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虽是没应允抬她做姨娘,到底是嘱咐了孙妈妈又请进府来个老大夫给她诊了脉,确诊后又给加了月例钱。
当时二奶奶水雅琳还在月子里,闻听了消息后心里怎么想的外人未可知。眼下她就要出满月了,但愿三夫人这次是来与老夫人商议二妞儿满月酒席的而不是来胡搅蛮缠。
皇甫惜歌将手轻轻覆上自己的小腹,却想起了牟咏春生的那个孩子昆儿。太后祖母可是至今也没认下他呢,若不是母妃再三恳求将他留在王府里亲自抚养,那孩儿就得随着他生母一同住到别院去。一样是孩儿,就因为生母的身份而有了大不相同的命运,人生还真是既凉薄又公正。
小的不提再说大的。若说墨儿的亲事或多或少还有十一哥的情意在,之前在京城就见过了几次,后来他又得知墨儿本是萧家的四姑娘、方才厚着脸皮求了半年,那么这皇后代端宁郡王皇甫哲求娶萧婉眉一事,便绝对牵扯不到一星半点的情份。
若墨儿与婉眉都是正宗嫡女,萧家再惧皇家也不会点头应下将两个姑娘都嫁过去做侧妃吧?皇家也不会如此厚脸皮,硬生生求了同一个世家的嫡女做妾,求了一个再求俩吧?
再说眼下,除了昊文帝为帝王之道搞了个平衡之术,萧家是否也急需这么一门亲事?若没这个求娶婉眉的下文,萧家是否便只能站在淳亲王身后?所以联姻这种事儿说得好听是为了儿女姻缘,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关键时候不要说是庶女,嫡女也一样要为家族牺牲。
混乱中想通了这些,皇甫惜歌也不再悲春伤秋,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皇家一样,百姓更一样。平白的为这个伤感为那个抱怨,到底于事毫无帮助。还是听听三夫人所为何来吧。
却见三夫人被绿萝请进来后给老夫人问了安,坐也不敢坐的模样,老夫人与皇甫惜歌皆是心里有数儿——这是有所求啊。果不其然三夫人只是将二妞儿的满月宴席之事提了几嘴,便又念叨起来瑾玉与婉眉之事来。
老夫人眉头微皱:“这个家是你当还是我当?五丫头的婚事你不用管了,再来媒人你回了便罢。那通房的事儿,就不能缓一缓吗?一样是做人媳妇的,怎么就不知道体谅琳儿一些?”
萧府四位老爷,独四老爷一个姨奶奶也没有、只在不久前收了海棠做通房。其他几位老爷哪个不是在正房夫人进门三五年后才纳的妾?就算原来有一两个通房丫头,也是一碗药喝了好几年之后才停的,老夫人是只怕嫡庶年纪相差不远往后成了祸害呢,因此训斥起来三夫人自然是理直气壮。
可三夫人自有一套说辞:“瑾玉忧心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后被人说是奴婢养的,日日以泪洗面,媳妇这不是怕伤及她那腹中胎儿?”
“抬了姨娘照旧是奴婢!”老夫人怒了,这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么,这瑾玉还真是有一套呢,“难不成她以为抬了姨娘就会还她卖身契?不要说她一个奴才,外头抬来的良家子不签卖身契也莫想做萧府的姨娘。”
三夫人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却依旧煮熟了的鸭子嘴硬:“瑾玉她也知道通房与姨娘一样是奴婢,可到底不同些不是?媳妇总觉得要是给她个定心丸,也就省得累了那肚儿里的孩子。”
“照惜儿看,三夫人不如叫那瑾玉好好养胎,哪有倒叫她牵着走的道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该是她的终归会是她的。若这胎养不好……那也是咱们萧家的骨血不是?不但抬姨娘没了指望,还要唯她是问才对吧?”皇甫惜歌终于听不下去了。
三夫人这到底是想做什么?怎么二奶奶水雅琳一个正经八抬大轿抬来的媳妇倒比不上一个有孕的通房丫头重要了?要说三夫人看重的不过是那丫头肚子里的孩儿,叫那丫头老老实实养着便罢,替她争什么名分?
三夫人被皇甫惜歌的话噎了一个愣怔。老夫人却接了话笑道:“惜儿说得就是没错儿,若叫我说啊,那丫头若再这般不知轻重的拿捏主子,不如生下孩儿抱给琳儿养着,将她打出去罢了,否则留着她早晚也是个惹祸的根苗!”
皇甫惜歌不知道三夫人为何这般焦躁,可老夫人能不知道么。瑾玉那丫头仗着有几分姿色,不过是个二等的便爬了二郎的床。又因为有了身子不能伺候爷,还不是生怕爷又爱上别的哪个丫头、她会平白落到人后,才这么用腹中胎儿逼迫三夫人给她抬了身份?
况且这些日子又有风声传来,说是二郎萧孟秋在外头置了个小院儿养了个不知打哪里赎出来的清倌儿,三夫人想必是惦记叫那瑾玉占了姨娘的位子,省得二郎张罗将那清倌儿接进来?
可是这等事儿她都不过脑子吗,萧家最近两代可有这种先例?萧家的家规可是摆在那儿当样儿看着好看的?好在老夫人早就知道三夫人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否则早就气得仰倒。
萧孟朗与父亲深谈之后,便前往鹤年居接妻子回清苑。听说三夫人来过,又问祖母可曾被气到,见老夫人露出笑脸摆手叫他们小两口赶紧回去歇着、方才放心离去。
第一卷 菡萏 第一百三十五章 催生
第一百三十五章 催生
转年,又是桃花即将盛开的时节。安郡王妃上官颖带着婆母谨亲王妃精挑细选的两个稳婆两个奶娘前往殷州萧府给小姑皇甫惜歌送催生礼。
当初来殷州迎接公爹谨亲王与小叔皇甫晟回归,上官颖可是强挺着即将临产的大肚子跟来的。谨亲王妃本欲叫她留在京城待产,上官颖却抱着宁愿将孩儿生在路上的念头随着婆母一同前往——公爹带回牟咏春与昆儿一事,皇甫竞已是提前叫人给她知会了。
皇甫竞难道不知道妻子即将临产么,因此当初也仅仅是知会,并没有嘱咐妻子一定要做些什么比如陪着谨亲王妃一同往殷州来、多劝着王妃一些省得见到牟咏春和昆儿压不住火气……
上官颖是个以夫为天、以夫家为天的女子。夫君不曾嘱咐一句半句,她却觉得必须要跟着婆母一同前往。单不说要劝着婆母莫生闲气,只愿公爹谨亲王见到挺着大肚子也要前来迎接的长媳面子上,多想想婆母这些年的不易。
况且公爹离家两年多,回头便带回一个外室一个儿子,上官颖只想叫自己的夫君瞧瞧——为**为人媳妇是多么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愿他不要走公爹的老路对不起家中妻儿。
当时的一行人离开殷州回京城、到了谨亲王府还不等安置周全,上官颖到底被这一来一回的车马劳顿引动了胎气。本来距临产还有二十几天,压制未果后还是提前发动起来,一个多时辰便产下皇甫竞的次子,后来取名叫皇甫俊卿。
而皇甫惜歌两天后收到妩霞代母妃写来报平安的家信,抚了抚胸口念了几声佛祖保佑,便与萧孟朗笑叹道:“我大嫂那么柔弱的一个人儿,竟能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来。当初见她挺着大肚子来殷州,一下马车可就将我唬了一跳。还好这是母子平安,否则可是皇甫家对不起她了。”
萧孟朗低声嘀咕了几句,皇甫惜歌一句也不曾听清,却知道那话绝不是好听的,笑骂着追问了半晌方才知道他说的是——看来你们姑嫂都差不多,外表柔弱内里彪悍,不是不是,是外表柔弱内心强大。
皇甫惜歌又颇有些惊魂未定的感慨:“太后祖母被她瞒得死死的,得知俊卿出生的喜讯后才知道原来她的早产是那么一回事,在慈宁宫西暖阁里拍着软榻指着父王的鼻子骂了足有两个时辰。”
萧孟朗一句腹诽到底不敢说出口,只在心里念叨着原来这彪悍是遗传的,兴许能追溯到太后之前的好几代。
清苑里的皇甫惜歌迎来送催生礼的大嫂后,姑嫂二人坐在一起彼此寒暄过家里一切都好,知道妩霞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因此这次并没随着大嫂一起来,皇甫惜歌笑个不停,被上官颖追问了几句方才说了缘由。
“我和二嫂都比不过大嫂您,我是因为身孕连二哥二嫂的大婚都不曾参加,二嫂如今又因了身孕不能给我来送催生礼。只有大嫂敢于挺着大肚子四处乱跑,到底是个胸怀广阔的。”皇甫惜歌话音未落已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上官颖一边安抚着小姑莫笑得动了胎气,一边回想起来自己当初的勇敢和…胡闹,也是既好笑又无奈。若不是夫君提前叫人给她送了信,她何至于那般模样也要强挺着跟来殷州,又何至于俊儿生下来后比卿儿当年初生柔弱许多,调养了几个月后眼下才渐渐硬朗起来。
又说起妩霞的身孕:“云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你二嫂的身孕诊出来没三天,便给叶子开了脸送进你二哥房里。”
云妃到底是娘家的长辈,皇甫惜歌闻言不过是想皱皱眉,却将整张小脸儿皱成一团。还真是的,就算母妃打理的谨亲王府没那么多规矩与说法,云姨也不像自家婆祖母想得那么周全,妩霞才诊出身孕便往二哥屋里放人,她就不怕将妩霞气出个好歹来?
问询下文似的抬眼看向大嫂,上官颖接下来的话更叫皇甫惜歌愤恨:“还不是觉得当初你二哥回来,妩霞是硬生生的往上贴、哭着喊着要嫁,才这般有恃无恐?”
若妩霞本是个不相识的、不过是说亲后嫁给了皇甫晟,皇甫惜歌也许会只替自家人想。二嫂有了身孕不能伺候二哥,收个通房以免爷们……也说得过去。可妩霞到底是自家人不是?哪一头儿难受也叫人心里陪着不舒服啊。
“那我二哥怎么说?”也许这等事只能看男人如何想如何做了,否则就是一头儿高兴一头儿受罪想不开甚至气出毛病来,别人帮得上什么忙儿?
上官颖叹了口气:“若不是阿晟对妩霞的情意摆在那儿,叶子开了脸后他碰都不曾碰过一个手指头,妩霞就算不被气得滑胎,两个人的情份也得毁了。”
皇甫晟回了京城后便继续闹他的小脾气。说什么既然破了相这辈子也不要娶妻生子了,吓死媳妇是小,吓死闺女儿子事儿大。妩霞见状便说你不娶我便不活了、活着已经没了意义,于是那些日子的谨亲王府可是乱成一锅粥了。
到底是哪个欲擒故纵耍了威风,到底又是哪个以死相逼落了下风,根本不用追究。若两人之间没有丝毫情意,便没有从根本上就好用的计谋和对策。闹得乱糟糟也件好事儿,如此有情人方才能够终成眷属。
上官颖又是缘何叹气,皇甫惜歌心里也清楚得很。皇甫哲皇甫硕已是分别迎了自家的两个小姑做了侧妃,纵观满大齐的亲王郡王也只有大哥皇甫竞是个怪人儿了。
之前大哥总是出海,什么娶个侧妃纳个侍妾并不曾提到表面上来讲过,大嫂当时又怀了俊卿,这事儿也就再没人提起过,却不保以后会不会……
“二哥是个重情义的,难道我大哥就不是?”皇甫惜歌开解着上官颖,“大嫂也知道什么争风吃醋妒忌都没用,要紧的还是男人心里在乎你。你是咱们家的大功臣,既有少卿俊卿两个子嗣又有晴儿那么伶俐的女儿,过门儿这么些年的功劳苦劳谁都是有目共睹。”
“……何况退一万步讲,只有不想那些叫自己揪心的事儿才能过得舒坦些。”
姑嫂二人又说了两句闲话,皇甫惜歌喊来吴妈妈将外间的稳婆和奶娘带下去选好屋子安置了,自己携着上官颖往鹤年居去。毕竟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上官颖打算见过老夫人替公婆问过好便赶回京城去。
到了鹤年居,老夫人亲自出院迎接,又寒暄过叫郡王妃受累等话语,便嘱咐孙妈妈去大厨房吩咐厨娘们弄些精致的菜肴,留上官颖与皇甫惜歌在她那里一同用午饭。
饭桌上,上官颖见小姑能吃能喝的样儿,不由笑道:“按说食不言寝不语,我又是个客,本不该如此不懂礼数。可老夫人您瞧瞧惜儿,她可是最近一直这么能吃?大夫来给诊脉没说她这胎养得太好了?”
老夫人也笑:“都不是外人儿,说说笑笑的也没人笑话,郡王妃不来时老身也是总逗着惜儿一边吃一边说话儿的。说到大夫这儿,可没敢给惜儿请别的大夫随便来瞧呢,一直都是洛府四老爷受累跑前跑后的。”
“洛四老爷虽是说惜儿这能吃能喝是件好事儿,可私下里也没少嘱咐叫劝着些,说是省得到时候孩儿太大不好生。郡王妃瞧瞧,惜儿这样子是能劝得住的吗?”
皇甫惜歌被老夫人与娘家大嫂一唱一和说得满脸通红,依依不舍的放下手里那乌木银头箸,“祖母和大嫂哪里像是自家人吗,不过是多吃点饭罢了还要笑话人家。”
她其实心里也明白吃得太多不好,就连三郎也劝过好几次了,说她年龄小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