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供奉神仙的屋子都大门紧锁,看来平时根本没有什么香客,所以也用不着整日里敞着。小道士告诉我,只有他们做早课晚课的时候,所有殿门才会打开。
不过这一上午也不算无聊,我到处找寻着双重观可能存在的证据,那些石碑石刻,门联偈语,就连地砖上刻着的字都没放过。但直到中午,依然找不到有关双重观或是竹道人、梅道人的半个字。
难道真的如我之前所想,双重观早就不存在了?现在的这帮道士,和梅、竹道人在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一拨人?
晌午时候,小道士先招呼我去伙房吃饭,然后又将锅里的饭菜分别装在两个筐中,用一根扁担挑着到半山腰给他的师兄们送饭去了。
午后山顶阳光还是很毒的,好在天也凉快,我饱饱地吃了顿午饭,又跑到观外,本想围着转上一圈,却发现这个道观着实不简单,三面都临崖而建,院墙和悬崖几乎在同一个平面上。别说是过人了,就是连根草都长不出来。
如此小的一个山头,如此险峻的一条路,硬是盖了这么座道观出来。我不得不佩服,的确是充分发扬了愚公精神!
不过,这双重观究竟在哪儿呢?真是急人!
又度过了无聊的一下午,我本想下山去看看,但又怕那个什么张真人回来了没法第一时间见到他,只好老老实实地窝在道观里面等天黑。
三四点的时候,那些在山腰上干活的道人们也都相继回来了。不过他们对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来人似乎都不太在意。虽然来来往往,就像没看见似的,各自洗漱后就回到房中休息或是在外面聊天,等待晚饭。
我也有点不习惯,于是一个人爬到墙头上,看着远处的群山发呆。
天渐渐黑了下来,正想着什么时候能吃上晚饭,那个小道士来叫我,说张真人有请。
跳下墙头,跟着他来到后院最角落的一间小房前,小道士推开门,将我让进屋,就独自掩门出去了。
屋内的床上盘腿坐了一位长须老者,五十多岁年纪,道士打扮。听到脚步声,他慢慢地睁开眼,上下打量我一番,笑着请我坐下后,说道:“小友两日前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
我见四下没人,为了尽快找到竹道人,只得将舅爷交待的事情和盘托出,最后又拿出那打满了小眼的铜扳指给他看。
这老道人接过扳指,瞧了半天,递给我道:“小友不愧是集孝义为一身,令人佩服!不过呢,你这次怕是要失望而归了。双重观已不存在,竹道人也于二十年前驾鹤西去了。”
“哦…”这点我倒是早已有心理准备。必经过了那么多年,竹道人还是梅道人的师弟,就算年龄差距大些,现在要活着估计也百十岁了。
“那有没有竹道人的后人或徒弟?把这个给他们也行。”我想了想,只能退而求其次道。
“呵呵。”这位老道指着我手中的铜扳指道:“其实不用太纠结于这个,许多事情,成与不成,在天意。不是所有事情通过努力就一定能成功的。就拿这件事来说吧,你就算再努力,斯人已逝,又能如何?”
他说的很在理,舅爷的确说过这铜扳指很重要,让我一定亲手交给竹道人,可现在人都不在了,总不能再让我拿回去吧?人家一个门派的掌教指环总是放在我这里,也不合适啊!
“仁至义尽,莫再强求。呵呵,小友,你明白么?”老道长来到门前,将门拉开,冲我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死水不生波澜,活水奔腾向前。如不嫌弃,今晚留宿一夜,明早下山去吧!”
这句偈语我大概明白,意思是人已经不在了,成了死局,就不要想那么多,干自己该干的事情去吧。
没办法,人家都下了逐客令,我也知道目前只能如此。至于竹道人有没有后人,以后再作计较吧!随即站起来,向屋外走去。
第二十节 峰回路转
刚迈两步,老道突然又叫住了我,说道:“小友,还有一事,我不明了,还望指教?”
我客气了一下,让他有话只管问。
“我昨日下山,只见古道中千年石阵被毁,又联想到你刚上山时劲力全无,不知可否告知一二?”老道捋着胡须,眯眼问我道。
我只得又转过身来,将如何在旅游区碰到一个老者,他指引我来到这里,那个夏秋天又如何带我误入阵中,不得已自己才想办法破了那个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这老道越听越惊讶,待我刚一说完,上来就抓住我的手腕,在脉门处号了片刻,才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他一连说了三个怪不得,搞得我也云里雾里。正想张嘴问,老道却走出小屋,关上门后对我说道:“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满肚子问号地跟着他,来到最里面粮仓旁的一间小屋,张真人掏出钥匙,将屋门打开,把我领了进去。
这间屋子奇怪得很,除了靠里的一面墙中间上方开了个圆形的小窗,其他三面没有一扇窗户。屋子正中摆了个黄色的蒲团,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您这是…”我不知道老道什么意思,转头问他。
“呵呵,我想你就是师父要等的那个人。”张真人在这小室里转了一圈,道:“安心在这里等一下吧,很快你就会见到竹道人的。”
“什么?您…你不是说他已经…”我话到嘴边,没好意思再说下去。情况已经很明显,这位张真人,恐怕就是竹道人的亲传弟子。只不过他那番前后矛盾的话,实在令人费解。
“呵呵,小友。”张真人来到门口,看着站在里面的我道:“能不能见到竹道人,那要看你的缘分了。不过我想你既然有人引荐,又有实力破得了那古石阵,应该不难,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你在这里稍安勿躁,静下心来,也许想见的人很快就会出现!”说完,他就从外面带上了门,将我自个留在这黑暗的小屋中。
“什么意思啊?~”我实在不能明白他的用意,挠着脑袋坐到蒲团上。既然让等,那就等一会儿吧!
半个小时过去了,门外什么动静都没有。我几次想推门出去问个明白,但想到人家既然让在这里等就等吧,总不至于会故意耍我。
又过了快半个小时,我实在等不及了,站起身想推门出去找张真人问个明白,可一推门,竟然发现屋门被从外面反锁上了。
这下我更迷惑了,这是要谋财害命么?听说过黑店,可没听说过黑道观啊!
“开门哪!有人没有?给门打开啊!”我终于忍不住,一边拍打着门板,一边叫喊着。可是过了半晌,门外依然静得出奇。
不给出去拉倒!我睡觉!我想到这里,将蒲团往头下面一垫,躺在地上就要睡。可十月底的地面冰凉,我又不像前天晚上,那是实在累得没办法了。现在一趟上,就感觉凉气嗖嗖地往衣服里钻。
睡觉不行,那就练功!反正好几天都没练了,我干脆又起身,盘腿坐在那张蒲团上,开始研习那个达摩呼吸法。
但这一脑子都是事儿,根本静不下心来,试着做了老半天,不但进入不到状态,还把自己憋了一身汗。我起身又去叫门,可这一个道观就像根本没人似的,无论我怎么叫,外面就是没有人应。
我想找东西把这门砸开,可屋内除了个软绵绵的蒲团,连根毛都没有。最后,只得呆坐在蒲团上,瞅着那扇圆形的窗户发呆。
对了!窗户!门不让走,我可以从窗户里爬出去!想到这里,我站起身,一个助跑,脚在墙上蹬了一下,双手扒在了那个两米多高的小圆洞上。这个洞虽小,直径也有五十公分,我如果吧外套脱了,钻出去应该问题不大。
双臂使劲,我将身子拉上来,伸头朝外看去,打算先找到出去后的落脚点。
可一把脑袋探出来,我就彻底绝望了,因为借着月光,我能很清楚地看到,窗外方圆几米,全是平整的砖墙。而下面,则是万丈深渊,完全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原来,窗户所在的这面墙,就是道观外的院墙。二者是一体的。
我心中不断地咒骂着当初建这座道观的人,又坐回到蒲团上。
这次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亮爬到中天的位置,刚刚好从这扇圆形小窗中照进来,室内逐渐明亮。
我百无聊赖,趁着光亮,将兜中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放在地上盘点。先是数了数身上的钱,又将殷骞送的瑞士军刀挨个扳出来再放回去,最后拿起那枚铜扳指,迎着月亮琢磨了个遍。
这绝对不是一个值钱玩意儿,艺术价值、文物价值、历史价值,没有一点具备的。倒是上面密密麻麻的点不知道究竟用来作何?我也不晓得它们如此细小,是怎么点上去的。
无聊中,我突然发现,这枚扳指上的小点透过月光,照射在地上后,竟然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图案。由于是个环形,前后交错的关系,图案似乎还会变化。
我精神一振,立刻爬起来,走到窗下,举起手中的扳指,让其迎着月亮,将上面的图案印在了屋子正中的空地上。
…这是个什么图案,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只是在一块长方形的面积上(长方形是扳指的阴影),有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点,就跟一个个小蝌蚪似的。如果转一下,这些“小蝌蚪”顿时就跟活了似的,在里面游来游去。
将扳指转了好几圈,我也没能发现其中的奥秘,只是觉得挺有意思,图案还会动,就想这么一直看下去。
其实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个东西给迷惑住了,就那么一直看着,连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浑身直冒虚汗都完全感觉不出。
直到最后,眼前突然一黑,我昏了过去。
第二十一节 不可思议
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过了多久”了,我总算再次睁开眼,视野内天旋地转,支撑着爬起来,刚站稳就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办法,闭眼休息了好半天,才算恢复过来一点,挣扎着爬起。
月光早已越过窗口,屋里又再次暗下来,我蹲在地上摸索了半天,发现除了扳指还戴在手上外,之前放在那里的钱包瑞士军刀居然都不见了!
我赶忙回头,只见一直锁得死死的门,此时开了一条缝,竟是在那里虚掩着!
…妈的!还真是黑道观!我第一反应过后,想了想又不对,自己昏了一天两夜,他们要下手,早就下手了,为何还要好生照料,等我醒来再抢?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甭管怎样,先出去看看情况再说。打定主意后,我推门走了出来。
往外面一站,我顿时呆住了。难道我刚才昏过去的时候…发生地震了?因为视线所到之处,断壁残垣、废墟一片,这哪里还是刚才那个道观?!
不过仔细看去,我发现一个问题,我还是在云燕岭这个山头上没错,因为四周山的形状是不会变的,但这片废墟却未必就是原先的道观。
原因很简单,许多地方都不是刚刚垮塌的样子,不但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就连蜘蛛也安了家,这显然不是几个小时内能做到的事情。包括道观外的一圈院墙,虽然房子大概位置都差不多,倒的倒,破的破,但院墙却根本没了踪影,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来到大殿前,果真证实了我的猜测,因为山门是和道观外墙连在一起的,但大殿前空空如也,根本什么都没有。
这次我倒是看清楚了大殿里面的景象,因为塌掉半边,里面的泥塑和香火台什么的都露在外面。最惨的就是那正殿当中的泥塑,被垮塌下来的屋顶将上半身砸了个稀烂,连是谁都分不出来了。
顺着正殿的大门往上看去,只见正中还歪歪斜斜地挂着一块匾,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双重观!
…这…我彻底混乱了,记得原先这大殿上的牌匾是没有字的,如今又出现双重观,难道是我穿越了?因为张真人说过,双重观并不存在。
大惑不解下,我进到殿中,却突然发现在那尊被砸烂了的泥塑前,似乎坐了个人。不过这里破败不堪,怎么可能会有人?估计就是大神边的童子,倒塌时被砸了下来,刚好落在那里而已。
借着月光看不清楚,我只好跨过各种障碍物,走到近前,想要瞧一瞧这究竟是谁?
一身灰色的道袍,头顶还扎着个发髻,显然是个道士装扮。不过在我印象里,神仙们往往都穿得非常鲜亮。这幅寻常装扮的,我印象里还真没有见过。
当我慢慢转到它身前,瞧了好半天,终于看清这张脸后,顿时吃了一惊。
但更加吃惊的还在后面,听到我的喘息声,这人竟然睁开了眼睛,慢慢站了起来。
“你…你…”这完全在意料之外,我很没礼貌地指着人家,却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人,当然是活人,而且这个活人我还见过,正是山下风景区里面卖饮料的那位老爷子,夏秋天的爷爷!只不过两天前的他短发,没有胡子,现在却是一缕银须垂在胸前,手拿一柄拂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难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