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子沉稳而阴冷,被他盯着,哪怕距离这么远,任平生还是感觉到头皮有些发麻。
“跑!”任平生飞速转身,将箫图南一扯,脚尖一点身形已经跃出三丈,竟然不比红马的速度慢!
却听见一阵细小的破空风声,在北风时时掠过的草原上,这点儿声音简直可以算的上无声无息,若不是他听力超群,定然当这是草叶摩擦的声音。
“有冷箭!”任平生大叫一声。
“当”的一声大响,这支箭撞在箫图南的马刀上,他脸色煞白,冷汗直流,但是这支箭终于还是格开了。他肩背上箭创处鲜血也随着他的用力喷溅而出,任平生觉得自己后脖子一热,虽然箫图南没有哼一声,但是他也心中一凛。
身后传来可贺敦领队气急败坏的声音:“谈符离!你射那汉人可以,怎么敢用箭射箫图南!酋长还在他们手中!你是何居心?”
谈符离面色微变,终于还是放下弓箭,淡淡道:“我当然有分寸!”
急骤的马蹄声紧紧缀着不放,任平生脸色也和箫图南一样越来越苍白,他一个人努努力,短时间内还可以甩掉奔马,但是背着另一个人可就大大吃力了。
何况这里是草原,就算被他跑出三五里远,一样在追兵的视线范围中。
他只能尽量向高处跑,因为马匹爬坡速度就会大大减慢,不过,他人爬山也要比平地更加费力,虽然拉开了一段距离,但脸色却愈加难看了。
“不行!得抢马!”任平生深吸一口气,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看似体力不支,实际上他在逐渐调整呼吸,借助吐纳恢复急速流失的内劲。
“他跑不动了!”身后传来可贺敦士兵的欢呼声,任平生虽然听不懂,可也能猜到他们说些什么。
他也不回头,脚步却越来越缓,又过了一会儿,终于被可贺敦士兵追上。
这样长时间的奔跑,马匹素质骑术等可就显示出来了,可贺敦士兵也拉开了队形,最先追来的有五个人,其中两个跑的最快的已经同时扬起马刀猛然劈下,箫图南必须活捉,所以两人的目标都是任平生。
箫图南滑在地上,马刀已经到了任平生手中,当当两声带着回音的响声,这两把刀劈在任平生的刀上,就像劈到一口大钟。
箫图南这把刀是乌野临时给他的,只是西瞻士兵很普通的军刀,然而同样质量的马刀正面对上,任平生的刀毫无损伤,另两把马刀已经被震飞了出去!马上两人同时喷出一口血,向一个掏空的口袋般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可贺敦领队便在此时插入阵中,一刀直劈他的肋下,任平生飞起一脚,踢在他的手腕上。
只听一连串的清脆声响,那领队捧着腕子长声惨叫,他的腕骨至少碎成六块。
任平生回转马刀,嚓的一声,后面一个穿着盔甲的士兵已经被他斜着劈成两半,跌落在地。剩下的那个士兵却已经来不及退了,一下撞进了任平生的身前,此人也是彪悍,嗬的一声大叫,从马背上猛扑下来,伸手就抓住了任平生的咽喉。
任平生并没有躲闪,而是回手也卡住了他的脖子,一用力,那士兵的脑袋就软软垂了下来。
一瞬间,五匹马倒有四匹空了下来。
任平生跃上一匹,奔到箫图南身边,将他一把抄起,道:“一人两骑,换乘着跑!”
箫图南咬牙哼了一声,他四肢此刻如同棉花一般虚弱无力,任平生只得将他放在自己马背上,另一只手牵着三匹马的缰绳飞跑,然而这些马匹怎么能和奔雷兽那样万中无一的骏马相提并论,两人骑在身上,它的步子顿时缓慢下来。
任平生施了个轻身功夫,从马鞍上手持缰绳站了起来,只有脚尖轻轻顶着马臀,四匹马在前面飞奔,就像驾着一辆不存在的马车,而他就像坐在马车上一般。
这一下顿时快了很多,后面追上来的可贺敦士兵面色个个发灰,只觉得他完全不似人类,不知道是神是鬼,一时竟然不敢追过来。
嗖!
一支长箭奔着他后心而来,任平生身子如同突然失去重量,棉花团子一般飘向右边,那支箭落在地上。
谈符离恨恨的放下弓箭,打马便追,这个对手给了他一个箭手最大的耻辱,无论他是人是神,谈符离都要让他变成鬼!
可贺敦士兵回过神,这才纵马追来。
任平生看似潇洒,但这样悬空,内力却如同洪水一般泻出,他叹口气,跳下马背,一手抓着箫图南,一手抓着四匹马缰绳,重新奔跑起来。
用自己的两条腿,虽然狼狈,但要比这样节省内力,同时也比这四匹普通的军马奔跑速度更快。
当然,他不可能想真正的马匹那样耐力持久,这样不停步的消耗,最多还能再坚持两个时辰。
不过两个时辰的疾驰,这些可贺敦士兵应该也累的狠了,他们的马驮着人,自己手中四匹马空鞍奔跑,总会比其他的马快些。
于是任平生便拿自己当牲口,抱着人牵着马,尽找高的地方跑,给追兵增加难度。
他也真的不像人,差不多两个时辰跑下来,竟然和可贺敦士兵拉开了不短的距离。
耳朵里稀里哗啦流水声传来,原来他一路只向高处走,慢慢跑到可贺敦那条大河高粱河的上游了,此刻地势已然很高,再高就要爬山了。
奔跑中,任平生慢慢吐出一口长气,身形缓慢下来。这一路上,他用比奔马更快的速度奔跑,却始终呼吸匀称,全身干燥,连一滴汗也没出。不知道还以为他不累,其实这是内力运转时,毛孔都被锁闭的表现。
此刻他自觉内力即将耗尽,跃上其中一匹马,全身缓缓放松。他的皮肤渐渐泛红,突然间,汗水从他全身毛孔中骤然飚出,只一瞬间,任平生就和水中捞出来一般全身都湿透了。
“如果没有人追,老子真想洗个澡再走!”任平生这时候还有心情说笑:“你可不能偷看我啊!”
谁知对面毫无回应,却见箫图南脸色惨白,已经昏过去了。
任平生吃一惊,伸手过去一把他脉门,摇摇头,毛病倒是没有什么大毛病,只是饿的太久,刚刚又消耗了太多体力。
这事可大可小,喝几口热汤铁定就没事,可放任不管的话,活活饿死的人也不在少数,多他一个毫不稀奇!
第二章 明朝且莫做思量 第 43 章
16。 风筝
箫图南皱起眉头,嘴巴里又腥又咸,都是血腥味。
他忍不住张口欲吐,谁知一张嘴,一股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热流又灌进他嘴里。
箫图南猛然睁开眼睛,头顶笼罩着一个硕大的阴影,任平生正一手掐着一匹马的喉咙,一手掐着他的下巴,向他嘴里灌血,那匹马喉咙处有一个豁口,双眼无光,已然死了。
“醒了?那你自己喝!”任平生放开他的下巴。
又是一股腥热的马血倒下来,箫图南厌恶的推开老任的手。
“才喝了三口,就够了?”任平生的声音带着点嘲讽:“你知不知道,在大苑,百姓传说你每天都要喝人血,吃人心!”
箫图南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对这种话不发一言,刺鼻的血腥味让他此刻胃里翻江倒海,只想呕吐。
任平生却不打算放过他,笑道:“是不是觉得马血不和口味?要不我下去抓个西瞻人给你尝尝?”
箫图南闭上眼一会儿,复又睁开,三口马血勉强支持他活动,他强迫自己坐直身体:“我们逃出来了?”
任平生笑嘻嘻往下一指,箫图南探头一看,地平线处密密麻麻很多小人,正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赶来,一人一骑跑在最前面,和后面队伍拉开了一段距离。虽然隔着这么远,仍然能从那人背上一闪一闪的银光上判断,那是谈符离。
这个距离大概有二三十里,任平生在带着一个人的情况下,光靠人腿能将马匹落下这么远,已经实属惊人。可惜,草原上视野广阔,走出这么远仍然清晰可见,他们只能拉开距离,却不能甩掉追兵。
箫图南四周打量一下,见这里地势已经颇高,略思索一下便道:“往山里跑!山中有树木遮蔽,不利骑兵。”
任平生点点头:“原本我也是这个思路,所以一路往高处爬,不过现在又有另外一个选择,你往天上看看。”
箫图南闻声仰头,顺着任平生的手指望去,见澄明清澈的蓝天上,有两个并排的很小很小的红色小点,若不是任平生指给他,他未必能注意这么小的东西。
“这是什么?”
“你要的三鲜馅馅饼。”任平生一本正经的回答。
“什么意思?”箫图南有些恼怒,眼看追兵越来越大,他还有心情玩笑。
“喂!你这个西瞻胡人,风筝玩过吗?”
箫图南抿了一下嘴,才道:“听过!”
他在中原的书上见过,但是自己没有放过。似乎生活在拥挤空间里的中原人才喜爱这种化身蓝天的游戏,草原足够辽阔,人心不会产生拥堵感,也就根本没有人玩这种东西。
任平生指指天上:“那就是风筝!做我们部队的联络信号!草原太大,万一跑散了,我们就看着这东西集合。”
他指指自己的鼻子,笑道:“是我想出来的,聪明吧!”
箫图南沉吟一下,不由自主点点头。草原最大的特点就是开阔,部队联络一向是个难题,响箭不能及远、鼓乐等物携带困难,他用的是草原烧荒留印记的方法,自己觉得不错了。然而茫茫草场,留了印记也不那么好找,风筝就不同了,哪怕离的再远,甚至根本不在同一片草场上,隔着山川大河全都不要紧,天没人能遮得住,一抬头便知道信息了。
而且风筝成本低、分量轻,十分容易携带,确实是用来通讯的最佳选择。
“一般我们会用和天空颜色相近的青色白色,或者像鹰的黑色。”任平生继续道:“用红色,表示万分紧急,两颗红色是正北,意思是让看到信号的人向风筝升空地点的正北方向集合。”他凝视着天空,悠悠道:“上个买卖做完了,我们的人现在都在一起,只有我在外面,所以,这个信号是给我看的!”
“你们能看见,别人眼睛也不瞎!”箫图南冷冷的道。
任平生笑了:“这是红色的,还要我指给你你才看见,平时用的青色白色黑色,你未必能和天空区分出来。何况每次使用风筝,都是我们打完仗要整队集合的时候。那时候你们西瞻人不是追赶就是逃命,火烧眉毛的时候,要事先不知道天上有东西,你能瞪大眼睛拼命往天上找吗?
我们定下的信号一共二十多种,而且随便几个颜色搭配,随时可以换信号,这是冯羽他们那帮小子群策群力想出来的。风筝能说的话虽然不如你的训鹰仔细,但是抬头可知,比你的训鹰更快!又绝对不挑人!你说,我们大苑士兵是不是好样的?”
箫图南默然不语,任平生带领的这支突击队作战能力应该与西瞻铁林军不相上下,但是比之他的金鹰卫仍有差距。至于大苑其他的士兵,比西瞻普通士兵可就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不能因为这么两千多人就说整个大苑的士兵都是好样的,但是大苑人的确聪慧,各种人才层出不穷,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任平生一个人站在这里,便带着睥睨天下的味道。
“这样毕竟暴露了集合地点,容易让人包围,天上多了奇怪的东西,难免回去查看。”箫图南过了一会才道。
“这话有理!可见你的确是个带兵的人。西瞻人看到风筝就算立即警觉,去放风筝的地方去找,他赶过去也要时间,足够我们的人看到信号了。何况他们也找不到什么,因为我们的集合地点不在原地,这个风筝只是指示方向的,去了也只能缴获一个风筝,人是抓不住的。快过年了,风筝送他,我们就当哄那帮西瞻孙子玩了!”
箫图南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和我说话,最好注意点!”
“不好意思。”任平生笑道:“我和皇帝说话都不注意的,不信等下你去问问青瞳。”
他摇晃着脑袋凑近箫图南道:“西瞻孙子!西瞻孙子!西瞻——孙子!嘿!真他娘的越叫越顺口!”
箫图南眼睛眯起,他眼睛中像藏了一根钢针,锐利、危险、杀机四伏!
他明明虚弱的仅能站起身子,但任平生却觉得有一股说不清的力道挤过来,仿佛周围的空间突然狭小了一般,他的眼睛也眯起来了。
“走吧!”箫图南突然站起:“追兵就要上来了。”
任平生夸张的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就这么走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吃了我呢!”
箫图南淡淡道:“我把你当驴子,人不能和驴子置气。”
任平生满不在乎的笑了,如果说不生气就不生气,那他拳头握那么紧干什么?
他追上箫图南,道:“你能走路了吗?不用再吃点?这匹马还有不少血呢,别浪费!不愿意直接吃也不要紧,我接出来一点儿搁着,过一会就凝成冻子了,刺溜一吸就进肚,滑溜新鲜,怎么样?”
箫图南脸色白了白,跳上一匹马转身便走。
任平生咧嘴一笑,也上了一匹马,牵着仅剩下一匹活马,望北而去。
他们不过在高坡上略微歇了几口气,追兵就又变大了不少。任平生刚刚已经耗尽内劲,全身大汗一出,再像刚刚那般奔跑就会伤了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