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
“对,纯数字。”
昆麒麟和丘荻对视一眼,都想起了那一串莫名其妙的数字,让他们几个想破了头都没想出来。他们把数字给了昆春君,让师叔看一看有没有关联。刚一看到那串东西,昆春君就点头,“这不就是嘛……”
“那么长?!”
“不,当中只有一段是你们的。”
他划出了其中四个数字,说,“这一组人应该被扔到很久之前了,非常久。至于这个,他只是在地理位置上移动了,没有经过时间和空间的变化。而这一组数字,应该就是你们的分度和坐标了。放心吧,在这里好好玩半个月,半个月后,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房间里顷刻间响起了不约而同的呼气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靠在了沙发上——乐阳还是有点人性的,没那么丧心病狂。至于被扔到很久之前的那一组人,只能为他们祈祷了。
无论如何,现在已经确定了半个月后就能回去了。昆麒麟靠在垫子上,看了眼旁边的封隆,说,你放心吧,回去我就选好弟子,然后让位给他,老子要当史上最早退休的仲裁。
“今晚去庆祝一下好了,我们去……”丘荻习惯性地想说个常去的饭店,突然想起来现在全都没有,“……去买几个老大房鲜肉月饼算了。”
“怎么那么寒酸啊,土豪。”
“回去再吃顿好的。”
“我们至少要敲封师兄一顿楼外楼吧?”
“楼外楼又不好吃……哎,说起来,我想吃西湖醋鱼了。”
“哦,这个我会做!”昆春君笑着举手,“这就去买大白鲳。”
————
“我成为仲裁,而你们成为十二元老,没有人再能够阻拦我们。”谢帝桐说。他看的出来,有几个人已经动摇了,“你们甘心就这样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再过几百年?既然有力量,那就应该让自己活得更随心所欲些。”
张海涛冷笑,“我会把你的四肢卸下来,再打包寄到柴达木。”
“你们都忘了长生仙的最初了吗?”他望着最远处的李蓬罗,像是要从少年的眼中挖掘出深藏的那些记忆,“他们是最顶层的仙人,可以号令一个国家,决定无数人的命运。但现在呢?你们就甘愿一蹶不振,像老鼠一样在黑暗中过活?”
冷弦苦笑着,说,“我觉得我们活得没那么惨。”
“我知道你们在英国生活了很多年,读书,工作,有了自己的社交圈,但是过了几年,你们就不得不回国,再换一个新的身份。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化作泡影,不得不从头开始——这样的生活你们还想再持续下去吗?”他问,“道界的他们并不知道长生仙,而是将我们当做已修成仙体的仙人那样崇敬。我成为仲裁人或许会遇到阻碍,但是,你们成为十二元老,并不会有任何问题。你们可以永远都不用更换身份,正大光明地活在世上,号令众人,就和长生仙的最初一样——”
“那为什么是你成为仲裁人?”
说话的是董京源,这个看上去好像一个健美选手一样高大健壮的沉默男人。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开口,如果不是一开始的投票中听过他说过两个字,乐阳甚至会以为这是个哑巴。
“——因为麒麟。”谢帝桐早就知道肯定有人会质疑这一点,毫无意外,“仲裁人最重要的标记。这么多代的昆门仲裁,除了天眼余椒,必须要有麒麟,才能成为仲裁人。”
“那如果有人用余椒的例子来反驳你呢?”项青君揉了揉眉心,他一直很平静,哪怕是被谢帝桐指控为出卖同族的时候。
“余椒不能作为一个反例,他是特例。因为乐阳伪造了宝函内的遗书。这件事情我们也知道。”冷琴耸耸肩,“总之,我觉得小谢说的没错呀。”
“目前已知的人当中,麒麟与千眼夜鹄,还没有人说得出强弱。”项青君点了点头,“哈哈……我忽然想起来,余椒坐镇仲裁的时候,真是过着惊弓之鸟的日子啊。”
“嗯,我想你们应该是躲在生物公司里,靠尸体过日子吧。”谢帝桐的神色中有一种很难以描述的情感,令人不太舒服,不知是蔑视还是同情,“可只要这一步我们迈出去,就永远不会再有第二个、第三个余椒了。”
“哎呀,说得伤感情,我先吃点哈……啧,说那么久,最后还不是要投票吗?”罗竞忍不住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保鲜袋装着的肉块,已经开始吃了起来,“我同意。”
“反对。”张海涛和董京源说。
“唔……不好意思啊,我们也反对。”冷家兄妹举着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无论如何,这一步太冒险了,我们还有退路,实在不必这样。”
“不是我们。”冷琴甩开了哥哥的手,“——我同意。”
项青君摇头,“反对。现在抽身还来得及。一旦成为仲裁人,和天雪教的性质完全不同,如果暴露了,受到的压力也不是我们能承受得住的。”
“我同意。”他说着,笑着望向了乐阳,“你呢?”
乐阳点头,“我同意。”
“呦,胳膊肘往内拐了啊。你们现在晚上睡在一起了吗?”冷弦挑挑眉。张海涛瞪了他一眼,他只能清了清嗓子,“没办法嘛,在英国待久了。可是我觉得这个投票没有进行下去的意义了,因为结果显而易见啊。反对是四票……”
“——我同意。”
这个声音,让厅堂内瞬间静了下来。
冷弦的话断在半当中,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僵硬地转头看着那里的李蓬罗。
刚才的话确实是这个人说出口的,他说,他同意了。
不止是冷弦,其他人也很惊讶,这个地方陷入了短暂的死寂,而结果也立刻逆转。
“我同意他的做法。”李蓬罗说,“不是因为认可,而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师父既然这样说,那么就到此结束吧。”项青君说,“结果摆在了那里。顺便,好像这一次投票,出现了很多第一次啊。”
谢帝桐向他们鞠了一躬,“那么从今天开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所有人都需要加入……”他看向面色铁青的张海涛,“……这是个新的开始,需要大家团结一致。”
“……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张海涛的话近乎于咬牙切齿。
“最后关键的一票,可是始祖投出的。”项青君叹气,微微笑了,“不过我很想问,关于麒麟的问题——你是怎么得到黑麒麟的?”
“这个啊……”黑麒麟随即从黑炎中跃出,伏在他的身边,金色眼瞳静静地注视着前方,“那一任的仲裁……我记得很年轻啊,所以肉质也很好。”
“原来如此。”冷弦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怪不得那一任仲裁人的更替那么莫名其妙,原来正主被你干掉了。”
“那是我第一次从牢中逃脱,之后就被移交到了十二元老手里。”他的手掌轻轻地滑过麒麟的背脊,“可惜这一任仲裁不知所踪。听说也是年轻人,不知道味道如何。”
“麒麟啊……”不知想起了什么,项青君的声音中似乎包含了特别鲜艳的回忆,“我也……有些食指大动了。”
第235章 风口浪尖
新任仲裁已经确定,并且有八名被他推举的元老。“元老”这个职位的设置只是用来制衡仲裁,以免出现像昆药师这样极端的仲裁人。当年昆药师坐镇时,可以说是刑责必重,不留任何余地的。
但是在一开始兵荒马乱毫无王法的年代,仲裁人可以说是必须的。而它正在渐渐地转变为一种象征,以至于到了昆慎之这一代,仲裁人几乎没有再干涉过什么重大的事务。昆麒麟更是个没事情从不会去招事情的,没有仲裁事务,十二元老也没有用武之地。
在谢帝桐推举的名单中,乐阳也在列。他曾经做过的事情被轻易解释为了昆麒麟的污蔑——为了掩盖自己是祖麒麟的身份。
既然昆麒麟此时下落不明,也没有人能够解释这个说法到底对还是不对——因为介入过这些事情的人都已经死了。
“可你要如何证明昆麒麟就是祖麒麟?”
昆门道观内,仪式刚刚结束。冷弦看着枉死门外聚集的人群,忍不住问他。
——万一昆麒麟回来了呢?
“而且,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吃了一些乐阳的头发,就读到了他的记忆。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把乐阳变成长生仙,他能帮我们很多忙。”他问,“你们都已经刻意不去阅读食物的记忆了吗?”
“记忆会混杂,混杂到后面,说不定就会和以前那些自杀的同族一样疯了。”他说,“对了,你说乐阳失忆了?”
“嗯。”
“你确定转化为长生仙,不会让他恢复记忆?”他指了指远处独自坐着的乐阳。虽然外面全都是人,但所有人都可他保持着距离,“万一……”
“无所谓了。如果他帮我们,那是最好。如果他不帮,而去帮昆麒麟……”谢帝桐轻轻笑了,“祖麒麟的身份已经曝光,他也无力回天。就如同你说的,记忆会混杂。在他失忆的那段时间,我是他所有的记忆。”
而就在这时,他们注意到有一个人走到了乐阳的身边。冷弦以为那是乐阳从前的朋友,没有在意。但是那个人突然拉起了乐阳,挤入了人群之中,向着大门外走去。
“乐阳被人带走了。”他望见那个人的身影,“是金召。”
门口的人太多,冷弦一时之间也无法追出去。而谢帝桐却像是毫不在意般,转头应付旁边的客套。
“喂,他……”
“我知道了。”他说,“过一会,他和他的朋友叙旧完,也差不多就回来了。”
——事实上,金召的离开并不顺利。乐阳一直在挣扎,很多次险些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带着这个人到了车里,直接将车开了出去。乐阳的神色很不安,问,“你到底是谁?”
“……你够了没有?”
“停车。”
“别装了,这里没有其他人。”他加快了车速,“这一次你又想做什么?”
“我忘记了以前的事情。如果你能告诉我,我会很感激的。”
金召的神色僵了僵,但是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掌重重敲了敲方向盘。
“……这要从哪里说起……你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你再说一遍?”他把车靠边停下,看着乐阳的双眼,面色有点凶恶,“你发誓?”
车里陷入了短暂的静默。乐阳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怪好玩的。”他笑着说,“我骗你干什么呀。”
他一笑,气氛就变了。金召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半天没说话。
“我以前是不是干过特别多坏事?”他问,“不过我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想不想有人告诉我。其实不知道也挺好的,说实话,我挺怕别人告诉我的。”
“什么都不记得了?昆门的事情,昆麒麟和丘荻的事情,唐家,还有……还有侠门。”他问,“你全都不记得了?”
乐阳摇了摇头。
“冷弦他们说你是侠门的前任掌门金召,我才知道你叫金召的。”他说,“对不起,我全都不记得了……”
金召怔在那里,他感到了一种无能为力——当时乐阳还没有清醒,他们一起住在杭州的一处民居里,疯疯癫癫的乐阳完全听不进他的话,就像个孩子一样,想哭就哭想叫就叫,他也没有带孩子的耐心,经常在被吵得受不了的时候动手。但是现在对着这个人,自己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有的时候觉得,干脆给这个人一刀算了,反正大家也是有仇在的。
“那你至少告诉我,他们是什么人?”他说。
乐阳摇头,“我不能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能说。”
“他们胁迫你了吗?”
“没有。”乐阳笑了笑,“我过得很好。”
“乐阳!”金召打掉了他正要打开车门的手,“你……”
他忽然发现,乐阳的动作很稳定,双手没有任何颤抖。
“你的病……”
“我没事了。”乐阳收回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你不许走,以前的事情,你不想知道了吗?”金召按下了车门锁,按住了他的肩膀,“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不用了。”他说,“我想了想,如果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也不用听了。”
没有什么让人很快乐的事情。第一个涌入金召脑中的画面,只有冬天的黑龙江,他们俩走在从野冰场回去的路上,乐阳穿了太厚的冬衣,笨拙地滑倒在路边。
可是现在,新任的仲裁曝出了昆麒麟的身份,乐阳失去了记忆,根本没有一点阻拦。
“他们想杀昆麒麟,你不阻拦吗?”他的声音有些疲惫,“还是说,你——”
突然,乐阳打断了他的话,“……金召,我有些饿了,必须回去了。”
这句话让金召措不及防。就好像风马牛不相及,这么突兀地被说了出来。“饿了?”金召觉得有点好笑,“你……别岔开话题。”
“我真的饿了。”乐阳的头微微低下,面色显得苍白了起来,“我要回去了。”
“饿了的话,我带你去找吃饭的地方。”他没有管这句话,将车继续往前开,“现在才几点?下午三点?你没吃午饭?”
接着,他发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