出去了,那阵阴冷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我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全身发软,瘫倒在地上。
而旁边的方丈还在擦眼抹泪。
我不由得佩服:“方丈,你不错啊,假哭能哭出眼泪来。”
方丈哆哆嗦嗦说:“吓得,吓哭的。”
这时候,呆在墙角的张元叹了口气,也是如蒙大赦的感觉:“幸好,幸好没有搭理我。这两位要是仔细在大圣庙转一圈,你师父就被人弄走了。”
我问师父:“咱们怎么办?”
张元叹了口气:“先把吴老头抬出来,看看他的身体还在不在。”
我心里疑惑,纸扎吴明明藏在大圣庙后面,他能有什么事?
我和方丈攀上供台,向大圣庙后面一望,不由得哎呦一声。纸扎吴简直变成了个血葫芦。全身上下都被血包裹着,根本看不清楚模样了。
我和方丈七手八脚的把纸扎吴搬下来,然后问张元:“这是怎么回事?”
张元说:“纸人虽然是吴老头的替身,但是毕竟和他的肉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纸人被那两个鬼打残了,他的肉身自然也受伤不小。现在咱们把两个鬼瞒过去了。但是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带回去的纸人是假的。所以,你们两个手脚麻利点,赶快把吴老头的其他魂魄收集回来。”
这时候我想起来,之前纸扎吴曾经把魂魄分成四十九道,附在纸人上飘出去了。
张元吩咐我说:“许由,你去吴老头身上找找,他身上肯定有收集魂魄的东西。”
我在纸扎吴身上摸了一遍,发现一个罗盘。这罗盘有点奇怪,指针并不是指着南方,而是有点偏西。
张元吩咐我说:“你和方丈,你们两个人,跟着罗盘,在天亮之前,一定要把剩下的纸人找回来。那些纸人做的很简陋,天一亮,阳气蒸腾,他的魂魄肯定受不了。”
我和方丈答应了一声,端着罗盘急匆匆走出大圣庙。
我低头看着指针,而方丈帮我看着路。我们两个走的很快。在夜色中赶了一会,果然看见一个纸人躺在河岸上。
方丈小心翼翼把纸人收起来,揣在怀里了。
这一夜,我们几乎把大圣庙周围走了一个遍。幸好这些纸人飘散的地方并不远,不然的话,天亮之前我们绝对没办法将他们完全找到。
等我和方丈发现最后一个纸人的时候,天已经要亮了。我连忙把纸人交给他,说道:“快拿好。”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方丈面色苍白,两片嘴唇发紫。
我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方丈无辜的摇摇头:“我怎么了?没什么啊?”
然后,他把纸人塞到怀里,冲我摆摆手:“咱们快点回去吧。一晚上没睡了。你们师徒两个真是我的灾星。”
我疑惑的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方丈,我看你的脸色有点不对,你难受吗?”
方丈慢慢的转过身来:“什么不对?”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两眼上翻,一下晕倒在地上。
我吓了一跳,连忙蹲下来,又是摇又是喊。然而方丈始终软绵绵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探了探他的鼻子,还有气,又摸了摸心跳,也正常。
好在这里距离大圣庙也不远,我背着方丈,向大圣庙走去。
方丈很胖,背起来很吃力。到最后,他简直是挂在我身上,被我拖过去的。
我刚刚迈进庙门,就一叠声的大喊:“师父,出事了,方丈不明不白晕倒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我把方丈放在大殿。张元淡淡的说了句:“他只是个普通人,受不了吴老头的魂魄而已。没关系,把纸人取出来,让他歇一会就好了。”
我在方丈怀里掏了掏,把那些纸人取出来,随手放在地上。
张元动弹不得,方丈又昏迷不醒,一时间,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就在这时候,我看见那些纸人动了。像是有风在吹他们一样,慢慢的,绕着纸扎吴围了一圈。
我回头看了看外面,天正在慢慢变亮,夜色正在慢慢消退。
张元忽然说了句:“来不及了,许由,把纸人烧掉。”
我答应了一声,也没有多想,端起蜡烛就向那些纸人烧过去。
没想到,纸人的火苗一下窜起来一米多高。我顿时呆在那里了。这只是巴掌大的纸片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苗?
就在我发呆的工夫,这些纸人以极快的速度烧起来了。
我站的太近了,火舌一下舔到我身上,然而,我没有任何疼痛感,反而,隐隐约约的,我看见大火里面有一个人影。
我向后退了两步,看见火苗外黄内白,里面灯芯似得一个黑影。然后这黑影慢慢走出来,走到纸扎吴身上了。
当黑影走到纸扎吴身上的那一刻,纸人轰然熄灭了。随口,纸扎吴痛苦的叫了一声:“疼死我了。”
我抬头,看见纸扎吴已经醒过来了。他虽然满脸鲜血,但是我能看出来,他现在很虚弱,比昨天晚上更加苍老了。
张元问:“吴老头,怎么样?”
纸扎吴没好气的说:“怎么样?你说怎么样?差点把老命丢在那。姓张的,老子被你害惨了。”
我心里嘀咕:“我师父根本就是见谁害谁。”
我本以为张元起码得假惺惺的道个歉。然而,张元居然来了句:“我不是问你怎么样,我是问棺材铺怎么样了。”
纸扎吴愣了一下,然后愤愤的骂了一句。也不理张元,艰难的爬起来,找了一盆水,把自己清洗了一遍。
等纸扎吴洗干净了再看的时候,我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果然憔悴了很多。一脑袋头发本来半黑半百,现在全都白了。”
纸扎吴清理好了之后,身子一歪,躺在了蒲团上。
张元又问:“棺材铺怎么样了?我女儿怎么样了?”
纸扎吴叹了口气:“你女儿要出事了。”
张元的声音陡然紧张起来:“要出什么事了?”
纸扎吴说:“我是临走的时候被发现的。所以,偷听到了一些内容。几个月之后就是中元节了,他们打算在那个时候,把你女儿押到冥界去。后来,他们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我忍不住凑过去听,结果,惊动了他们,被一路追杀。一缕残魂都被打散了。”
第四十五章 免费的棺材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张元的声音也变得急躁起来了:“我女儿被他们抓走十几年了,怎么忽然要送到冥界去?”
纸扎吴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了,可能冥界有什么变故吧。”
张元沉默了一会,又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纸扎吴说:“还不错,至少比你现在这个样子要好得多。只是身上鬼气重了一些,棺材铺那种地方,我不说你也明白。”
张元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很坚定:“我想救她。”
纸扎吴摇摇头:“你救不了。”
张元很坚定的说:“我一定要想办法救她,哪怕不要这条命了。”
纸扎吴无奈的笑了笑:“如果拼命就能办成事。咱们这些人也不用背着诅咒过几千年了。”
这下,张元没有再说话了。
纸扎吴似乎心有不忍,说道:“老张,还有一个消息,你最好能挺住。”
张元淡淡的问:“出了这么多事,我还有什么挺不住的?你说吧。”
纸扎吴像是在犹豫,然后迟疑的说道:“你的肉体……”
这下,张元的声音陡然紧张起来:“我的肉体怎么了?”
纸扎吴叹了口气:“被他们给烧了。”
我大惊失色,忍不住脱口而出:“烧了?”
纸扎吴慢慢的点了点头。
张元始终没有说话。
我们几个都隐隐约约有些担心。不由得齐声问道:“你没事吧?”
张元没有说话,忽然,哇的一声。纸人身上莫名其妙的出现一块血斑。
我惊讶的指着那块血斑:“吴老头,这是怎么回事?”
纸扎吴叹了口气:“没关系,那不是真正的血。是魂魄受到了大创伤。”
几秒钟之后,张元的声音也响起来了:“我没事,让我歇一会。吴老头,你别走,有些事我要和你商量商量。”
纸扎吴坐在蒲团上,苦笑一声:“这一趟让我精疲力尽,你就是让我走,我也走不了了。你要和我商量什么?帮你救女儿还是帮你找身体?”
张元还没有说话,我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这手机常年关机,因为大圣庙不通电。昨天晚上刚在李小星家充上了一点电。没想到,今天就有人打电话。
我看了看号码,很陌生。于是我接通电话,习惯性的问:“你好,买保险吗?”
那边紧张的来了句:“许大师,是我。”
我有点不耐烦:“你是谁?”
那边说:“我是出租车司机。你忘了?前两天你给我一张名片,让我有事找你。”
我挠挠头:“我是这么说的吗?你有什么事?”
司机说:“我遇上脏东西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很果断的说:“别扯淡,我现在没空。”然后,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我发现其余的人都没有说话,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被他们看的有点心里发毛。问道:“怎么了?”
他们三个都不说话。
张元我不敢惹,纸扎吴我惹不起。于是我瞪着方丈:“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方丈惴惴不安的瞥了张元和纸扎吴一眼,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见纸扎吴在看你,于是跟着看看。”
我顿时无话可说。
这时候,纸扎吴缓缓地说:“许由,刚才谁给你打电话?”
我见他神色异常,心里也有点没底,说道:“一个出租车司机。怎么了?”
纸扎吴说:“这个人的声音,有点不对劲。”
我点点头:“没错,他说他遇见脏东西了。”
纸扎吴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
随即,张元的声音也响起来了:“电话里的声音,应该不是人能发出来的。许由,给你打电话的可能是鬼。”
我一听这话,不由得吓得一哆嗦:“鬼?给我打电话?”
我不敢怠慢,把出租车司机那点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纸扎吴眉头紧皱:“不应该啊。电话里面的声音绝对不是人发出来的。不可能是那个出租车司机。”
我问纸扎吴:“是不是鬼上身?”
纸扎吴摇了摇头,问张元:“张道友,你觉得呢?”
张元说道:“应该是有一只鬼想引诱许由过去,然后要对付他。”
我被张元这么一说,心里开始打鼓:“我没招谁没惹谁,为什么要对付我啊?”
张元和纸扎吴都说不出原因来,只是嘱咐我小心点,这两天不要到外面乱跑。大圣庙虽然很小,但是毕竟有香火供奉,一般的鬼怪不敢轻易到这里来。
我点点头答应了。但是心里始终有点不踏实,总感觉只要迈出庙门,就有人要抓我似得。
而这几天之内,张元也和纸扎吴推演了无数遍,他们仍然在讨论怎么救师父的女儿。
据纸扎吴说,本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掺合这件事的,但是师父实在太可怜了。女儿被抓了,自己的肉身又没了。所以在这陪他两天,耽误点时间,做一些无用功。
张元提出了无数个方法,但是每一个都被纸扎吴否定了。这些方法之所以行不通,基本上都是因为一个原因。那就是棺材铺里面的哑巴。
我,方丈,师父,纸扎吴。我们都曾经去过棺材铺,也都见过哑巴。但是我们全都不知道,哑巴到底是人是鬼,他到底有什么实力。我们唯一能肯定的一件事就是,他的实力很恐怖。我们和他硬拼,绝对是在找死。
也就是因为这个不确定因素,所有的办法都推演不下去。接连几天,事情变成了死局,解不开的死局。张元整天长吁短叹,说什么日子一天天减少,什么当父亲的对不起女儿,把我们烦得要死。
方丈心宽体胖,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天亮的时候开门迎客,天黑的时候洒扫庙堂。庙里面香火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供我们几个人吃喝是没什么问题了。
然而有一天,方丈打开庙门一整天,居然一个香客也没有。即使最虔诚的那几位老太太,也没有为他们调皮的小孙子上香祈福。
方丈一整天都在纳闷中,到傍晚的时候,不由得坐不住了,开始在庙里面走来走去。
而张元又把我和纸扎吴叫了过去,我们三个又开始商量着怎么救人。张元估计是急昏了头了,后来的办法就越来越离谱,连打110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