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绿灯亮起来的时候,她猛的甩开我的手,不顾一切的朝中间冲去……”
听他说完这些,我整个人都是冷的:“你觉得她是……故意的?”
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她甩开我冲过去,她的样子象是去救人。”
“救人?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他一脸的茫然:“没有,红绿灯下能发生什么,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手术室上的红灯灭了,何秦安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冲过去抓住医生问:“她怎么样?她怎么样了?医
生,你快告诉我!”
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几个小时的手术下来,使他看起来疲惫不堪,他说:“病人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何秦安顿时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他完全放松下来,医生又接着说:“虽然她度过了危险期,但是在抢
救的时候,病人的自我意识特别弱,她似乎想放弃生命,至于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就看她自己了,也许很快,也
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甚至会更久。”
医生的话对何秦安无疑是个青天霹雳,他只楞了片刻,马上嘶喊起来:“什么叫自我意识特别弱?什么叫她
想放弃生命?我只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什么时候?”
医生挣开他的手,很委婉的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能把她从死亡线上救过来已经是奇迹。”
他转身就走,留下一脸目瞪口呆的何秦安。走了几步医生象想起了什么,转身对何秦安说:“哦,对了,她
已经怀孕了三个月。”
何秦安茫然的看者他的背影,猛然尖叫起来:“天那!我要做爸爸了!七月!七月!你听到了没有?医生说
依云怀孕了,我就要做爸爸了!”
看着他欣喜若狂的表情,我的心里一痛,轻声的说:“去看看她吧。”
“对,对,去看看她,依云!依云!”他一路奔跑着往安依云的病房去。我跟过去,安依云正静静的躺在床
上,头上缠着纱布,脸上有很多处瘀青,嘴唇似乎没有了颜色。何秦安抓着她的一只手贴在脸上,他的眼睛里面
此刻只有躺在他面前这个他用全部生命去爱的女人,再无其他。他喃喃的,温存的说着:“依云,你听到了我说
的话吗?你答应我,一定要让自己好起来,为了我,也为了我们的孩子,你这么傻,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是想
给我一个惊喜吗,是吗?当医生告诉我说你怀孕了,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依云!依云!你听到了吗?你感觉得
到我有多么爱你吗?你说过,如果有来生,你一定不会放开我的手,我不奢望来生,我只想今生牵你的手,就这
样,平平淡淡的,一生一世。所以,你答应我,一定不能放弃,不管你多久能醒过来,我都等你,一年,两年,
十年,一辈子,我都等,但你千万别让我连等的希望都没有,依云……”
我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默默的走了出去,我在走廊的凳子上坐了下去,我真的不明白,我们到底是哪里做错
了,难道彼此深爱也是一种罪吗?我失去了启凡,何秦安也跟着失去安依云,我不知道安依云会不会醒过来,我
真的不知道。我把头疲惫的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仿佛望着我的前世。难道完美的爱情最终只能用死亡来冻结
才能使之成为永恒吗?
许久,何秦安走了出来,坐在我身边,他问:“还没回去吗?”
“依云家里还不知道吧?要不要通知他们一声?”
他抬起手看了看表:“明天吧,七月,说真话,我很害怕,我不怕他们责骂我,我就怕他们不肯原谅我,我
犯了这么不可饶恕的罪。”
我看他,心头顿生怜惜,我说:“不会的,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你别自责,依云不会有事的,她一直都
是那么坚强,医生并没有给她判死刑,对吗?所以,我们还有希望,哪怕只有千分之一我们也不能放弃,至少依
云还能呼吸,心脏还在跳动,不是吗?”
“七月,有你这个朋友,真好,真的。”
晚上我没有回去,后半夜实在困得不行趴在安依云的床边睡着了,一直睡到何秦安给我买早点回来,看他满
眼的血丝和一脸的憔悴就知道他守了一夜,我把披在肩上的衣服还给他,我说:“要不你先睡会吧,我已经睡好
了,我帮你照顾她。”
“不了,我不累,我刚打电话了,他们应该……很快就来了。”他低下头去,象个正在等待审判的囚犯。
没一会儿,他们就来了,方萍一推开门,扑上去抱住安依云失声的痛哭着,完全失去了主意:“依云啊,我
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让自己伤成这样?你醒醒,醒醒啊,妈来看你了,你起来跟妈说句话,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
短,你让我怎么活呀……”
启凡的父亲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的女儿默默流泪,启凡的母亲边哭边劝方萍,我的眼睛又开始湿
了。
何秦安走过去,直直的在他们面前跪了下去:“是我不好,我没好好的照顾依云,对不起!”
听完何秦安的话,方萍顿时止住了哭,她转头看着何秦安,刚进门的时候,她只顾着女儿的病情,完全没注
意到何秦安的存在,这会儿看见何秦安就象看见了仇人一样,她猛抽了一口冷气,心中所有的痛苦、愤怒、悲伤
等种种情绪,霎时都有了集中发泄的对象。她哭喊着扑上去,对着何秦安一阵没头没脑的乱捶狠打:“你这个凶
手!我跟你拼了!我把依云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你把她害成这样,竟然还有脸说对不起?你以为一
句对不起就有用吗?我今天跟你拼了,你还我的女儿……”
如果方萍手上有刀,我怀疑她真会杀了何秦安。何秦安不说话,也不反抗,任由那些拳头和巴掌如狂风暴雨
般的落在他的身上。
我们都惊呆了,谁也没料到方萍的反映会这么大。这时才如梦初醒的围上去劝着,拉着,何秦安仍然跪在那
一动不动,这种痛苦和颓废的姿势,无言的宣告了他的悲痛。
方萍仍在那里又哭又喊,然后启凡的父亲把何秦安搀了起来,说:“走吧,我们出去谈谈。”
整整闹了一个上午,方萍终于安静了下来,看见何秦安她的眼里虽然仍有怨恨,可她再也没有力气折腾了,
只能守在床边望着安依云默默流泪。
启凡的母亲拉着我的手,心疼的说:“搬到家里来住吧,也有个照应,你瞧瞧,都瘦成这样了。”
我蹲下去靠在她的怀里,感受着从她提内传来母爱的温暖,我说:“我没事的,我在那住习惯了。”
我不舍得离开那间屋子,尽管只剩下寂寞和寒冷,但是有我跟启凡所有的记忆。她是个聪明的母亲,她轻柔
的抚摸我的头发:“唉!只怪我们家启凡没那个福分,你如果需要什么,就往家里打个电话,哪天要是想回来住
随时可以来,你一个人也够不容易的,我知道。”
“好,我一有时间就去看你们。”
一直陪着他们到下午两点,我想起来杜枚今天三点的火车,我给她打电话,她说刚到火车站,我让她在那等
我,我马上去。然后我跟他们说再见,我要去火车站送个朋友。
远远的我就看见杜枚站在车站门口打电话,旁边竖着一个行李箱,她看见了我,微笑着向我招手。杜枚已经
完全康复,脸上化着淡淡的妆,乌黑的长发直直的垂下来。我更喜欢看她现在的样子,没有了那种上班时的风尘
和妩媚,只有一种清纯,给人的感觉象是散发着清香的百合花。
杜枚挂掉电话,把一只手插进我的胳膊里,拉着行李箱一起往候车室走。我问她:“没别人来送你吗?”
“没,我就叫了你,你瘦了好多,七月,你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
候车室里好多人,我们找了个位子拥挤的坐了下来,我牵强的对她笑了笑:“没事。”
“安医生的事我听说了,你也别太难过了,我一直相信什么事情都是命中注定好的,命里不该有的,无法强
求的来,真的,七月。”
我甩了甩头,岔开话题:“你呢?怎么突然想回家了?”
她拿出一根烟点燃,问我要吗,我摇头,自从知道有了孩子我就没再抽烟了。她说:“我现在想明白了,在
外面这样漂总不是个办法,青春跟爱情全浪费了,是该回家了,不想再出来继续过这样的生活,好累。”
是啊,她早该回家过正常的生活了,象她这样美丽的女子应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才是。
“那想好回家以后做什么吗?”
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一种希望和对以后生活的憧憬,她说:“想好了,我打算回家买房子,再做点小生意,如
果碰到比较好的男人,我会考虑结婚,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对,人说平淡才是真嘛,到家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她转过头来看我:“七月,我们是朋友吗?”
“是,一直都是。”
“你跟我一起回家吧,不要继续留在这里,我担心你忘不了过去,离开也许会好点。”
我看她,对她微笑:“谢谢你,杜枚,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有些事情,不是离开就能忘记的。”
她低下头把烟头踩灭:“七月,好好照顾自己,对自己好一些。”
“这些天你见到小宇了吗?”她突然这样问,把我吓了一跳,我一时没回过神来。
杜枚接着说:“不知道她最近在搞什么,电话从来都打不通,她有跟你联系吗?”
“没……没有。”我的脑子一阵晕眩,我咀嚼着杜枚的话,我惊讶的问她:“最近?你见过她?”
杜枚没觉察出我的反应,她说:“是啊。”
“什么时候?”由于紧张,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出事的前几天,我那天刚下班,在一个十字路口碰见她,她好象在等人,我跟她说话,她看起来有点紧
张,还心不在焉,没跟我说两句就跑了。”
我呆呆的看着杜枚,只觉得心脏在一瞬间就凉透了。
“你怎么了?七月?”
“没,没,你没看错吗?”
“切,我怎么会看错呢?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她看起来有点憔悴……,哦,车快来了,我去下洗手间,你
去吗?”
我木讷的摇摇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启凡也说看见过夏小宇,这次杜枚也说看见了,总不可能两个人
都看错吧?难道……夏小宇真的没死?阿辉根本没把夏小宇的尸体送去火化?可是,如果夏小宇被抢救过来了,
为什么不但不告诉我,反而还要骗我呢?
想到这里,我给阿辉打了个电话,我问他有没有时间,他说有,然后我们约好三点半见面,我一定要把这事
弄清楚。
挂完电话我仍想不明白,想了好久,我忘记了时间,直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几声恐惧的尖叫,前面突然出现
混乱,很多人开始往前面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人群涌在洗手间门口时,我的心脏被一阵巨大的痛狠狠的抽了一下,我疯了一样往那里跑,一边往里面挤
一边歇斯底里的尖叫:“让开!让我进去!让开!”
杜枚躺在潮湿的地上,她的眼睛睁得很大,似乎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她的脖子上勒着一根细细的铁丝,
伤口模糊不堪,鲜血浸湿了她的衣服。
这一次,杜枚是真的死了!
3 警察接到报案后很快就来了,我看见了罗天,他的神情凝重,他的眼神飘过我的脸,然后隐藏在拥挤的人
群中。
我一直蹲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仿佛没有了任何意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害怕,我明白,总有一天我也
会死去,可是我不想象杜枚那样的方式离开,这让我有一种彻骨的寒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天站到我的面前,他伸出一只手:“走。”
我抬头看他,眼神涣散,好象无法集中一样,我梦幻般的问他:“去哪?杜枚不是我杀的,你相信我,好吗?”
他的眼里掠过一丝心疼:“来,起来,我相信你,我知道不是你杀的,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我不由自主的把手伸给了他。
他没说话,拉着我走了出去。我坐在他的摩托车后面,仍觉得昏昏沉沉,脑子里全是杜枚躺在血泊中定了格
的画面。
直到罗天把车开离了市区,我才有点清醒过来,我问他:“我们这是去哪?”
他说:“到了就知道了,坐好一点前面的路不太好。”
果然路越来越不好,坑坑洼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