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难题。
面对众人热火朝天的争议,姬凤离一直坐在大椅上不动声色。单手支着下颌,神色慵懒,雪衣如水漾开,透着优雅淡定的气质。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一个决策错误,南朝军士将全军覆没,南朝或许就灭亡了,姬凤离竟然还如此闲散淡定,这让花著雨有丝想不通。
莫非,他已经有了良策?
花著雨心头微微一凝,忽然觉得这一次的事情有些古怪。
西凉真的有十万兵马吗?
以她多年镇守西疆的经验,西凉和花家军征战,损失的兵力极大,尤其是年前那一战,损失的兵力近半。这么短时间,不会有十万兵士这么庞大的军队。若是有,那也是大部分是新兵,新兵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兵士,纵然人数再多,也只不过一群没有见过血腥的绵羊而已。
如此一来,西凉那边就不足为惧了,梁州的守军总能j抵挡一阵,不用急着去驰援。但是,西凉放出十万兵力即将袭击梁州的风声,却是为了什么?
莫非?花著雨心头忽然一凛。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战场上,计谋是最重要的,凭着这些年指挥战争的经验,花著雨断定,北朝这一次是要趁机消弱南朝这二十万大军的实力。
“你们都下去,王将军留下!”姬凤离忽然淡淡说道。
众位将领闻言退了下去,花著雨见状,也快步向外走去。
“元宝,你也留下!”姬风离一双灿若星辰的眸瞳静静落在花著雨身上,悠悠说道。
花著雨只得顿住了脚步,慢慢走了回去。
王煜看到姬凤离留下了这个小侍卫,微微有些惊诧。姬凤离却不以为然地抬眸:“王将军,您觉得抽调多少兵将到西疆比较合适?”
“相爷,这真是为难啊。恐怕梁州和阳关难以两全了,本将觉得,不如抽调八万兵力,如此梁州和阳关都不至于马上失陷,可以抵挡一阵,本将再飞鸽传书,启奏圣上,再从禹都发兵前来援助!”王煜振振有词地说道。
姬凤离凤眸微眯,淡淡说道: “圣上不会再发兵的,京师不能有失。就算发兵,到了北疆,恐怕就是一月之后了,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援兵身上。
“元宝,你说,要抽调多少兵力呢?”眸光一转,姬凤离将目光凝注在花著雨身上,唇角扬着谈淡的笑意。
花著雨黛眉微颦,思绪片刻说道: “相爷既然问属下,属下就说一下自己的看法。属下认为,应抽调十八万兵力前去援助梁州!”
帐内顿时响起王煜的笑声: “你这个小侍卫,简直是信口开河,梁州城现有两万兵力,抽调十八万,就是二十万,用二十万兵力去对抗西凉的十万兵力,岂不是浪费。而阳关,只拿两万兵力去对扰北朝二十万兵力,岂不是自行大开我朝北大门,放北军进来。莫非你是北朝人不成?”
面对王煜的嘲笑和讽刺,花著雨只是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唇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
姬凤离却没有笑,望向花著雨的眸光顿时变得浑幽,唇角一勾,漾出一抹醉人的笑意: “元宝,说说,何以要抽调十八万兵马?”
花著雨原本以为姬凤离也会嘲讽她,万万没料到他是如此神色,她定了定神,缓缓说道: “北朝兵将善于野战,于攻城略地这方面有些欠缺,所以,我们的城池他们才久攻不下。这一次,很显然,北朝是要发挥他们旷野野战的优势。试想,如若我军抽调若十万大军前去援助梁州,而萧胤却只需要派出大军在即关到梁州的必经之路埋伏,以逸待劳伏击这十万大军。那时候,我军十万兵士与北军角逐于旷野之上,以北军铁骑的神速和战斗力,绝非我军可比。这是以己之短、迎敌之长,请问将军,我军人困马乏,敌军以逸待劳,一旦遇伏,胜负如何?”
王煜闻言神色顿时一凝,良久缓缓答道: “我军必将全军覆没!”
花著雨眉头一挑,冷然道: “试问,若是全军覆没,还如何援助架州?”
王煜顿时哑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 “可是,若是派出十八万兵力,届时北军若是攻打阳关,可如何是好?”
“大将军还没有明白吗,北军根本就不打算攻城,梁州那边西凉的实力也绝没有十万兵力那么强,北军的目标是我们这二十万兵马,他们是要消弱我军这二十万兵马的实力。”花著雨淡淡说道,清澈如水的声音里隐含一丝霸气。
王煜稍一沉吟,便惊诧地一拍桌道:“没想到你一个小侍卫竟有如此见解和谋略,真是令本将惭愧啊,方才多有得罪,还请不要介意。”
姬凤离和煦温和地坐在椅子上,神态轻松,唇角挂着一丝笑意,仿佛泰山崩于前也无法改变那笑容的慵懒。
王煜毕竟是一员大将,瞬间便明白了,对花著雨也顿时钦佩起来。
“相爷,本将军这就去点齐十八万兵马。”他转身对姬凤离说道。这个王煜虽然是将军,但多年来一直镇守禹都,在领兵打仗这方面,倒真有些激进。
“王将军先别急,十八万兵马要派出,但决不能一次派出。否则,北军若是派出二十万兵马前去伏击,我们一样会败。”花著雨淡淡挑眉说道。
姬凤离一双长眸盯着花著雨,眼底深处,闪耀着赞赏的波光: “元宝说的极是,不过,若是派你领兵八万,作为先遣军队,不知你可愿意?”
“我?”花著而愣了一听,完全没料到姬凤离将八万大军的指挥权给了她, “相爷,您开统笑了,元宝虽然极想报国,但元宝只是一个小卒,如何能指挥的动八万大军?”
姬风离和了王煜一眼,王煜心领神会,笑道: “将军都是从小卒一步一步做上来的。本将给你一个大营的优领之职,先让你指挥一个大营,如何?
南朝军队的编制是一个大营有八名校尉,每名校尉指挥约一千二百人,如此加上后勤和中军,一个大营便有一万多人。
她从小车跃过校尉一职直接做了统领,统率万人左右的队伍,这倒还可以接受。
“元宝,你不是一直要报国吗,如今,南朝形势危在旦夕,是该到你出力的时候了,你的才华不该被埋没!”姬凤离悠悠说道。
花著雨略一沉吟,就听王煜沉声道: “元宝听令,本将军委你虎啸营统领一职,命你率本营兵士同其他七营今夜一起出发,趁夜先行五十里。如正面遇敌,不可力敌,要避北军锋芒,只可智斗,和北军周旋。你听清楚了吗。”
“元宝得令!”军令都下了,她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当天,花著雨便到了她的虎啸营,将八位校尉召来议事。八位校尉显然根本不将她当回事,花著雨知道这是难免的。一个小卒忽然越级做了他们的统领,任是谁也不会服气的。
她淡淡一笑: “本统领很想和各位校尉切磋一下,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再好不过了,我们也正想和宝统领切磋切磋呢!”八位校尉争先恐后地说道。
午后的阳光淡淡的,小河边的空地上,聚集着多名虎啸营的兵士,都在等着围观新统领和校尉们的决斗。
花著雨凝立在河边,手中拿了一杆银枪,眯眼扫视了一圈面前的八名校尉,懒懒道: “你们八个,一起上吧!”
八名校尉原本是争先恐后打算第一个上的,唯恐落后了,花著雨被别人打败了。听了花著雨此言,顿时停止了争执。让他们一起上,莫非这个宝统领真有两下子?当下,八人互看了一眼,同时冲了上去。
八个人,八柄不同的兵刃,从八个角度,八个方向,以及其凌厉的速度,向花著雨刺了过去。
花著而静静看着几人逼近,忽然纵身一旋,手中银枪在她旋身之时,漾开一圈圈银光,荡起的劲气激得几位校尉几乎要后退。银枪在空中耍开,只听得一声声噼啪,八位校尉手中的兵刃先后被花著雨的银枪格上。
花著雨再提足一踢,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八名校尉一一被花著雨赐翻在地上,摔倒在黄土中。
花著雨提着长枪,卓然而立,唇角勾着潋滟的笑意: “还有哪个不服气的? ”
八名枝尉也不是泛泛之辈,不然也做不到校尉一职,如今,八个人齐上,不到一招,便被花著雨击倒在地,还有哪个敢不服。几人跟跄着从地上爬起来,齐声喝彩道: “服了服了,看不出宝统领真有两下子!”
夕即将落未落,将漫天晚霞柒成一片血红。猎猎秋风中,包括虎啸营在内的八大营兵士,如同泥塑木雕般肃穆林立,他们手中的兵刃,在夕了下发出惨淡的寒光。
姬凤离控马登上队伍最前方的点将台,水墨色长眸慢慢环视一圈,朗声说道: “众位将士,相信大家都已经听说了。西凉现在犯我梁州,十万大军来犯,而我梁州只有两万兵马,根本不足以抗衡西凉军队。如今,我们面对的是西凉和北朝同时来犯,一招不慎,我南朝的大门就会被打开,届时北朝和西凉如洪流般滚滚南下,我们的父老乡亲,我们的妖妻弱子,都将暴露在北军和西凉的铁蹄和刺刀之下,我们能眼睁睁看着亲人们被屠戮宰割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慷慨激昂,徐徐传到每个人耳畔。
“不能!”八万兵士齐声怒吼,声势极是惊人。
“我们是铮铮汉子,能让这祥的惨剧发生吗?”
“不能!”
“如今之计,我们必须要前去援助梁州,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你们有可有会在和敌人战斗中,流心最后一滴血。但是,苍天可以为我们作证,我们不怕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捍卫我们的家园,去保卫我们的亲人!犯我家国者,虽远必诛!屠我亲人者,虽强必杀!”姬凤离举起一杆长枪,指向了天空。
八万兵士齐齐举刀高呼: “犯我家国者,虽速必诛!屠我亲人者,虽强必杀!”
犯我家国者,虽远必诛!屠我亲人者,虽强必杀!
众位将士举起手中的兵刃,望空起誓!
花著雨位于虎啸营的最前列,她忍不住回首望去,看到的是,一张张坚毅肃杀的面庞,一双双呈现着视死如归的坚忍的黑眸。心底深处,忽然有一股热血奔流。
她也做过将军,知悉在战场上,军心是何等重要。
大军开拔前,她曾多次站在姬凤离的那个位置,对着自己的兵士,说一些鼓励军心的话。这样的话,说实话,她早已说的麻木了,而今日,听到姬凤离的话,她心中竟然还是激荡万分。
她眯眼瞧着高坡上姬凤离白衣翩跹的身影,第一次对这个人,产生了钦佩之心。
誓师完毕,大军开拔。
花著雨率领虎啸营的一万兵士,和另外七大营一道出发。忽然左侧一阵马蹄得得,姬凤离纵马而来,将马一横,拦在她的马前,唇角凝着淡淡的笑意。
“相爷还有何吩咐?”花著雨见姬凤离的马儿拦在了她的马前,蹙眉问道。
姬凤离在马上俯身,抚摸着马儿的鬃毛,贴在逐阳耳畔悄悄说了几句话,然后,他纵身跃下马儿,道: “宝统领,本相的马儿先借给你用,记得回来时,要完璧归还,如果我的马儿受了一点伤,我可拿你是问。”
花著雨自然知道一匹好马在战场上的用途,但是,这是姬凤离的马,何以会给了她用呢?
“怎么,我的逐阳性子很烈,你是不是怕驯服不?”姬凤离冷冷挑眉道,唇角勾着潋滟的笑意。
花著雨冷冷一笑,当初她的追电也是烈的出了名,还一还是被她驯服了。有好马花著雨自然不会拒绝,她骑过一次逐阳,早知道此马神骏,这匹马会在战场上帮她不少忙。她即将面对的是,北军善于野战的精锐之师,说不定一个不慎,会丢了性命。
花著雨纵身一跃便跃身到逐阳背上: “多谢相爷了!”她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知悉姬凤离是一番好意。
她一拉缰绳,烈阳托着她,得得地奔了起来。
正文 第103章 沥血战神,温雅公子
已经到了秋末.白日里还不算凉,但是夜晚却有些寒。兼之是边地,夜风吹在脸上,有一种刀割的感觉。以前花著雨一直是带着一副银面,所以征战几年,脸上肌肽还是光滑细腻的,若非扮的是太监,估计很难令人相信她是男子。现在倒好了,这些日子随着军队征战,感觉脸都晒得黑了,尤其被塞北的风沙这一吹,加上她多年来扮男子,一言一行极是洒脱,倒像一个标准的男子了。
北方的夜空静沉如海,月光投下淡淡的光影,一匹匹骏马穿过这轮光影,好似笼了一层霜雪。大军策马前行,只见整齐划一的队列中刀戟林立,盔甲鲜明。冷风呼啸,八杆大旗迎风猎猎飘扬。八万精兵只配备了四天的军粮,着轻甲配快马,连夜行军。但为了保持体力,应对随时而来的袭击,队伍行进速度并不快。
花著雨控缰疾驰在虎啸营最前列,身侧就是护旗手,虎啸营的旗帜在风里呼啦啦作响。这响声让花著雨的心一刻也不能平静。
她从未料到,有生之日,她还会再次披甲上阵。爹爹戒马一生落得含冤而亡,孤儿罕为国征战,落得了遣散驱逐出军中。
她曾说过,再不要为南朝昏君卖命。可是,她却无论如何无法眼睁睁看着,北朝铁蹄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