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黄海平是相信了自己,才会直言不讳。
“凡事要讲证据,就目前来说,李善光检举信里提供的线索如果能够落实,德隆公司走私的罪名是怎么都洗脱不了。我暂时没有对德隆公司做过调查,但是如果黄主任你问我的个人感觉……”
他停顿了一下语调,抬眼和黄海平目光一碰,十分认真道:“我个人认为,如果当年以我在太平镇和司徒洋的接触来评价,我觉得德隆公司不但以前在走私,现在也不可能放弃走私。走私这门生意利润太高,易放难收,拿得起又未必舍得放下。所以,我才一直觉得李善光检举信的可信程度非常高,这也是我为何坚持要送到宁书记那里,让他向上级部门汇报的原因之一。”
第590章风声
在市委招待所里和黄海平一行三人谈了约大半小时,总算结束了谈话。黄海平将林安然送到门口,热情地和他握了手,俩人约好明天再见。
廖柏明关上门,要送林安然下楼。要谈的,刚才在房间里都谈过了,俩人也就不再讨论走私案的事情,却扯到了旧城改造的项目上。
按照宁远的意思,这次的旧城改造项目办公室里要抽调一名纪委监察的同志参加,此举象征式意义更重,其实一个人参与进去,倒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只是起到一个警示和震慑作用,让参与旧城改造的各部门干部廉洁自爱,切莫伸手。
林安然和廖柏明初步聊了一下人选问题,简单交流了想法,没几句,就到了楼下。林安然转身对廖柏明道:“廖书记,就送到这里吧。”
说罢伸过手去,俩人轻轻握了握。
林安然忽然注意到招待所院子里停着一辆警车,又见一楼的一个房间门开着,有人探头往这边看了几眼。
他在派出所待过,又在政法委干过几年,和警察打交道不算少,对干这行的人也算是十分熟悉。就像当过兵的人,如果碰到也有军旅生涯的同类,马上能从言谈举止之间发现出一些端倪。
“廖书记,这公安局的人是谁派过来的?”
林安然指指那个开着门的房间,问廖柏明。
廖柏明原本已经转过半个身子,正准备回到楼上,听林安然一问,又转过身来,顺着手指方向看去,看了两眼,噢了一声,说:“是这样的,这次黄主任他们过来滨海市,只从省纪委里抽调了俩个同志协助办案,人手上有些不足。况且他们又是上级部门过来的,对地方不熟悉,市纪委虽然可以配合,但是安全问题还是要依靠当地公安机关。这几个人是宁书记让曾局从内保大队抽调过来的,专门负责黄主任一行人的安全。”
“内保大队的?”
林安然忽然想起了吴永盛,这位当年主持海鲜批发市场涉黑案件的治安科科长,现如今已经是主管内保的副局长了。说起来,当年吴永盛和刘大同关系就非同一般,况且现在就连曾春都是刘大同一手提拔起来的。
从内保抽调人员过来,保密工作恐怕形同虚设了。
见林安然眉头微蹙,廖柏明不解道:“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林安然不无担心道:“让我们当地公安机关的人过来搞保卫,恐怕黄主任到滨海市查办走私案件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
廖柏明说:“其实说保密,大家都知道要真的保密很难。宁书记也是搞监察出身,这一点也懂。今天之所以不过来,就是怕影响太大,一个市委书记亲自过来和黄主任他们闭门谈话,恐怕过不了今晚,就会满城风雨。不过暂时保密可以争取一些前期调查的时间,只要有一个礼拜,就足够了。这次宁书记是让我直接打电话给分管内保的吴永盛同志,让他派人过来,我也同他声明过,让他注意保密。这事情,连刘市长都不知道。”
林安然忽然意识到,其实廖柏明对吴永盛的情况并不算了解。吴永盛当年在临海区当公安分局副局长,刘大同就在临海区当区委书记,而正因为刘大同调任市里当副市长,才导致了吴永盛升任分局局长的美梦落空,灰溜溜到了市里当了个治安科科长。
后来钱凡病逝,李亚文案发坐牢,赵奎当了市委书记,刘大同升任市长,吴永盛仕途的春天总算是姗姗来迟。
当然,一个公安局的科长,作为市委常委、纪委书记的廖柏明不可能了解透彻。他只知道这事牵涉了刘大同,或许作为公安局长的曾春也会有所牵连,绕开这俩人,调查工作保密一个星期还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在林安然看来,如此做法,想保密恐怕是与虎谋皮,不亚于自投罗网。
“廖书记,我个人给你提个建议,待会你跟黄主任他们商量一下。尽早将举报信里涉及的有关人员全部暂时请回来调查,先把人控制住,就算不请回来,也要派人监视居住,不然过了今晚,恐怕人都找不到了。”
廖柏明愕然道:“不会那么严重吧?!”
林安然知道自己也不好挑得太明,毕竟自己只是过来协助调查,提供情况,既不是纪委的人,又不是调查组的成员,有些事情都是自己的揣测,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像他这种身份的领导干部,一言一行都要十分谨慎,总不能在一个纪委书记面前翻起滨海市官场一些陈年旧账来说事,弄不好廖柏明会认为自己无风起浪,没事找事,倒是枉做了小人。
林安然只要苦笑道:“我也是想确保万无一失而已,你去说说,总比不说的好。”
他含糊带过,廖柏明虽然没有彻底听明白,隐约也猜到林安然估计知道了一些什么内情,又不好明说。
于是答道:“行,我待会就去向黄主任汇报下。”
市长办公室里。
刘大同脸色凝重地放下手机,再也无法平静自己的心情,他拿着文件看了一会儿,实在觉得心烦意燥,有些恼怒地一撇,把那份红头文件扔在一边。
他背着手站起来,走到窗前,透过明净的玻璃望向窗外的景色。发了好一阵呆,然后叫来秘书,说自己身体有些不舒服,要先回家去。
下了楼,坐上奥迪车,飞快地往家里驶去。
也是这个时候,市长公子刘小建正躺在在鼎丰拍卖行办公室里一张真皮沙发上,手里捏着一杯红酒,写意地欣赏着办公室里一套名贵的英国宝华音响中流淌出来的贝多芬钢琴曲。
刘小建手里控制了好几家公司,不过名义上,由他挂名的只是蓝湾公司。这几家公司都设有刘小建专用的办公室,而鼎丰拍卖行这里的办公室,则是刘小建最喜欢的。毕竟蓝湾公司还挂着“公”字的旗号,属于开发区下属企业,而镇海宫是和司徒洋合作走私业务的一个幌子,说实在,他从内心里不喜欢司徒洋,只不过大家都是相互利用而已。
鼎丰行这边,是林水森挂名,不过完全是刘小建说了算,在这里,刘小建有一种能够掌控全局的满足感。
笃笃笃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刘小建的闲情逸致打乱。
“谁?”刘小建翻了翻白烟,厌恶地朝门口扫了一眼,显得十分不爽。
“是我,老吴!”门外响起吴永盛低沉的声音。
吴永盛?刘小建吃了一惊,愣了一下。俩人算是认识,但是交情上来讲算不上深厚。而且平常极少会亲自到鼎丰行来找自己,印象中,唯一一次过来,还是因为一批公安局扣押的走私物品拍卖,才因公过来看看。
才片刻功夫,门外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刘小建觉得吴永盛不会无缘无故上门找自己,肯定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于是也不再磨蹭,翻身从沙发上起来,急步上前打开房门。
“哟!老吴啊,什么风把你这局长大人吹到我这里来了?”刘小建笑眯眯地把吴永盛让进来,又招呼道:“坐,咱们坐坐。你喝洋酒还是红酒?还是喝茶?”
刘小建这个办公室里,茶叶酒水一应俱全,而且都是名贵的货色。
吴永盛压根儿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只是转身检查了下门是否关严实了,又掉过头来低声说:“我就不坐了,肥仔,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昨晚上,中纪委、省纪委和海关总署的人已经到了滨海市,现在就住在市委招待所里。我放心不下,和曾局商量了一下,他让我亲自过来告诉你一趟,现在用电话恐怕都不方便了,怕监听。”
刘小建心脏突突跳了两下,脸色剧变,有些焦急问道:“他们查到什么没有?”
吴永盛说:“也就刚到,估计还没查到什么。不过纸还是包不住火,这次你们的事情闹得有些大了,我看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还是躲一躲为妙。”
刘小建沉默不语,脸色一阵轻一阵白,心想,这来得还真快!
吴永盛见他不吭声,便道:“我也不便久留,刚才还是借出来开会的机会,绕道过来你这里的,我还要去临海分局那边,时间赶着呢。”
刘小建这才清醒过来,勉强笑道:“谢谢老吴你了,这份情,算我刘小建欠你的,记住了。”
吴永盛不再说话,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门口。
等他走了没多久,林水森探头探脑走了进来。
“小建,出什么事了?”
刘小建在房间里像只拉磨驴一样转了几圈,这才说道:“出事了,你赶紧亲自去一趟镇海宫,跟司徒洋还有邓海洲他们俩说说,让他们马上离开滨海市,到国外去躲躲,这次利达通号油轮的案子牵涉到邓海洲和他,不走就等死。”
林水森脸色也变了变,不过还是自我安慰道:“我看,没那么严重吧?咱们滨海市哪年不打私?咱们还不是无惊无险过来了?”
刘小建扫了一眼林水森,目光阴森森的,一字一顿说:“这次跟以往不同,中纪委派人过来了。”
第591章逃匿
司徒洋和刘小建一样,手头上控制着几家公司。除了和刘小建合作的镇海宫大酒店之外,还有一家德隆贸易公司,一家中兴报关公司,另外香港还有一家专门为自己供货的巨峰公司。
司徒洋从骨子里看不起刘小建。他早年偷渡去了香港谋生,吃过不少苦,在香港从底层做起,最背时倒运的时候,只能在工地上打黑工,一天挣不了几个钱。
他认为刘小建这种人不过是志大才疏,若不是有个当市长的老爹撑着,恐怕早已流落街头,端着碗到街边乞食也会饿死。之所以与刘小建合作,不只是大家利益均沾,也是当年走私烟一案的形势所迫。
这种发自肺腑的鄙视从俩人选择办公地点上就能看出来。刘小建喜欢去鼎丰拍卖行的办公室,因为那里装修豪华,金碧辉煌。
而司徒洋则喜欢在镇海宫背后小花园的一栋独立小房子里办公。这里动中取静,绿树环绕,繁花似锦,一年四季郁郁葱葱。由于并非镇海宫的行政办公室,只能算是个私人的小会所,不招待外人,平常司徒洋只做办公用途。
这里头设施齐全,有书斋、办公室、休息室,还有用一个小型的桑拿浴室。
平日没事做的时候,司徒洋喜欢在书斋里铺开宣纸,拿着狼毫在上面练字,虽然笔力不济,却乐此不疲。
林水森赶到镇海宫给司徒洋通风报信的时候,司徒洋正好在书斋里的案头上龙飞凤舞,他的头号马仔邓海洲正在一旁眉飞色舞地为司徒洋叫好,拍烂了手掌。
璩美凤领着林水森,面带慌张地走进书斋,司徒洋恰好在纸上写着“临危不乱”四个大字。
听说利达通邮轮一案已经被纪委介入,司徒洋甚至只抬头看了一眼璩美凤和林水森,一脸天高云淡说道:“慌什么呢?每逢大事需静气,静心,事情才能办好,才不会出岔子。”
邓海洲附和着,讥笑林水森:“林总,你平常不是牛逼哄哄,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豪气样么?今天是怎么了?胆气都哪去了?”
林水森平日里就和邓海洲不和,这会儿听了后者的奚落更是心中不爽,冷笑道:“邓老板你倒是坐得住,告诉你,利达通的五千吨轻柴油,可是德隆公司负责进口的,你可是公司法人,我过来通风报信,也是为了你好。”
邓海洲哼哼道:“滨海市又不是第一天搞打私,更不是第一天查走私,这年年搞,月月搞,哪次伤筋动骨过?让下面的人交点货给海关和边防交差,做做样子,让他们对上头好交差就行了。”
林水森正要反唇相讥,璩美凤却伸手拦住了他,抢道:“司徒大哥,这回水森可没开玩笑,和以前不同,这次是北边来的人。”
听到“北边来的人”这几个字,司徒洋心绪顿时意乱,临危不乱四个字刚好写到最后,“乱”字最后一勾顿时失了方寸,笔锋蹿出纸外,四平八稳的几个字顿时功亏一篑,看起来乱像百生。
“什么?北边来人了?”司徒洋捏着笔杆,姿势没变,眼睛却上翻,死鱼一样盯着林水森和璩美凤。
林水森说:“司徒老板,这可不是儿戏,中纪委、省纪委和海关总署都来人了,现在就住在市委招待所里,滨海市的相关部门恐怕要大震动了,包括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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