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镇守呼林关的可是二品定远将军周远征!那是主将!周将军死后,坐镇呼林的也是个三品军衔的威远将军!他一个参将,怎么能领导得动?
“呼林关主将受伤不轻,送去渝州天凌城医治去了。你领四品果毅将军衔,做他的副手,暂代他行使主将职能。”
司马谦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四品将军?自己没听错吧?
直到这时,青曈才露出一丝微笑,“打仗的时候宫升得快一点没什么可奇怪的。”
第五章 今古山河无定拒 十六 惆怅
司马谦做梦一般走出帐中,青曈眉头立即又锁了起来,回望元修,“你发觉有什么不对没有?”
元修默然不语,用指甲在桌子轻轻地刮,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青瞳也没有催他,听着那烦躁的咯吱咯吱声,安静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元修还是摇摇头,叹道:“若说不对之处,臣能说出很多,但是忽颜为什么要这么做?臣愚钝,实在想不出,陛下可否为我解惑?”
青瞳摇头苦笑,‘我很想为你解惑,可惜抱歉得很,我也想不出!”
青瞳跟在军中,她有车辆代步,并没有感受寒风之苦。司马谦连夜将元恪礼的军报默想出来,工整地抄录呈上,青瞳叮嘱他…些事宜,就打发他赶路了。
司马谦来的时候只是小小参将,带着几个人千里奔波,给元恪礼跑腿送信,走的时候官职却已经在元恪礼之上。他带着元修特别选出的一万精兵,浩浩荡荡而去。这些步兵都配了马匹,速度远比大军行进要快,不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青瞳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中,拿着军报摇摇晃晃地读。司马谦写得十分详细,他揣摩皇帝心思,似乎对战役细节很感必趣,于是将陈平、洛川两处战争的经过仔仔细细写了下来。
表面上看,是洛川大胜陈平大败,但是死在陈平关脚下的西瞻士兵是洛川的一倍有余。要叫青瞳说,陈平关取得的胜利更大。西瞻国土面积虽然比大苑大得多,人口加在一起,也只有大苑的十分之一左右,对于他们来说,最怕的就是士兵损失,
元恪礼虽然丢了陈平关,但是那五天据守的成绩还是可圈可点。司马谦都升官了,即便不升他的官也不应该过分苛责。青瞳提醒自己,记得叫元修嘉奖了洛川守军,再飞鸽传信,让已经有了足够经验并能修改工事的元恪礼前往大散关帮助守关,元恪礼定能看出此举是准备给他积累军功,心里就安定了。
她用指甲在此处掐了个汜号,就接着专心读下去。洛川的布防修改得不错,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项目都适台推广至所有关口,至少别处未必有洛水这样的急流可以依仗。司马谦为人厚道,替元恪礼说了不少好话,此次洛川大捷,和元恪礼身先士卒冲击士兵士气是分不开的。青瞳边读边在这里也掐了个记号.能做到临敌不惧的将领也挺可贵,何况元恪礼这里还有元修的面子在。
读完之后,青瞳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洛川大捷的战果还可以再扩大一些!
如果她是元恪礼,就会缀着败兵时西瞻营地来一次突袭。
此刻西瞻大军都明明白白在自己身前,又不是像陈平关一样,有十万军队在后背虎视眈眈,何况此次薛延陀部兵败也是真败。西瞻本部对逃窜回来的友军无法不救援,跟在他们后面,不需要深入,薛延陀残兵自己就能将自己的营地冲乱。
虽说不可能解决敌人,但是这个便宜一定占得不小了。青瞳不禁觉得有些手心发,如果她现场带兵,随时观察战机t敌人至少要多留一倍人!
想到这儿、青瞳手心突然真的发痒了。她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烦躁地握紧右拳,咚的一声在车子壁上击了一下。
多留一倍的人下来,他那边……
停!忽颜都不心疼,你替他想呢!不要想这些,想眼前的仗!西瞻士兵一共二十万,现在还应该剩下多少,十六万还有没有。是他手中人数的五倍多,似乎也没有多厉害,只有三万人会不会……
停!想别的!西赡人进犯关中,几仗打下来苑军损伤有多少?却也没有他青州入关杀的人多……
这样不行,只要和打仗有关,和西瞻人有关,就不可能不想他,青瞳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胡思乱想些不相干的事——到底是军中,拉车的是战马,跟在旁边的都是粗心的军士。以往她乘坐宽大的御辇,只需脚尖轻轻蹴…下,抬辇的六十四人就立即将辇车稳稳定住。此刻她砸了车壁一拳,却也无人发觉。
就像他在军营中突然从背后抱住她,也没有人察觉……
好热!右手掌心…。好热!青瞳紧紧咬着嘴唇,越是想岔开思路,越是想个没完.无论强迫自己想什么,思路都能绕到同一个终点。到最后,她已经没有别的念头,全身都好像不存在了,只剩下一只越来越烫的右手。
青瞳长长叹了… 口气,终于向那个固执的念头投降?她慢慢地,带着怜惜的神色展开自己右手,掌心处那只鹰已经鲜红清晰得如同要翅飞出。
山洞里,他用脸颊摩擦着她的掌心,轻轻地说:“你看。。。你只要一想我,就会心痒痒……”
“胡说,只是手心!”
“手心也是心啊……”
“你看……这个就是我,我在你心里了……”
一激动,就会血脉加速。血脉加速,就会手心发痒。手心发痒.就会想起他来。想起他来就会血脉加速……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她还往哪里躲呢,…滴眼泪滑下来,青瞳闭上眼睛,将略带苍白的柔软双唇,向那只鲜红色的血腥战鹰凑了过去。
不再躲,躲不了,她也不想躲。
车帘砰的…声被掀开,任平生伸头望进来,问道:“出什么。。。。。。”
从知道上次青瞳在军中被人抓走,现在他几乎无时无刻不陪在身边,刚刚去方便一下,谁知还没到方便之处,便听到车中传来一声闷响。其实那声音也不大,周围的军士都没听见,但是他耳力何等出众,又是全心全意地记挂着,所以隔着山长水远,他倒听到了。心中一惊,他也顾不得方便了,纵身飞掠而回,刚想问:“出了什么事吗?”却见那个身影缩在车子一角,缩成小小的一团,双目紧闭,正捧着自己的右手深深亲吻。、
车帘子掀开带进的光线让她惊觉,青瞳抬眼望出来,她的眼神带着些许茫然,阳光照在她泪痕斑斑的脸上,一点一点闪耀着光。
任平生如同被泰山砸进心口,闷极了痛极了。他咧嘴做了个他现在能做出来的最滑稽的笑容,笑过之后,便放下帘子。
帘子一落下,笑容立即在他脸上掩去了。此后一日,身边所有士兵都感觉到,一向可以随便嬉笑打闹谁说什么也不生气的二皮脸任统领,今天旷古难得地心情不好了。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心事无从付瑶筝。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更无人处忆平生。
第五章 今古山河无定拒 十七 阴谋
之后的几天里,兵道上哨兵身影络绎不绝,不断有各种消息传过来,西瞻和大苑在云中涉州展开了拉锯战,双方互有胜败。按次数来说是西瞻胜利的次数多,按结果来说就是大苑胜和的成果大,仅在洛川和陈平关这样要塞之地两战之后.就杀死了将近两万名敌军,加上玉门郡、镇川、桔谷、遐芦等地的战役,短短二十几天时间,西瞻军已经减员接近六万人了,而且死的不是辅兵、不是步兵、不是掠夺来本就作为炮灰使用的奴隶,而是最精锐的骑兵。
这是以往周毅夫抗敌二十年也没有取得过的战绩。按照习惯,西瞻军队是不会对着一个关口强攻的,他们行动来去如风,打败他们还可以做到,但是要让他们无处可逃,那可就难上加难。
所以整个中军都喜气洋洋,似乎有用不完的劲,一天行军六十里没有人感觉疲累,人人都恨不得快一点赶到战场。
西瞻军如同疯了一般四面攻打,也如同飞蛾一般四下丢下尸体。胜利来得太容易,青瞳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元修也是一样,所有的士兵都兴致勃勃, 只有两个主要人物,每次互相看看,眼神都是忧心忡忡。
他们这一队人中最聪明的应该是萧瑟,但是术业有专攻,萧瑟对于征战一窍不通。他只有敏锐的政治嗅觉,没有敏锐的军事嗅觉。
青瞳最初还有点指望他能出个主意,谁知叫他来中军帐几次,他都是沉默不语,似乎心事重重。据说相国白天也坐在车中没有出来过,青瞳也就不为难他了。他的车子比青瞳自己坐的那架还舒适些。他有残疾,行军一整天坐在车上不动,也是很累的,青瞳特地将暖和柔软的车辆让了给他,就让他好生休息一下吧。
就剩下她和元修每天在中军帐大眼瞪小眼看着不计其数的好消息。好消息人人喜欢,但是要过自己努力了之后的好消息,接受起来才心中有底。
两个忐忑不安的人仔仔细细查看连日来的军报,一个字也不放过,意图找出些阴谋的痕迹。但是投有,西瞻士兵实打实死了接近六万人,现在只剩十四万余。死的人越多,是阴谋的可能性越小。无论什么阴谋都要有人才能执行,二十万军队奈何不得大苑大军,舍了六万人命能怎么样?真的化成厉鬼来复仇?
突然,任平生轻轻咦了一声,指着军报上被元修画上痕迹的部分问:“怎么好像每逢大面积伤亡,死的都是西瞻部族属兵,不是西瞻本部的精兵?我怎么觉得忽颜这一手,这么像借刀杀人呢?”
元修一愣,“任大哥?你怎么知道死的是属兵还是精兵?”
“我当然知道,”任平生道,“这次去草原,各个部落衣着、标记、马匹烙印都完全不同,你看这里——”他指着军报上简易画出来的印记,道,“这块圆形中间是狐狸,是薛延陀部落的图腾。这个是没有腿的神鸟,是贺谷部落的标记。这个是好像一片雨点的实际上是狼牙,速离部传了几个首领,就加几颗狼牙。而西瞻本部的士兵是以鹰为标记的。你们看看,缴获的东西里面,鹰旗才有几面?最多死了一万人,都是其他山毛野兽……嚯!狐狸最多,薛延陀部这次惨了!恐怕死了两万人上下了。”
借刀杀人?为什么?任平生去杀这些西瞻部属有目的,忽颜想杀他们,为什么?
“我明白了!”青瞳和元修一起叫起来,又一起停下口。任平生沉默一下,叹道:“我也明白了!”
“真狠哪!”元修牙疼似的抽了一口气,“对仇人狠的人我见过,对自己也这么狠的,当真没有见过!”
他忽然兴奋起来,道:“好了,阴谋是阴谋,但没有针对我,这便行了。只不过事情没有忽颜想得那么便宜,这些部落番兵我要,他本部的精兵我也势在必得!
他存了消耗部属的心思,就必须要保存自己的实力,不会选在涉州和我军决战。既然如此,我们这二十万军队也没有必要赶去涉州助阵了,不如直接堵在云中,等他自投罗网。”
青瞳的脸颊抽搐了一下,随即狠下心肠,若是半年前,西瞻军没有侵入中原的时候,她还不会想要赶尽杀绝,她只想要这些侵略者离开大苑的土地,不要骚扰大苑的百姓!
但是现在,这些人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就算把他们每个人都留下来,也不足以赔偿大苑失去的人命。并不是大苑人多,死了些就无所谓的!她若是不竭尽所能,给西瞻人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如何对得起这半年来受苦受难的中原百姓?如何能让这些胡人下次挥鞭南下的时候,不停下来仔细思量一番?
阿苏勒,我关心你的安慰,可我不能爱屋及乌关心你的国家!因为两者对立的时候,我更爱自己的国家!换成是你,也必定会这么做!
“来得及吗?”她问。
元修迟疑片刻,道:“我们加紧行军,应该来得及。我想西瞻那些部落连着死了这么多人,未必就没有察觉,至少短时间内,忽颜不应该能指挥他们出死力进攻了。”
“好吧,传令——每天晚上少歇息一个时辰,中午少歇息一刻钟,每一队派几个熟悉行军的老兵带着,让教程加快一成。急速行军,绕过涉州!”
“急速行军,绕过涉州!”军令在苑军营地以号角的方式吹响。
第二天刚刚泛白,士兵们就在各级将领的催促下,快手快脚地收起营帐,在走惯了急行军的老兵带领下,不知不觉加快脚步,向北方一路疾行过去。
不出元修所料,之后几天,驿道上传来的消息多半是胶着状态,甚至苑军还接连在涉州吃了几个小亏,将云长郡周围的几个县乡丢了。因为元修下令是当受不住的时候及时迁移人口,所以百姓的伤亡并不多,但是士兵为了掩护撤退,伤亡却不小,财产损失更是没办法去计较了。
如果一切顺利,忽颜这二十万军队,就要全留在大苑境内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一切顺利的事情是很少的。就在元修松了一口气的那个夜里,又有一个重大的好消息被哨兵连夜送进去——继洛川大捷以后,大散关又一次留下足足一万七千敌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