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好的时候一次都偷个百多颗,对于孩子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财富了,足够在小伙伴们面前威风好一阵子。
初一那年,架不住王勇的撺掇,林安然跟着王勇利用中午时间溜到玻纤厂门外,翻过两米高的围墙,进去偷弹珠。
结果弹珠没偷成,人就被逮住了。
一个被尿憋醒的职工急急忙忙上厕所,逮住了两个在仓库门前鬼鬼祟祟的小家伙。
然后打电话让派出所带走,好在不是什么大事,写了份认错书就放人了。两人回家各自挨了一顿胖揍,这也是林安然唯一一次做小偷,印象很是深刻。
“记得,那次回家,我老妈揍我都打断了一根鸡毛掸子。”林安然笑道。
王勇呵呵一笑,说:“那你还记得派出所来的那个警察,牛逼得够呛!一来就拿着明晃晃的手铐吓唬我们,把我们俩拷在一起,你还记得吧?”
林安然倒没想起那个细节来,事情大体他能记住,可是这么微小的细节,为什么会让王勇印象如此深刻?
王勇说:“第一次被手铐铐住的滋味让我永远都忘不掉,特别是铐着我们走出玻纤厂的时候,恰好我们班的班花钟晓芳上学经过那里,羞都羞死了,打那次起,我就发誓,有一天我也要腰里别着手铐,穿起那身狗皮,我见谁铐谁。”
林安然听完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说:“没想到你的理想是这么来的!”
王勇歪着头,并不作答,话锋一转说:“好了好了,别老扯我的事情了,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好没有?”
林安然知道王勇说的“事情”是指自己女朋友卓彤,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正为这事烦着呢。
可他又不想在别认面前老提这事,装作无所谓道:“什么处理不处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要出国深造,我一大老爷们难道还哭哭啼啼拦着不让人走?”
王勇叹了口气说:“唉,当初我就劝过你,让你别一时冲动,好好在部队里提干不是挺好的么?如今回来两手空空,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提起卓彤,林安然不由得暗暗叹气。
他和卓彤相识很是偶然。前年回滨海市探家,参加了一次朋友聚会。当时还是大学生的卓彤穿着一套淡蓝色毛料小套裙出现在包间门口时,一向傲气的林安然不由多看了几眼,总觉得这女孩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卓彤的五官如果分开细看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有一种类型美女就是这样,就像钟楚红,拆开五官不咋滴,凑在一起加上前凸后翘的身材就显得与众不同了。
卓彤优越的家庭条件加上良好的教育,还有与生俱来的自信混杂在身上,再配合了魔鬼的身材和得体的穿着,让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让男人着迷的东西——气质。
那天晚上,他和卓彤虽然没有过多的正面接触,可是两人的眼睛总会不自觉往对方身上瞟去,目光只要一接触,又马上做贼心虚一样移开,装作若无其事看着别的地方。
那场暧昧甚浓的聚会之后,两人之间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之后不到一个月,两个正处在青春期荷尔蒙飞扬年代的年轻人便如胶如漆,打得火热,一起手挽手逛大街,压马路,看电影。
为了和卓彤厮守一生,林安然竟毅然放弃了在中央警卫团直接提干的指标,当了五年的兵,却选择了退役回到滨海市工作。
给首长当警卫员可谓近水楼先得月,大部分警卫员最后都能混个直接提干,再不济也是能混个志愿兵什么的,没见过谁主动提出要退伍回地方的。
况且秦部长对林安然好得让他的秘书上尉小马都感到嫉妒,不止一次说秦部长简直就是把他当儿子看待,当干部来培养。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林安然定然会到某个军事学院读几年书,然后提干步入军官行列的时候,他却出人意料地打了退伍报告。
义务兵制只是三年服役期,就算留队超期服役也只是四年,林安然已经当了五年兵,已属特殊情况,警卫团没有任何留难他的理由。
当林安然在饭桌上支支吾吾将自己想退伍的想法告诉韩政委,这位参加过南疆战事的侦察老兵大为光火,竖起一双戳着块红烧肉的筷子,指着他的脑袋大骂他是个“不争气的东西”。
从没见政委发过这么大火的林安然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瞟着筷子上那块左摆右晃的红烧肉,生怕它会一不小心就飞到自己脸上。
相比起韩政委,秦部长倒是坦然许多。将军自然有将军的风度和涵养。并没有责怪林安然,听了只是稍稍愣了一下,然后长叹一声,坐着和他了一会,最后点头同意了。
临了,拍着林安然的肩膀交待说:“回到地方有啥事有啥困难,别忘了打电话给我。”
之后,林安然怀揣和卓彤从此厮守白头的热切念想,兴冲冲从首都回到滨海市没半年,才发现自己彻底煞笔了。
因为,卓彤马上要出国深造了。
第6章痴迷书画的区委书记
见林安然不吭声,王勇清楚说到他的痛处,于是安慰道:“其实你也不要太沮丧,女人么,都一样。”
说到女人,王勇开始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林安然知道,若论在女人身上的经验,自己是比不了王勇。
王家是暴发户,王勇身边自然就不会缺少女人,在他身边走马灯一样换的女朋友常常让林安然有些眼花缭乱的感觉,自从自己回到滨海市这几个月,暗地里作了个统计,王勇换女友的速度是一月一换,比换衣服还频繁。
王勇说:“你也别难过了。不就是一女人吗?满大街都是!俗话说得好啊,被子一盖张曼玉,电灯一拉钟楚红,只要没狐臭,天底下女人都一样。男人嘛,就该以事业为重,有了事业有了钞票,你还怕没女人?”
林安然忍不住笑了笑:“你这歪理哪来的,咋那么难听?”
王勇斜乜了他一眼,说:“要文雅点?好吧!就算卓彤真嫁给你,时间长了也会像张爱玲说的那样——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你现在稀罕她,将来未必。”
林安然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什么时候成了文艺青年了?看了几本张爱玲的书呀?”
王勇忽然低头苦思,掰着手指数来数去,最后摇摇头说:“这想不起来了……忘了是哪一任的女朋友了,一个幼儿园老师,老喜欢看些爱来爱去的小说,那时候为了追她,被迫也跟着读了一些。”
林安然又笑道:“那么有品位的女孩子,你怎么不娶回家算了?就这么舍得给分了?”
王勇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跟她尿不到一壶里去,我喜欢的东西她不喜欢,娶老婆吧,总得讲点共同爱好不实?而且她家里也算半个书香门第,看我这老粗样子不顺眼,我也就不难为自己了。况且我一想到将来结婚了整天要陪着她看那些腻歪的情爱小说,我就无比恐惧,她家里人嫌弃我倒好,来个顺水推舟,分手也不是我的错,嘿嘿。”
说完拿起一只烧鹅腿啃了起来,含糊不清嘟囔:“就像你和卓彤,一开始我就不看好。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啥分量,人家胭脂马是那么好骑的?”
林安然无言以对,他不得不承认王勇说的是事实,自己这位发小永远是话糙理不糙。
卓彤出身高级干部家庭,爷爷是早年的南下干部,留过苏;父亲原本是滨海市一家直属交通部的大国企的领导,刚刚提拔到省城,官拜正厅;母亲是知名的岭南大学教授,往上还有个顶着青年企业家光环的哥哥。
自己虽说也算是干部家庭,不过此干部非彼干部。母亲不过是临海区政府的一个主任科员,虽然名义上也是国家干部,但是按照官场的规矩,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一个厅级一个才科级,论级别,论背景,跟人家卓彤家的老爹比起来可算得上天差地别。
两人谈恋爱以来,林安然去过一次卓彤家见家长。那次会面表面上风平浪静客客气气,但聪明的他还是嗅出了一丝异样。卓家人根本看不上自己,觉得他完全配不上自己的女儿。
就连这次安排卓彤出国深造,恐怕也是卓家家长玩的把戏。表面上说是让卓彤到出国浸浸洋墨水,多见见世面,实则想让时间冲淡一切,让空间拖垮两人间的感情。
卓彤嘴里虽然还是海誓山盟,说再等她回来再续前缘云云,但林安然心里清楚,在那种国际学府里,世界各地的男人都有,从日本矬子到印度咖喱,从法国牛排到英国绅士,长得还行的卓彤放在那种地方,林安然说什么都不放心。
想得正入神,腰里的BP机忽然响了起来。
王勇放下手中的烧鹅腿,笑道:“该不是卓彤吧?”
林安然看了一下号码,伸出手来说:“还真是,赶紧把你的水壶给我,复个机。”
九一年,滨海市刚开始开通模拟移动手机,型号是摩托罗拉8900X,长方形,上面支棱着一根长长的天线,卖价两万六一台。
许多滨海市刚刚发家致富的老板们几乎人手一个,虽然比一块板砖小不到哪去,可谁都愿意拿着这么个玩意到处晃荡却一点不嫌重,不到人多的地方绝不打电话,而且声音还故意提高八度,生怕边上人不知道自己在用手机打电话。
自从有了这大哥大电话,那些得益于好政策暴富的小老板们,吵起架来往往开口就是一句:“信不信老子一水壶砸死你!”
这成了滨海市一个民间笑话,也成了一句口头禅,更让这重达一斤多的大哥大电话有了个土外号——水壶。
王勇用餐巾纸揩了下油腻腻的手,从腰里抽出大哥大递了过去:“短话短说啊,话费贵的要死。”
林安然边按号码边调侃:“你小子穷得只剩下钱了,这电话费你还心疼?”
电话拨过去,那头传来卓彤的声音:“安然,你在哪呀?”
林安然想也不想:“和王勇在大排档吃烧鹅喝酒呢。”
卓彤说:“别喝太多了,酒伤身。”顿了一下又仿佛放心不下,“钟惠在我家里呢,要不,我们来找你?”
林安然说:“现在来找我?我在大排档呢,你来?”
卓彤很爱干净,几乎到了洁癖的地步,林安然带她去过几次大排档,卓彤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碗筷用面巾纸擦了又擦,比医院里的医生消毒还仔细。
卓彤在电话里说:“不想让我去我偏要去,是不是跟哪个美女在吃饭怕我去撞破好事了?”
林安然一向对卓彤的小姐脾气没什么辙,只好让步:“你来吧你来吧,就在友谊路这边,就是不知道你们家司机认不认得路。”
卓彤咯咯直笑:“你等着,我就来。”
挂了线,王勇接过电话直翻白眼:“真是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说谁谁就来。对了,她不是要出国了吗?你小子怎么还跟她纠缠不清,依我看,早散了好,免得又空等一场,你还没让她害够是吧?要不是这朵催命桃花,你现在都在陆院里读书了。”
林安然没搭理王勇,虽然他觉得王勇说得还是有点道理,但是卓彤又没说分手,还口口声声让自己再等几年。说起来,卓彤也算是个单纯的女孩子,一点没看出家里人的用意,但自己一大老爷们总不能挡着人家前程,难道要告诉卓彤,这不过是她父母想分开俩人的一种手段而已?莫说卓彤会不会相信,自尊心极强的自己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事到如今,林安然觉得自己还不算太糟,虽然放弃在中央警卫团提干的指标在眼下看来有些可惜,当初冲动的决定在如今显得有些草率。
可是哪个少年不轻狂?谁年轻没冲动过?
王勇忽然注意到林安然一直带在身边的画卷,用报纸包了让他看不见内容,就像一根短短的擀面杖。
“这是什么玩意?”没等林安然答应,王勇自顾自伸手拿起那卷画轴,“从区府大院门口就一直见你带着它,什么宝贝?”
林安然说:“拿来,别乱动,这玩意值钱着呢!”
见林安然这么说,王勇更是兴趣盎然:“让我看看就是,看把你急的。”说话间把画轴展开,扫了几眼,一脸茫然,显然也没看出什么道道来。
“不就是一只老鹰吗?有什么了不起,我以为什么了不得的宝贝。”王勇见是一幅水墨画,顿时兴致大减,随手卷了画,又递给林安然。
林安然心里暗笑,名家字画这东西,还真得看落什么人手里,懂行的价值千金,不懂的废纸一张,何卫东要是知道昨晚长毛的旅行袋里搜出的这卷纸片那么值钱,恐怕下巴都要惊掉在地上。
王勇说:“你打算拿回家挂墙上?挂也挂骏马图啊,挂只老鹰有什么好看,而且这画也太小了点。”
林安然小心把画卷好,说:“这画也不是我的,是一件赃物,昨晚抓了个毒品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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