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文压住火,狠狠瞪了一眼周宏伟,安抚林安然道:“小林,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又转向周宏伟:“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先回你自己办公室里去,明天早上九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很明显,李亚文一刻都不想看到他,让周宏伟现在马上回办公室就是反省,明早让他来自己办公室,恐怕要批评了。
事情总算满意收场,林安然暗暗松了口气,刚才算是兵行险着,周宏伟一直在借机挑衅,他也是忍无可忍了,才这么干。
之所以要捎带上江建文的入党问题,是因为林安然很清楚,就算自己给江建文做了介绍人都也无济于事。入党要经过开会表决,而且必须半数以上正式党员同意才算通过。
要在这上面玩花样实在太简单,李海根本不需要和安秋岚正面冲突,只需要让办公室和打私办宗何利的手下在开会的时候借故请假就可以,与会人数达不到应到会人数的一半,程序就无效。
经自己这么一说,李亚文必定过问江建文的入党问题,在他的压力下,宗何利和李海绝对不敢再玩什么花样,估计很快就能解决。
钟惠在人群里看着林安然算计周宏伟,心里乐翻了,憋了半天才忍住笑对身边的王勇说:“安然这人,真是一肚子坏水,那姓周的主任没吐血算不错了。”
王勇说:“安然就这德行,不按常理出牌。我跟他兄弟这么多年,有时候都摸不透他想什么。不过这次,周宏伟算是被他玩惨了,你看安然还一副无辜的可怜相,装得可真像!”
俩人忍不住弯下腰,捂着嘴巴笑了一阵。
出了枪击市领导的事情,李亚文脸上无光不说,多少还要担点责任,恐怕得到市里作个检讨什么的。
幸亏林安然出手快,不然若是朱先进和刘大同随便一个受伤入院,自己即便有市委书记撑腰,也很难交待过去。
想到这里更是怒火中烧,无意中瞥见人群中的闵炳如,忍不住阴着脸说:“炳如同志,请过来一下!”
今天这所以的一切,必须要找个替罪羊,既然闵炳如是调处办主任,那么就撤了这个混账东西!
“我说过,出了事我第一个就撤你!今天市领导来这里,竟然受到枪击,这个责任我要负,你也要负!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了,把手头上的工作交给秋岚同志,回家反省去!你调处办的工作也不用操心了,我会和陈区长还有组织部门商议,给你减减负,等组织部门安排好你的工作再回来吧。”
闵炳如听着听着,整个人忽然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脸色越来越白。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涌了上来,完了,一切都完了。他转头望向刘大同,后者故意将头拧向一边,看都不往这边看。
这回是真的完了……
一股暖洋洋的热流,突然从他的裤裆里往裤管下滑去。
人群中一个干部忽然惊叫起来:“闵书记,你……你怎么了!?”
第38章他疯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所有人跌碎了眼镜。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把人们的注意力都引到闵炳如身上。可无论是谁,只要看上一眼闵炳如,都无一例外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裤裆上,而且全都变得瞠目结舌,惊讶得像看到了一个怪物。
闵炳如穿着一条乔士牌浅灰色棉质西裤,它的焦点集中在裤裆部位上,那里已经湿漉漉的一大片,一些浑浊略带黄色的水滴渗出裤裆,滴滴答答落在村委大院的土地上。
乔士牌西裤湿漉漉的,被风一吹,紧紧贴在临海区政法委副书记、调处办主任闵炳如的双腿上。
矮小的闵炳如丝毫不觉,支棱着双腿,像只滑稽的圆规一样叉在院子中。
所有人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软绵绵像要融化了一样,下颌的肌肉完全失去了弹性,下巴几乎掉到胸口,心中就如一万头疯牛踩过的稻田一样凌乱不堪。
隔了许久,安秋岚终于忍不住了,走到仍然站在院子中央的闵炳如面前,伸手摇了摇这位政法委副书记,说:“老闵,你没事吧?”
他怎么也没料到,面前这个同僚忽然冒出一句很无厘头的话:“我要向李书记汇报一下,这村斗里面有大秘密!”
安秋岚云里雾里,眉头一拧,问:“大秘密?”
闵炳如使劲点了点头,说:“大秘密!”
安秋岚低头看了看闵炳如裤裆里还在滴答滴答的尿液,哭笑不得道:“老闵,我扶你去厕所吧。”
闵炳如骤然退出两步,一双眼里尽是惊恐,摇着手说:“不不不!我不去厕所,我要要去杀妖!这两村打架,是一条恶龙横在两村之间,我深研《周易》几年,终于发现了其中秘密,这恶龙不除,两村永无安宁!”
说完掉头冲进了院子里的厨房,一阵叮当乱响后,握着一把菜刀冲了出来,把在门外的安秋岚吓得赶紧退出几米外。
闵炳如大喝一声:“俺去杀妖也!”左手中指食指煞有介事捏了个法诀,叫唤道:“呔!妖孽哪里逃!”
说完就像个戏台上唱戏的大花脸一样,迈起方步往村委门口去了。
这时候,不知道又是哪个干部忽然如梦初醒,又叫了一声:“他疯了!”
朱先进回过神来,命令院子里的警察:“拦住他!”
巡警大队的警察们像重新通了电的玩具机器人,一拥而上,将闵炳如控制住,下了他手里的菜刀。
李亚文总算缓过神来,大声关照道:“不要伤着他了,派几个同志送他去青山医院。”
说完,转头低声对区府办副主任说:“你跟着去,好好让医生检查一下。”
青山医院是滨海市唯一一家精神病医院,滨海人吵架骂对方常会说,应该送你去青山。
几个身强力壮的巡警又抱又抬,七手八脚把兀自挣扎补休的闵炳如弄上了一辆警车,警灯一闪,呜呜鬼叫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绝尘而去。
院子里的人这才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彼此脸上神色古怪。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故。村民打起来了,市领导被枪击了,政法委副书记疯掉了……
所有领导干部脑袋里都乱成一团浆糊,上了三楼会议室,久久沉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朱先进打破了沉默,干咳两声,说:“今天发生了很多意外情况,但无论如何,请同志们收敛心神,专心到解决两村纠纷这个中心上来。下面请李亚文同志谈谈下步工作安排,务必理清思路,排除意外情况的干扰,切实把矛盾调处的工作落到实处。”
临了,又补充道:“亚文同志啊,我们给同志们压担子的时候,也要关心下他们的心理健康啊。”
言下之意,就是让李亚文注意一下工作方式和方法。
在村道上,李亚文对闵炳如破口大骂,还有在村委院子里当场撤职,所有人心理都明镜似地,说闵炳如的失心疯跟这些没关系,谁都不会信。
现场会开得毫无价值,朱先进也好,刘大同也罢,虽然来之前都在肚子里打好了腹稿,可现在发生了那么多意料之外的插曲,再多的锦绣文章都用不上了。
刘大同一直在抽烟,脸上的招牌微笑没有了,显得木无表情,朱先进问他还有什么补充,他摇摇头,勉强笑笑,说没有了。
李亚文心事重重,草草应付几句,让安秋岚留下来担任调解小组的组长,也不再多说。
会议在怪异的气氛中匆匆结束,领导们扔下调解小组成员,拍拍屁股又走了。
天大的担子压在了安秋岚身上,想起刚才朱先进在会上说的话,安秋岚觉得自己的心理也开始不健康了。
看着一筹莫展的市、区两级领导,林安然也曾有冲动要站出来,揭开这两村械斗背后的盖子,可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在官场上,等级制度很是森严的。他只能等领导点了名才能发言,贸然蹿出来发话不合规矩。别说自己手头上没有足够的证据,就算有,也是在那个疯掉的闵炳如手里,问一个疯子去要资料?扯淡!
这么做不但没把握,更会为自己招来更多意想不到的后遗症。别人会认为他是爱出风头,而且领导对这种越级汇报的小人物往往带着一种天生的抗拒性。
越级,这个词在官场上尤为敏感。越级上。访、越级汇报、越级发言等等,大凡带着“越级”俩字的行为都是大忌,林安然可不想成为大伙的靶子。
今天自己的风头已经出够了,也该收敛一下了。适当的时候装聋作哑扮低调,是官场生存的法则之一。
两条村子目前就是两个巨大的火药桶,只要一星星火苗就能让事情爆发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调解的切入点至今没能找到,虽然都知道划界是病根,可是谁也没法子解决。
再看看工作组里的法院、公安、司法之类的部委办局头头,一个个装傻充愣,一个个自扫门前雪,一个个借故推诿,谁都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当出头鸟。
等散会后,林安然找了个没人的机会,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安秋岚,后者大吃一惊,忽然意识到自己无意中也被拖入这趟浑水中来。
“小林,你说的情况属实?”他觉得林安然汇报的情况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有人在背后挑动两村矛盾?这种事性质太恶劣,也是他最不愿意听见的消息。
林安然说:“这种事,我还不会拿来开玩笑。”他觉得安秋岚这话问得听多余,但也理解安秋岚内心的震惊,自己说的牵扯的东西太多,若是往深处查究,都不知道能挖出什么吓人的事来。
安秋岚低头想了片刻,说:“小林,晚上我回区里找一下李书记汇报情况,把这事跟他说说,你负责去联系一下炳如同志的家属,如果炳如书记手里有证据,那么肯定可以在家里找到。务必将它拿到手,这样我们的工作就主动多了。”
林安然点点头,说:“那么闵书记藏匿证据的事情,你看怎么处理?”
安秋岚笑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林安然心想,你是领导,怎么问我怎么办?他明白安秋岚实际上在试探自己,两人的对话很是微妙,大家都很谨慎。
人死债销,人疯了也一样。即便闵炳如真的私藏证据,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应该再追究了。可是自己坚持情况属实,不追究又于法不合。
这种问题,怎么答都不妥。干脆让安秋岚自己来定夺,这才是上策。
林安然装傻道:“我是新人,经验尚浅,这种复杂的问题处理不来,还是请领导定夺吧,我坚决执行就是。”
一句话,既表了忠心,又把皮球踢回安秋岚脚下。
安秋岚盯着林安然看了好一阵,越看越是喜欢眼前这小子,说他滑头,也确实是滑头,今天装疯卖傻就把周宏伟摆了一道;说他有正义感,也没错,在江建文的问题上,他可是冒了很大风险的,至少自己办公室十多号人,就没一个敢站出来为江建文说一句公道话的。
他笑道:“小林,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些手段都哪学的?一点不像个刚参加工作的新人,倒像个在官场上打滚了几十年的老油条。”
林安然继续装糊涂,说:“安书记,你说什么呀?我一点没听明白。”
安秋岚知道自己绝不可能让林安然坦白开口,也只能作罢,这年轻人岁数不大,城府倒很深,但有一条可以肯定,能担大任,假以时日职位肯定不会在自己之下。
有了这种想法,就自然起了拉拢之心,嘴上终于松了防备,坦诚道:“好吧,我说说我的意见,闵书记的事情没公开的必要。人都这样了,留个好名声给他吧。至于背后挑唆村民的事情,我个人意见是暂时也要放一放,要查可以暗地里查,但不能明查。这种案子不是我们职责范围,一旦掀开盖子就会惊动纪委和公安,他们接手只会让情况更加复杂。能让闵炳如干出这种事的人绝对不简单,也不是你我能办下来的。我们是矛盾调解小组,不是专案组,把村斗事情解决了就算完成任务了。所以,暗地里查查便可,知道了答案,私下通报给李书记,让他自己去想办法。神仙打架,我们隔岸观火,别自己扯进去引火烧身。”
林安然心想,这安秋岚果然是老狐狸,既能邀功,又不会上身,虽然挑唆的人可恶,但确如安秋岚所说,背后的事情不是自己俩个能办妥的。
人最要紧就是有自知之明,有些事情难得糊涂,一味要弄清楚某些事情而揪着不放,事情最后往往没弄清,自己却搭了进去。
想到这里,他总算心里有数,说:“那一切都听书记您的安排了。”
安秋岚交待道:“另外,你明天再去找炳如同志的家属,今天他刚进了青山医院,家属情绪方面可能不稳定,去了别人也不会搭理你。晚上你陪我去一趟二叔公家里,即使我们有了划界的依据,他也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况且……”
林安然接道:“况且他的孙子这次牵扯到枪击事件,他估计会为了这个会配合我们的工作。”
安秋岚掏出烟,递给林安然一支,两人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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