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韩教授只得厚着老脸又去找柯尔克交涉,却没想到他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一句:“我早知道会这样。”就独自一人牵着驼队爬上沟顶找露营地去了。
众人听到了韩教授带回来的“好消息”,齐声欢呼,立刻就安营扎寨,准备生火做饭。只有黄大小姐还有些担心,但也仅限于对柯尔克的一种同情:“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我想了想,让她招呼着大家,独自朝我们的向导追去。就算这个矛盾调解不了,我至少也可以帮着他安排一下。
柯尔克大哥这次也没走远,就在沟旁二百多米的一块巨石旁搭了帐篷。当初一见他,从眼神中我就能看出,这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前两天他始终要求营地要离古河道至少五百米,今天这么近,恐怕也是为了照应我们居多。
两人无声地打点完毕,又给牲口喂了些吃食,我主动邀请他道:“走吧,去跟我们一起吃吧!大不了吃完了饭你再回来。”
柯尔克摇了摇头,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半张馕道:“我吃这个就行,你们的饭,我吃不惯。”说完就坐在身后的石块上,就着水壶里的水啃了起来。
我左右也闲来无事,跟着坐在他身旁,问道:“这条沟里究竟发生过什么,能让你这位老向导都怕得要命?”
“我不是怕。”柯尔克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想弄明白这沟里有什么,但又不想你们有危险。”
“能和我说说么?”我知道他这会儿情绪低落,正是想找人倾诉的当口,于是鼓励道:“我小时候学过几年法术,也许和我说说,咱们就能解开这古河道的谜团。”
柯尔克听到“法术”两个字,有些意外,瞪大眼睛瞧了我好一会儿,这才说道:“那得从二十五年前,我三叔在这里失踪的事情说起…”
二十五年前,当时的柯尔克还不到十岁,他父亲兄弟三人,除了老二身子不好,其余两人都在这条凌山道上讨生活。
二十五年前汽车的普及度远没有现在发达,路况就更别提了,所以许多时候在这些险要的古道上,都还是以马帮驼队为货物的主要运输方式。
就在那一年,柯尔克的三叔跟着一个老把式跑了二十年的路,总算出师了,开始自己单独组驼队,当时他接的第一笔单子,就是走这条凌山道,往山那边运送一些生活品。
说到这支驼队,要运的东西还真不少,几乎把那时候整个库车和拜城的闲散骆驼,能拉的都给拉来了,浩浩荡荡地足有一百多匹。
刚一肩挑就能接到这么大个跑活,柯尔克的三叔乐得嘴都合不住了,他算过,这一趟跑下来,只是给总把式的份子钱,就足够一家人吃喝两年不用愁。
本来,柯尔克的父亲这趟也是要跟着去的,但是正赶上他二叔生病,需要有人照顾,不得不留了下来。
临出发前,由于柯尔克的父亲比老三早出师了五年,凌山道也已经跑过好几趟了,于是反复叮嘱老三,一路上需要注意的事情。
满口答应后,柯尔克三叔就领着库车有史以来最庞大的一支驼队上路了。他们当时走的路线和我们上山前是一样的,那时候可以说几乎没路,只是一来一回,就要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而且驼队不能空着回来,在那边置办货物又得二三十天。所以跑一趟凌山道,没有四个月是回不来的。
去的时候一路顺风顺水,到达目的地后,三叔甚至还花钱拍了一份电报回来,告诉他们具体的回程日期。
可是两个多月后,一大家子人左等右等,距电报上的归期都已经过去近二十天了,却依然没有看到驼队的影子。
虽然当时父亲每天都派柯尔克到县城口去打听,但他也知道,这么庞大的一支驼队进城,在当时是很轰动的一件事,不出半日,全城的人都会知道,根本用不着多此一举。
直到又过了半个月,人们才意识到,驼队应该是半路出事儿了。于是柯尔克的父亲立即又组织了一支小型的马帮,打算轻装走一趟凌山道。这次去的都是县城附近的好把式和经验丰富的猎手,因为没有人知道驼队在哪里出了事,所以必须一路摸索着行进。当然,年小的柯尔克当时也在队里,他的母亲和婶婶要照顾二叔,没人管他,所以就只能跟着父亲一起来了。
第九十四节
快马走了三天,就到了现在这条盐水冰川的下游。不久后,猎人们就在古河道的那一头发现了几处埋锅造饭的痕迹。
因为出来前就打听好了,整个库车和拜城,这三个月来走凌山道的驼队只有三叔他们一支,所以几乎可以肯定,这几处篝火,应该就是他们的驼队所设。
柯尔克的父亲经验丰富,来到这里一看附近的地形,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周围方圆几里都是乱石滩,可以说基本上没有驼队落脚的地方,而且他们还是上百支骆驼的超大型驼队,如果想在这里休息,那合适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脚下的古河道内,那里地势平坦宽广,最适合安营扎寨。
关于古河道各种耸人听闻的传说也由来已久,但谁也没遇到过,这得利于把式们一代代传下来的古训:绝不在古河道内过夜。现在看来,柯尔克的三叔不是归家心切,就是放松了警惕,居然在离家只有三天路程不到的盐水冰川里安了营,从而为整个驼队招来了灭顶之灾。
虽然事发地点找到了,但人们都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次事件,回去也好有个交代,更何况目前只能算失踪,至少也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于是他们就在河道不远处扎了营,上下游五十里寻了三天,却惊奇地发现,这支足足有一百多只骆驼,三四十号人护送的驼队,竟跟从未存在过似的,彻彻底底地失踪了!人们所能看到的唯一线索,就是那几处曾经生起过的篝火。
他们也曾想过,可能驼队尚未到达这里,甚至又派人往前寻了好几百里,却依然毫无所获。那段路又是凌山道的必经之路,驼队只要回库车,就一定会经过。
不过令人揪心的消息还是从搜查进入第四天开始被逐渐发现。这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比如一些骆驼的小块带毛皮肤、人的衣服碎片、两滩血迹和一把猎枪。它们无一例外,全都是在古河道中被发现的。
如果说前几样有其存在的可能性,那猎枪的出现就完全有些不合情理了。在那时,猎枪是驼队一路上必不可少的工具,既可用来打猎,又能防身,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丢弃的。
直到此时,情况已经非常明了,三叔的队伍一定是在古河道内过夜时,发生了无法想象的可怕事情,最终导致了整支驼队的覆灭。
搜查队里的有些人已经开始害怕了,提议回去,但柯尔克的父亲他们兄弟情深,为了弄明白真像,也为了给家里人一个交代,老爷子当时拜托大家,给他两天时间,如果找不出驼队消失的原因,就一起回去。
当天入夜前,柯尔克的父亲命人特意在古河道内打了个木桩,栓了一匹马在旁边,然后又点了堆篝火,打算通过夜里观察那匹马,看看是否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由于旁边没有守人,天黑后不久,篝火燃尽后就逐渐熄灭了。这是人们始料未及的,当时有一个小伙子自告奋勇,要去给那处篝火添些柴。几个年纪长的人讨论半天,觉得可以一试,因为他们此时就在河道旁,离那处篝火不足三百米,料来就算发生什么事情,至少有能力和时间去救援,于是就放心地派那个小伙去了。
眼瞅着那位小伙背了一捆柴火,又点了一个火把,小心翼翼地下到河道内,凭印象朝先前那处栓马的篝火走去。
正当所有人以为就要成功,不会有事儿的时候,却只见那火把突然忽闪几下,就掉在地上熄灭了。
大家的心顿时都提到了嗓子眼,立刻派人向那里喊话,却根本无人回应。等了一分钟左右,柯尔克的父亲忍不住了,和另一个老把式打算再去冒险一探,毕竟还有个小伙在那里,不管发生什么,至少也先把他给救出来再说。
两人这次一共点了四支火把,分别举在手中,也跟着下到了河道中,再次朝栓马的木桩摸去。
这次很顺利,他们火把点得多,远处沟顶的人们看得相对也清楚。只见两人慢慢走到了原先大概是栓马的木桩附近,只是稍作停顿,就突然以及快的速度转身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呜里哇啦喊着什么。
直到两人跑回沟顶,其他搜索队员才听到他们喊的是:“跑!快跑!”
本就紧张,在这种黑暗的夜色下,人们又对未知的事物具有一定的恐惧心理,当下听到这么喊,立刻就炸了锅,跑步的跑步,找马的找马,乱作一团。
柯尔克的父亲虽然也在跑,但相对还算镇定,他老早就考虑到了黑夜里在乱石滩上骑马的危险性,干脆连坐骑也不要了,跑过来一把抱起年幼的柯尔克,带头就朝前路只管狂奔。
第九十五节
柯尔克的父亲虽然也在跑,但相对还算镇定,他老早就考虑到了黑夜里在乱石滩上骑马的危险性,干脆连坐骑也不要了,跑过来一把抱起年幼的柯尔克,带头就朝前路只管狂奔。
而那些慌乱中跨上马的,几乎无一例外,刚走两步,马蹄就被石块卡住了,随即绊倒,然后就隐没在身后的黑暗中,最后还会偶尔传来两声惨叫。
但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柯尔克自始至终也没能看到过。
好在大多数人都跟着柯尔克的父亲跑了出来,等确认已经安全了,清点人数后发现,还是少了两人,骑来的马也都全部被留在了原地。
此时谁还敢再回去?众人只得暂时找了处地方落脚,说什么也要等天明了再做打算。
安顿下来后,人们围着柯尔克的父亲和同去的另一位老把式,到底看到了什么?因为其他人都只管跑了,根本不知道有什么?
两人回忆了老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之所以要跑,是因为他们来到那木桩附近时,非但没有看到原先拴在一旁的马,而且还看到了一条人的大腿,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就是先前下去那年轻人的。两人当时已经非常恐惧,身边又突然响起“嘶嘶”和“沙沙”的声音,再看了看眼前的那条断腿,这才发足狂奔了回来。
当晚,没有人敢睡觉,到后来实在坚持不住了,也是轮班值夜。好不容易熬到了太阳出来,当人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昨晚宿营地时,依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里就像刮过了龙卷风一样,所有物品散落一地,除了金属,其他材质的东西几乎全都碎成了一块一块。原先集中拴马的位置,地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甚至还有几块碎骨,不知道是马的还是人的。当然,失踪那几人再也没了踪影。现在回想起来,恐怕也是因为那十几匹马挡着,才没要了他们这么多人的性命。
搜索到最后搜索成了这个样子,已经没人有胆量再呆下去了,只得立刻回到库车。但这件事柯尔克的父亲二十五年来始终记在心里,中间他也曾数次想要再去一探究竟,都在家人的多方阻挠下无法成行,这也成了老爷子晚年的一块心病。直到几年前他去世,将这唯一的心愿交给了柯尔克,希望他在有生之年,能揭开这盐水冰川的神秘面纱。
听柯尔克说完,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当时整个库车都没人肯来,只有他肯,果然还是另有企图的。不过…既然他也想揭开这古河道的秘密,却又为何反复阻挠我们呢?顺着我们的意思,他不是能更快达到自己的目的么?
待我问出这个疑问,柯尔克大哥一笑道:“不,我跟你们来,钱不是主要的,寻找真相也不是主要的,只有人才是主要的!我寻找真相的目的,也是为了让这条古河道不再‘吃人’,所以我不会拿你们的性命去做试探的。”
瞧着这位维族大哥真诚的双眼,我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渺小,正打算再问他些别的什么,远处沟中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喊声。
我们俩的神经顿时都紧张了起来,这还没天黑呢,难道就出事儿了?!当下没敢考虑许多,我们立刻朝沟中的营地跑去。
来到古河道边上,才发现竟是虚惊一场,原来那个又瘦又低的赵子明在支帐篷时,没看到身后有一个小水坑,直接就踩了进去,谁知道那水坑看似浅浅一层,直径也就半米多点,实际上却深得很,这家伙掉进去后顿时就淹到了胸口,多亏了他手里还拽着帐篷的绳子,这才没有滑进去。
几个人笑着将他拽出来,殷骞找了一根搭帐篷的不锈钢棍,足有两米长,往那小水坑里一戳,竟然一没到底。
这时我和柯尔克已经走到了近前,殷骞捞出棍子,直起身吐着舌头道:“好家伙!这玩意儿深得狠哩!我原以为了不得能淹到脚脖呢!”
随后我们又探了探附近的几个水坑,有深有浅,但都比表面上看到的感觉要深。这些水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