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从那一天之后,我就永远再也没有见着她,永远也没有……”
影音石中的卫天鹏慢慢消失,只剩下淡淡的幽怨……
皓天奇怪道:“卫天鹏对南海娘子如何深情,南海娘子为何要杀他?”
玉絮叹息道:“因为,卫天鹏是惟一见过南海娘子真面目的人。就算是她的徒弟,也没见过她的真面目。”
皓天:“就因为这个狗屁理由,南海娘子就要干掉卫天鹏?”
玉絮:“这个理由已经足够。在某些人眼里,杀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皓天:“放屁!那她为何不动手?”
玉絮:“她不了手。毕竟,卫天鹏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
皓天:“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现在,我和你也已看到她的真面目,她要不要杀我们?”
玉絮笑道:“当然不会。在这之前,我已经将一块保存着这段影像的影音石送给南海娘子。你要知道,我身上不可能只带着一块影音石。”
皓天:“所以,她就不想杀卫天鹏了,也不打算杀我们?”
玉絮:“我猜是这样。自古苗女多情,却不允许情人背叛。卫天鹏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对南海娘子却始终如一。就算南海娘子不打算和他在一起,也不会杀他。”
皓天:“你在哪里找到卫天鹏的?”
玉絮:“就在这冷香园中。”
皓天:“不会吧!卫天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玉絮:“因为上官小仙在这里。金钱帮搜刮的财宝和上官金虹的武功心法,谁不眼馋?”
皓天:“割鹿刀风波尚未结束,怎么又冒出一个上官小仙来?”
玉絮:“这两件事之间,或许也有联系,只是我们还没发现而已。一直陪伴上官小仙的,是小李探花惟一的传人叶开。”
皓天:“萧十一郎、风四娘、连城璧、墨九星、赵无极、屠啸天、海灵子、叶孤城、小公子、南海娘子、卫天鹏、上官小仙和叶开等人,纷纷出现在这个无名小镇,为的是什么?
大伙争夺割鹿刀,或许只是因为,它是天下闻名的宝刀,惟有天下第一的英雄,才配拥有它。一旦拥有它,身价倍增。
它还可以破开冰心剑的封印,将西门吹雪解救出来,这个秘密未必有几人知道。
众人想抢夺上官小仙,大概是觊觎那些财宝和武功心法吧。
如果非要将两件事扯上关系,除非割鹿刀是找到那些财富的关键。”
玉絮:“就算两件事没有关系,大伙还是都想要的。割鹿刀不但是一把宝刀,更代表着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声望。倘若再得到那些财富,未必不可以成为江湖第一人。”
皓天叹息道:“又是这些所谓的声望、身份、地位。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却让大多数人寝食难安,殚精竭虑,甚至手足相残,骨肉相害。”
玉絮:“众人聚集在这个无名小镇,大概是因为割鹿刀和上官小仙就在这里。我想,上官金虹积攒的那些财富,应该不会藏在这种地方吧。”
皓天:“先不管这里。叶开是个有趣的朋友,既然在这里,我们自然要会会他的。”
第一章 查访
听涛楼,听的并不是海涛。
冷香园里,除了千株梅花,还有几百株苍松,几千竿修竹。
听涛楼外,竹浪如海。
丁灵琳伏在竹林的黑暗处,打开系在腰上的一只革囊,拿出一只喷筒。
喷筒里装满一种黑色的原油,是她从康藏那边的牧人处,用盐换来的。
虽然因为吃醋而和叶开闹翻,但让叶开一直陪着上官小仙,她始终不放心。所以,她跟来了。
旋开喷筒上的螺旋盖子,有风吹过时,她就将筒中的原油,很仔细的喷出去,喷得很细密。
那雾一般的油珠,就随着风吹出,洒在听涛楼的屋檐上。然后她就藏起喷筒,又取出十余粒比梧桐子略大些的弹丸,用食中两指之力,弹了出去,也打在对面的屋檐上。
突然间,只听得‘蓬’的一声,听涛楼的屋檐已变成一片火海,鲜红的火苗,窜起三丈开外。
远处传来更鼓,正是子时。更鼓声被惊呼声掩没——“火!”
数十条人影,惊呼着从听涛楼里窜出。如此猛烈的火势,就连最镇静的人也难免惊惶失措。也就在这一刹那间,丁灵琳已从楼后的一扇半开的窗子里,轻烟般掠进去。
布置得非常幽静的小厅,静悄无人。
丁灵琳突然大呼:“火,失火了!”没有人来,没有声音。她已推开门窜出去。
她并不知道南海娘子的练功处在哪里,所以动作必须快,还得碰碰运气。她的运气好像还不坏,第三扇门是从里面闩起的,她抽刀挑起门闩,里面是间佛堂。
案上的铜炉里,燃着龙香,一缕缕香烟缭绕,使得这幽静的佛堂,更平添几分神秘。香案后黄幔低垂,仿佛也没有人。
丁灵琳却不信,一间从里面闩起门的屋子里,会没有人。她毫不犹疑,就窜了过去,一把掀起低垂的神幔,登时怔住。
神幔后竟有四个穿着紫缎长袍的人,一头青丝高高挽起,戴着个用檀木雕成的面具。
四个人的穿着打扮竟完全一样,都动也不动的盘膝而坐。楼外闪动的火光,照着她们脸上狰狞呆板的面具,更显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这四个人都可能是南海娘子,但南海娘子只有一个。
她一定要弄明白,南海娘子究竟是叶开的敌人,还是叶开的朋友。
丁灵琳知道,这种机会绝不会再有第二次,决定冒一冒险。
她窜过去,揭开第一人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张苍白而美丽的脸,长长的睫毛,盖在紧闭着的眼帘上。无论谁都看得出,她绝不会超过二十岁,南海娘子绝不会这么年轻。
丁灵琳已揭起第二人的面具。这人青黪黪的胡茬子。南海娘子当然更不会是男人。
第三人看来虽然也很年轻,但眼角上已有鱼尾纹。
第四人是个满面皱纹,连嘴都已瘪下去的老太婆。
丁灵琳怔住。她并没有看见她想到的那张脸,但这时她无法再停留下去。她一转身,随着这转身之势跃起。就在这时,她仿佛看见,那脸上长着胡茬子的男人手动了动。
她知道不对了,想闪避,但这人的出手竟快得不可思议。她刚看见这人的手一动,已觉得腰上一阵刺痛,就像是被尖针轻轻刺了一下,然后就跌了下去。
佛堂里还是那么幽雅,外面闪动的火光已灭,铜炉中香烟缭绕,却已换了种清淡的沉香木。丁灵琳张开眼,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已换了件女人穿的长裙。
她一向不喜欢穿裙子,老觉得那样太累赘,不方便行走江湖。
她大惊之下,伸手摸了摸头发。她的头发早已被挽成一种当时女人最喜欢梳的杨妃堕马髻,歪歪的发髻上,还插了根凤头钗。
此时,她已忍不住要跳起来。但她没有跳起来,因为她从腰部以下,已完全是软的,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她整个人都软了,心也沉了下去。
香案上一座三尺高的南海观世音菩萨,拈着普度众生的杨柳枝,仿佛正在看着她微笑。从缭绕的香烟中看过去,她的笑容看来也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诡秘之意。
丁灵琳忽然发现这观音菩萨的脸,竟和刚才那戴着面具的美丽少女完全一样。难道那少女就是南海娘子?
但出手制住她的,是那脸上长着胡碴子的男人。她本已认为,这男人就是南海娘子改扮的。但现在她已完全迷惑,甚至连想都不敢多想。她怕想多了,会发疯。
幸好这时她就算要想,也没法子再想下去。
佛堂的门,已慢慢的被推开。一位少女慢慢的走进来,脸上带着种美丽而诡秘的微笑,就像神案上观音菩萨的笑容一样。
丁灵琳看看观音神像,再看看她,忽然叹口气,闭上眼睛……
这少女的脸,简直就是这观音菩萨的脸。她已不想再看,怕看多了会发疯。
只可惜就算她不看,也一样会发疯。
少女已走到她面前,忽然笑道:“你今天头发梳得好漂亮,是谁替你梳的?”
丁灵琳忍不住张开眼,瞪着她:“我正想问你,这是谁替我梳的?”
少女仿佛很惊讶:“莫非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丁灵琳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少女:“你难道连一点都想不起来?”
丁灵琳苦笑道:“我怎么会想起来?我根本连一点知觉都没有,你就算打破我的头,我也猜不出,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扮成这样……我明明是个男人!”
出来行走江湖,她习惯女扮男装。丁家的易容术,虽然未必比得上南海娘子的摄魂大法(高级易容术,可操纵对方的心灵),却也不差,连声音和体形都能暂时改变。
此时,门外有四五个女人走进来。其中一个,正是刚才那个已有鱼尾纹的中年美妇。她叫做铁姑,是南海娘子最得意的弟子。那位少女,叫做心姑。
铁姑看着丁灵琳,微笑道:“你的头发梳得比平时漂亮。”
少女心姑:“可是……可是她居然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女人。”
丁灵琳已在尽量控制着自己,知道现在非冷静下来不可。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分辩:“我本来就不是个女人。”
铁姑看着她,忽然叹口气:“我了解你的心情。有时连我也希望,自己不是个女人。在这个世界上,做女人的确太吃亏了。”
丁灵琳也叹口气:“其实,我倒不反对做女人。只可惜我一生下来就是个男人,一直到刚才还是个男人。”她实在已尽了最大的力量,来控制她自己。
铁姑却露出很惊讶的表情,忽然回头问另几个女人:“你们几时认得丁小妹的?”
那些女人:“也有两三个月了。”
铁姑:“她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当然是个女人。”所有的女人都在吃吃的笑,“丁小妹若是个男人,我们就都是男人了。”
丁灵琳已觉得自己的脸在发青,却还是忍耐着:“只可惜我也不是丁小妹。”
铁姑带着笑问:“那么你是谁呢?”
丁灵琳:“我也姓丁,叫丁麟。”铁姑:“我知道你叫丁灵琳。”
丁灵琳:“不是丁灵琳,是丁麟。”
铁姑:“不是丁麟,是丁灵琳。你怎么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那个长得跟观音菩萨一样的少女心姑,忽然笑了笑:“幸好她说话的声音还没有变,无论谁都听得出,那是女人的声音。”
第二章 圈套
丁灵琳冷笑道:“无论谁都应该听得出,我是男……”声音突然停顿,冷汗从背脊上冒出。她忽然发觉,自己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又尖又细,竟真的和女人一样。
(南海娘子的摄魂大法果然厉害,竟然完全破除我的易容术!)
她只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之意,像尖针般刺入后脑。她想试着运动一下身上某部分肌肉,只可惜从腰部以下,竟已完全麻木。
她甚至想摸摸上身的那部分,可是当着这么多女人,实在没有这种勇气。
铁姑看着她,眼里仿佛充满同情和怜悯,柔声道:“最近你心情不好,又喝了很多酒,难免会忘记一些事的。何况,以前的事,你本就不愿再想起。”丁灵琳只有听着。
心姑:“但我们都可以提醒你,往事虽然悲伤,但若完全忘记了,对自己也不好。”
丁灵琳只得叹口气:“好,你说吧,我在听着。”
铁姑:“你是丁灵琳,是个非常好看的女孩子。你本来有个很好的情人,后来却为一个人闹翻了。所以你跑到海边要自杀,幸好心姑救了你。”
心姑:“若不是我拉得快,那天你已跳下海去。”
丁灵琳咬着牙,不开口。她忽然变得很怕听见自己的声音。
铁姑:“你那情人姓叶,叫叶开,他……”
叶开!听见这个名字,丁灵琳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响。忽然间,她什么都明白了。她知道自己已落入一个最恶毒、最诡谲、也最巧妙的圈套里。
圈套本是为叶开准备的,她却糊里糊涂的掉了进来。
铁姑在说什么,她已完全听不见,正在拼命的集中精神。她一定要想个法子,从这个圈套里脱身出来,但她也知道这绝不是件容易事。非常不容易。
时间仿佛已过了很久,铁姑的话却还没有停。原来她已将这些话反反复复的说了很多次,好像在强迫丁灵琳接受这件事。
铁姑:“你那情人姓叶,叫叶开,本来是昔年‘神刀堂’堂主的儿子,后来过继给叶家。你的父亲叫丁乘风,你的姑姑叫丁白云,本是叶家的仇人,后来这种仇恨却被叶开化解了。
你们的情感,反而因此更加深厚。你本来已非他不嫁,他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