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月,井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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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月,井梧桐-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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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颜见我们来了,起身离了草垫,几步伏到昏睡的贾澜身旁,开始施法。
  他道:“封印解开后,尚有一难题需要你自己解决。”
  我疑惑,问他:“什么难题?”
  仇颜看了看李雪狐,方道:“赵天赐并非阳间人士,而今托生于贾澜之身是我动了死魂之法,如今解开封印贾澜,死魂阵法里十人……也就是我用以牵制赵天赐死亡之力的生者之力会加速消耗,原本至少还可以活十年的,现在约莫十日左右就会死。”
  “呃……”
  仇颜笑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当真要解封印吗?”
  “那赵天赐会如何?”
  仇颜挑了挑眉:“驱离出贾澜后,也入不了轮回,大概永世是孤魂野鬼了。”
  李雪狐这时双手搭在我的肩头,温声道:“是这样的,死魂阵法一旦开启,除了对宿体而言无损外,阵中的一切事物都会自启动之时发生改变,即使解开阵法也不能将事物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也就是说,解开了阵法,赵天赐不是投胎去,还有那……十个人也不能继续原本的阳寿,而是会死……”
  仇颜继续他那略邪魅的笑:“怎样,解开封印吗?”
  “即使不解开封印,不是也会有无数的婴孩祭魂吗?好笑,当真以为我会犹豫不决吗,你错了,解开封印,我说,解开封印!”
  仇颜笑了:“你似乎忘了问我那十个人是谁了?”
  “……”我哑了会:“是……谁?”
  仇颜带着无所谓的表情站了起来,嘴角上挑,讥讽得很:“贾府的人,这祭品当然顺手从贾府出,不难猜,肯定逃不离那八兄弟,至于另外两个,我随便找了贾府中两位小姐凑合了。”
  我当时震惊得很,怒道:“分明是赵家的,又如何是贾府?你为的是他赵天赐,又不是贾澜!”
  仇颜摇摇头,若带着笑:“罢了,与你争这些无谓,你告诉我,到底是解还是不解?”
  ……
  夜已深,白惨惨的月华照进了屋子,睡不安稳的我这是第二次从梦境中醒来,呆呆地打量着笼罩着阴影的陈设。
  仇颜的事情做得太绝,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选择吗?
  如何选?
  是舍了贾澜,还是舍了秦天一行,更不说一定会搭进去的赵天赐……
  “怎么了?”
  狐狸雪白的尾巴撩拨着我的额头,团着身子一副睡得安逸的摸样。
  “如果以后也找不到解封印的法子,会怎样,贾澜还会不会在,元神夺舍之说不是指这样最终会魂飞魄散吗。”
  “现下这个状况,肉体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说不定哪天碰见个牛鼻老道……”狐狸叹气:“别想了,这也是他的命数。”
  “命数?”我揉了揉眼睛,泪水腌渍得眼角肿痛:“不是有破运一说吗,我可不可以破了他的运。”
  狐狸默了好久,深深无奈中透着几分讽刺:“即便是神仙也不敢妄言破运,你凭什么破运,是你的仙术,还是道法?到底是他自己修了那双魂之法留下破绽与仇颜,不然哪里能让赵天赐附身于他。你要怪要怨,只怪他自己习了旁门术法。”
  我辩驳不过,将狐狸整坨挪到了头下,四只小短腿直抽个不停。
  “我又没有多重。”
  “……”
  
  封印之事就此耽搁下来,于赵天赐也是挑破的窗户,我们警告过他小心行事,而他也应下了,不过做不做得到又是一说,谁又能在近前监视他。
  回家未多久就碰上了新年,一如既往,并不铺张却热闹红火得很,而我的心思全然不在过年上,却是想了很多旁的事情,譬如娘的去向,贾澜的封印,还有我的亲事。后来为着爹不让焕生回家过年的事情生了一阵子气,气着气着,浑浑噩噩地就迎来了离家的那天,我才懵了。
  可能是知道自己再也回不来了,我哭着不愿意上路,最后是父亲命李世兰将我扔进了离家的迎亲花车,他自己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我。
  嫁去的那一年,我连九岁都不到。
  浩荡的车队载着我遥远而去,沿途的民俗风情越渐陌生。
  我脑海里想着父亲告诫我的事情,为了龙家的利益,全城的利益,要我牺牲自己,而那时我尚未真正了解这场联姻的代价到底有多大。及至当我听闻蜀国来迎亲的路上,因为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多次的强盗打劫,饥饿流民的哄抢,天灾人祸地折了好些人命时才大吃一惊。想来,迎亲的队伍里不论是唢呐管弦的乐师还是稍稍健壮点的轿夫马夫,都是不堪远行的角色,更不提要对付盘踞在山山寨寨已久的恶徒匪类。一方面,两地之间多是山岭沟壑,十山九寨,防无可防。另一方面,蜀国把守着南关要地,受到战火影响,经济凋敝,流民也是个大问题。
  然而,回程之时情况又恶劣了些,我便亲自体会到了行路之难。明明转暖的天气却忽热忽冷,未几日气候大变温度骤降,穿山过岭的路上又碰上山村爆发时疫,不过七八日就病故了好些随行的人。终于,整个车队已经无法再为了什么吉日而继续颠簸,就此停下。
  久未蒙面的离路引与我也不得不因为这场变故破了成亲前不得相见的规矩,所有人忙于照顾病患,所幸龙家带着的家医医术高超,及时配出了方子就地取材在山上采了草药,妙手回春挽回了许多性命。
  熬药累趴了的我靠在马车旁,不断地问着自己,才上路就死了这么多人,这场联姻所维系的东西真能值得了那么多条命吗,自然没有答案。
  ?

☆、只笑闻假凤虚凰

?  离路引如传说中那样清秀俊俏,也不虚传他断袖之风携了个珠圆玉润的男子在旁,日日都会与这二人打上照面,不是碰巧撞见二人相互拭汗,便是喂水、喂饭这种连正经夫妇都很少见的恩爱行径,如此竟也丝毫没顾及我的感受,见着我,二人还互相会心一笑。
  阿碧叽叽咕咕地从外面进来,与我们议论道:“姑爷怎是这样的,还当真喜欢男人。”
  我笑了笑:“又不是没有听说,只不过现在摆在眼前罢了。”
  阿碧一副怄火的样子叠着衣裳,片刻放下,惊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他除了那日来问候过,说着小姐碧色的眼睛稀罕的话,平日里对小姐可是不闻不问的,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嫁过去了还有好日子过吗?”
  屋子里的小丫头附和着阿碧的话,馥湍少顷也进来了,听了几句便也叹气,缓缓道:“怕是以后在蜀国的日子不好过,咱们几个可得想些办法。”
  阿碧却辨说:“什么办法能拉回姑爷的心意,什么办法?是的,固然我们小姐美貌,但是他蜀国王宫难道少得了美貌的女子?如此,他还日日与卿微那不男不女的家伙腻味着,就说明了咱们姑爷彻彻底底对女儿家没有心思,什么办法都没用,咱们小姐即便是将来来了月信能同房了,也怀不上孩子。”
  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以前也像这样讨论过,只不过从来都没有说到这个份上,似乎大家都怕说出来,并且好像不说出来,就有转圜的机会。
  在她们看来,我的人生就是嫁入离家,听着蜀国王宫中那饭钟寝更年复一年等着长大,然后早则四五年,晚则七八年给离路引生几个孩子。如今,这独守空房的情势已明,孩子算是没有指望,更谈不上新皇未来的恩宠。一个个为着这事气馁不已,似乎丧失了人生奋斗的意义,倒是我没怎么上心。
  师傅说过,原本我就不属于这红尘。
  “好好歇一晚,明日就要启程回蜀国了。”
  我背对着外间睡着,听到脚步声时还以为是狐狸回来了。等到那温润的男声响起,我才知道落座在身边的人是离路引。
  “你、你怎么来了?该是让馥湍她们通传下……”
  离路引笑了打断了我的话说:“你我本是夫妻,通传便不必要了吧。”
  我讷讷地嗯了两声:“那我要睡下了,就不送你出去了。”
  离路引神色微怔点了点头,长身秀逸离去,待他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我从被子里爬出半坐着,回想那阴影下更显俊美的面容发呆,还有他的话,为什么我竟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不刻馥湍小跑着进来:“小姐,刚才姑爷来了可是说了些什么?”
  我摇摇头:“不过是说让我今夜好好休息,明天上路。”
  馥湍神色略显黯然,挤出一抹微笑:“那小姐便好好休息吧,来日赶路又要受累了。”
  “知道了,你也是,好好休息。”
  馥湍给我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合上了房门。
  其实赶路我撑得住,毕竟修为在身,风餐露宿也和何如走过那么多穷山苦水的地方,倒是她们明显地瘦了一圈,往日丰腴的两颊都凹了下去。
  这一刻,我开始怀疑天下大定之后我能不能不顾一切修仙了。毕竟我得将她们安置好,看着龙家安好,天下安好,这也是我从前告诉过何如的答案。
  断情绝欲的修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只是了无牵挂地超脱红尘,其实就是连所谓的超脱红尘我都没弄清楚,那只是一个支撑我走下去的信念吧。
  “怎么还睁着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的狐狸眨巴眨巴地看着我。
  “你说,我真能修成仙道吗?”
  “看你的造化了,你资质特殊,仙骨已成,加上何如传给你的修为,已经超脱老死的大限。”狐狸思忖着:“只是你若是打定主意便得断绝情爱,一心一意地追仙问道,渡劫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轻松。”
  继续赶路的日子里,有了龙家助阵自然是平顺得多,流民领了衣食药品并不为惧,恶寇和山贼胆敢来犯事的都被很快料理了,如此由李雪狐大显身手的场合不在少数,一路下来,离家上上下下对于他颇为欣赏,并着又多了许多说亲与他的,自然被自家陪嫁的丫头们个个视如死敌,由此生发的闹剧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够说得完。
  我才后知后觉,遥迢百里跟着陪嫁来的丫头们指不定是还惦念着嫁给这位风流倜傥、前途无量的李公子,哪里有我想的那般背井离乡的悲怆。
  经历数不胜数那饿殍遍野的死镇荒村,月余终于进入了蜀国境内,看到了第一个较为富庶的城镇丰谷,之后采买粮草,补给衣药耽搁了半日。
  繁闹的集镇人群穿梭,李雪狐并着一众家仆远远地跟在后面,我们主仆三人信步走在石板路上,嘴里嚼着街边买来的烤猪腿油滋滋地享受着。连月来虽不曾受饥挨饿但这样大快朵颐却真是没得机会,饥荒时疫的,一箱银钱兴许只换得来三日的口粮,哪里顾得上吃肉。
  阿碧抹了抹嘴边的油,满足道:“这猪肉可真香,等会一定要多买几只带上。”
  馥湍打趣道:“穿上绳子都挂你脖子上可好?”
  我笑了:“那多浪费啊,白白的香油全抹在衣服上了。”
  阿碧嗔道:“小姐,馥湍,你们两个真坏,怎么不说脏了衣服呢。”
  馥湍却不以为意:“还在乎衣裳吗,现在就算是拿再好的绫罗绸缎,也休想换走我这猪肘子。”
  阿碧:“现在不是已经快到姑爷府上了吗,肉食该是不会再缺咱的,也该是时候好好拾到拾到头面了,不然到了地方人家瞧着一群难民似得,哪里说得过去。”
  馥湍笑了:“得了吧,瞧你小心思,不过是着急着别人给你说个夫家。”馥湍说着伸手抬了抬阿碧的下巴,怪腔怪调地:“要说碧姑娘出落得好摸样,合该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嫁了人去,不好好打扮怎生好。”
  阿碧害羞得脸红了:“你这蹄子又拿我开心,我只是想着……要是被蜀中的女子们比了下去,可不得丢了家乡的脸面,哪里是想嫁人了,你可别乱说。”
  馥湍挑眉看她,又回头看看了李雪狐的方向:“哟哟哟,我不乱说,不乱说,只是你不明白告诉小姐你的心思,小姐又哪里好替你做主。”
  我愣了愣,心下思忖了片刻:“咦?不会是……阿碧也看上了李雪狐吧?”
  阿碧闻言脸上的红色刷地深了下去,支吾起来:“……”
  我会意:“如此,我懂了。”
  旁的人喜欢狐狸我只不过笑笑,但是阿碧喜欢他我却不能云淡风轻地揭过。我担心她将来一心在狐狸,却守不得云开见月明,白白耽搁了终身大事。其实,我早想到这点的,近水楼台,阿碧她们与李雪狐走得是最近的,自然日久生情。
  李雪狐不解地对上我看去的目光,少顷颔首温柔一笑,我再看向阿碧,她已经被李雪狐摄去了一半神思,花痴地遥遥看去。
  馥湍嗤笑:“瞧瞧,这大庭广众地也不矜持点,再看眼珠子可得飞过去啦。”
  ?

☆、月锁春深留归人

?  丰谷的夜晚很静,居于城中心的客栈,从二楼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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