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何秦安,上海人,在一家外贸公司跑业务。她是父母的期望,也是启凡的骄傲,这样一个女子,究竟她爷爷死
去的那天她听见或者看见了什么?是什么能够另一个活生生的人从此不再说话?而且还是安依云这样的女人?她
把自己封闭在可怕的壳子里,不让任何人靠近。
晚上安依云睡在我身边,果真象启凡说的那样,她只脱了大衣,而裙子却不脱,我想,她既然不肯换身上的
裙子为什么还要带衣服来?真想不通。于是我关了灯,侧身躺了下去,窗外有冷冷的月光照射进来,我睡不着,
也许是安依云睡在身边,我总觉得不安心。安依云似乎不太安静,翻来覆去,我怕她冷,帮她把被子裹紧了些,
我柔声问她:“姐,你是不是冷?”
她没理我,但是却停止了翻动,我心里一热,继续说着:“姐,你别怕,放心睡吧,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能伤
害你,我在,启凡也在,我们都这么爱你,你知道吗?”
她忽然把身子转过来,脸贴在我瘦弱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我试着把胳膊抬起来,她竟顺从的将头枕在我
的臂弯里,一只手伸过来摸着我的脸。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动得眼眶发热,我知道她在听我说话,我知道
她也听懂了我说的话,她不是不让人靠近,她只是在害怕,对周围的一切怀疑,我想,我能让她好起来的,我需
要时间走进她的心里。我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珠,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象任何一个母亲一样拍自
己的孩子,她在我怀里安静得象一只受了伤的猫。是的,她的确是受了伤,而且伤得很深。
没有任何预兆,半夜醒了过来,觉得很冷,很凉的风直往被子里钻,我摸了一下身边的安依云,空的!我猛
地惊醒,坐了起来,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看见安依云正背对着我站在窗户旁边,白色的长裙拖到地上,黑黑的长
发垂到腰际。
我突然觉得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曾几何时,我的记忆里出现过这样一张背影,然而此刻,却无论如何也搜
索不出来。我不知道她站在那里做什么,但还是怕惊动了她,于是很小心的躺了下去。
就在我刚刚躺下去的时候,我在一瞬间搜索出了记忆里的那张背影,那是曾出现在我梦里的背影,那个山坡
上,那个白衣女子,为什么会跟安依云此时的背影一模一样?
是巧合?还是……
3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走进一间房子里,具体来说是一间教室,还是以前跟忆南一起上学的那间教室。
我推门进去,里面坐了好多人,他们统统都坐在地上,不知什么时候这里面一张课桌也没有了。他们好象都在等
我,全是认识的,启凡、夏小宇、安依云、温可原,还有苦婆,安依云把我拉过去坐在她身边,说:“怎么才来?
我们都在等你呢。”
“等我?”我有些莫名其妙。
苦婆说:“是啊,都在等你。”
我诧异着:“苦婆,你眼睛好了?”
“早就好了 。”
我还想再问什么,温可原对我说:“七月,来,坐到我的身边来。”
我坐在那里犹豫不决,温可原又说:“来吧,宝贝,这个游戏是由我来主持的,所以你必须到我这里来,只
有我才能保护你,明白吗?过来。”
我看启凡,他好象没听见温可原说的话一样,他正在吃苹果,一边吃一边跟夏小宇窃窃私语,还不时的发出
笑声,我立刻就坐到温可原身边,温可原把我抱起来坐在他的腿上,一只手放在我的胸脯上,安依云说:“你怎
么可以这样?真不要脸!”
温可原对她吼:“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贱人,给我闭嘴!”
安依云马上把头低下去不再说话,我重重的亲了一下温可原,启凡还是没有看我,我拿起放在地上的瓜子吃,
把壳扔到启凡跟夏小宇身上,其中有一些扔到了苦婆身上。
温可原说:“游戏现在开始,从我这里开始数,数到7 的那个人就必须挨我一枪。”
“为什么?那样会死的。”我看着温可原手里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枪。
“玩游戏嘛,这枪又不是真的。”
游戏开始,夏小宇数到了7 ,温可原朝她开了一枪,她“啊”了一声,举起双手倒地,一会儿就爬了起来,
这次轮到启凡数到了7 ,温可原把枪瞄准了启凡,只听见“砰——”地一声,子弹正中启凡的胸口,他惨叫一声,
鲜血喷涌而出。我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我哭喊着:“启凡,启凡,你不能死啊……”
这时,我的眼光慢慢落在了墙的一角,那里赫然躺着一口棺材!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手按住胸口,全身都是冷汗,我打开床头灯,房间里的安静让我松了一口气,我
揉了揉太阳穴,转头去看身边的安依云,她不在,她又去干什么了?我打开房间里的灯,我以为她可能又象晚上
一样躲在洗手间,我起身去看,她也不在,我又去大厅看,启凡正蜷在沙发上睡着了,当我找遍整间屋子都找不
到她的时候,我着实被吓住了,我看了一下时间,三点四十分!这么三更半夜的她会去哪?我不敢往下想,焦急
的摇着启凡:“启凡,启凡,你醒醒……”
他动了动身子,闭着眼睛伸出手搂住我的头吻了一下,迷迷糊糊的说:“干嘛啊,七月?我困死了。”
“依云不见了。”
“找找吧,啊,她能去哪。”
“我到处都找了,真的没有,她不见了,启凡。”
停了一会儿,启凡猛然一翻身坐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说什么?”
“依云不见了。”
他光着脚跳下沙发,外套也没穿,当他发现安依云失踪并不是一个玩笑时,他楞在那里,一句话不说,我怯
怯的看他:“启凡……”
“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不知道,我醒来她就不见了。”
“你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
“我没有,我……”
他突然对我吼叫:“你怎么不看住她?她跟你睡在同一张床上她起来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死人?她现在这
个样子跑出去,如果出事了呢?谁来负责?她在家从来不这样,就跟你睡了一个晚上不到,你跟她说了什么?我
不是叫你不要跟她多说话的吗?”
“我没跟她说什么。”我委屈得直想哭。
“没说什么她会走?”他简直不可理喻。
我叫起来:“我怎么知道啊?你不是也睡在外面吗?那她开门出去你不是也不知道?”
他停下来,沉默着,然后慢慢的说:“这么晚了,她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七月……”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电话拨了起来,许久,那边有人来接,他就说了一句话:“妈,依云回来了吗?”
然后是沉默,沉默,挂了电话。
他站在我的面前,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的手掌重重
地打在我的脸上,那个耳光是如此用力,以至于我的左耳近乎失聪,我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显然也楞
住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依然停在空中的手微微发抖。
我站起身拿起外套就往门口走,他冲过来挡住门:“你要去哪?”
“让开!”我的声音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不让。”
“请你给我让开!”
“我不让。”
“安启凡,你给我让开。”我的眼泪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他一把抱住我:“七月,对不起。”
我用力的推他,又哭又打:“安启凡,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他一下吻住我的唇,我狠狠的咬了下去,他低吼一声松开我捂住嘴,我趁机拉开门冲了出去。
“七月——”
深夜的街头,是我破碎的奔跑,我这么深爱的一个男人,六年了,他从来没有打过我,他怎么可以那么用力
的打我?泪水模糊了视线,我蹲在路边圈住胳膊点了根烟,我的心脏破了一个洞,血流不止。
安启凡,我要怎样才能原谅你?
一辆摩托车停在我的身边,男人走过来蹲在我面前,将我的头揽进怀里,我推开他,我不想再看到他。
“七月。”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我不理他。
“对不起,七月,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我一时失了控制,七月,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我有多爱你的,
原谅我好吗?你别这样,我让你打,让你骂好吗?你别哭,七月,老婆,我老婆……”
我的眼泪不停的往外流,我侧过脸不看他,我不想跟他说话,我的脸火辣辣的痛。
“七月,你知道依云在我心里有多么重要,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我的骄傲,我不能允许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她现在病得这么严重,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原谅我自己,七月,我相信你也
跟我一样担心依云的安全,是吗?你先别生气,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她找回来,只要依云平安,你要怎么惩罚
我都行,好吗?”
启凡一番话说得我无力抗拒,是啊,安依云现在那副样子,任谁都不会放心,不管她的失踪跟我有没有关系,
但她确实是在我的床上不见的,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我也一样不会原谅自己。不仅仅是因为心里的内疚,还有
一份对她特殊的怜爱。
于是,我暂且放下对启凡的怨恨,跟他一起,骑着摩托车大街小巷的寻找着安依云的身影,可是,在这么大
的一座城市,要找一个女人,尤其是在晚上,确实犹如海底捞针。一直找到天快亮了,我们终于决定放弃,等天
亮再出来找,实在不行,就通知警方,登寻人启事。
我们心事重重的回家,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当我们打开门,发现卧室亮着微弱的光,我跟启凡一起冲了过去,
然后相对着微笑。
安依云正躺在床上,安静的熟睡着,象个孩子。启凡轻轻的走过去帮她盖好被子,把她的鞋提起来,因为她
的鞋子上全是泥土,就象刚从田里干完农活回来一样。然后吹灭了点在床头柜上的蜡烛。
我一眼看见那根蜡烛,我脸上的笑容随即僵住了,冻结了,然后彻底破碎,一片一片,飘散在抑郁沉闷的空
气里。
那是一根从中间裂开一条缝的蜡烛,是我收到的第二封邮件里的蜡烛!
4 启凡把安依云的鞋子洗干净以后,挨着我坐下来,他从我手里接过烟吸了一口,可能是呛到了,他不住的
咳嗽起来,他把烟还给我,揉着眼睛:“我真不明白,这烟有什么好抽的?又不甜,又不咸,还有点苦。”
我看了他一眼,想笑,但是没笑出来,我脑子里想着那根蜡烛,安依云怎么把她翻出来的?而且又没有停电,
她点根蜡烛做什么?我把烟头掐灭,百思不得其解。
想到这里,启凡一把将我拉下去在他身边躺下来,我挣扎,被他紧紧抱住,我想到那个耳光,脸颊还在火辣
辣的痛,我背着身子不理他。
“七月,别生气了,好吗?你刚刚也那么用力的咬了我,算扯平了,要不你再还我一巴掌?”
我懒得理他,装没听见。
他伸出手来搂住我的腰,我想拿开,但他紧紧搂住不放,我冷冷的说:“别碰我!”
他死皮赖脸的笑:“你是我老婆,我不碰你碰谁?”
见我还不理他,他就开始挠我痒,我翻过身去:“别闹了!”
“嘘!”他敏感的看了看卧室,然后一翻身把我压在身下,眼神迷离。用那种温柔得让人受不了的声音说:
“七月,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生气起来有多可爱?”
我撇了撇嘴,眼泪又滚了下来:“安启凡,我讨厌你。”
“七月,我爱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他吻住了我嗫嚅的唇,舌尖轻轻的滑了进去,我想要挣扎,被他
吻得更紧,当他温柔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肌肤,我忘了那个耳光,忘了说过不原谅他,忘了一切的抱住他。
“启凡,我们会不会吵到依云?”
“小声一点。”
当他进入我的身体,我看见他眉头紧皱,轻轻的喘息着,声音颤抖:“七月……”,我心疼的抱住这个男人,
让自己飞,飞在那无边无际的旷野中,那里没有痛苦,没有哀愁,也没有恐惧……
高潮到来的那一刻,我紧紧地咬住他的肩膀,咬得自己浑身发抖。
我坐起来点了一根烟,脸上的潮红渐渐散去,留下的仍是等着我跟启凡去思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