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不,虽说现在已经被泥巴裹得辨不清是不是白白嫩嫩的大餐,总而言之,就是它眼中的一团肉。
见着它在泥潭旁边蹲了下来,一只尾巴在屁股后面甩来甩去,优哉游哉状,好像在想怎么才能把我吃到口。
叹了口气,这躺在泥巴里也是死,出去了也是死。
半个时辰过去了,天空中依旧缓缓地飞过那巨大的黑影,斜眼还是能看见那摇着细细的尾巴对我垂涎欲滴的大黑豹。
忽地听得一温柔的声音说:“咱们的小乖乖醒了吗?”
我惊了一下,那人不怕黑豹吗,我往黑豹蹲着的地方看去,娘亲啊,那里咋斜卧着一黑衣美男子!
黑衣美男子柔柔的眼光注视着我,一白衣美男子缓缓进入我的眼帘,一把揽过黑衣男子的略显瘦削的肩膀。
黑衣男子略显低沉的声音说道:“小乖乖早就醒了,只是不大喜欢说话呢。”
我有些傻乎乎了,其实不愿意傻乎乎的,只是这个场景不由得我不傻乎乎。
两个男人那亲昵的模样,怎么地在我看来那么像一对爱侣?
我将满是疑问的脑袋贴回泥潭,天空还是飘着一个又一个大大的黑影。
白衣男的声音说道:“小乖泥浴时辰够了,该把她捞上来了,子墨。”
那黑衣男子忽地出现在上空,一双黑瞳打量着我,眼神迷醉,微微泛着一层晕,厚唇无限性感,微微一笑:“是啊,时辰够了。”
黑衣男子双手伸向了我,把我从泥潭里扒了出来。白衣男子也飞身过来,悬在半空中,和黑衣男子一样将头发披散在肩后,只是他的皮肤看上去更加白皙,吹弹可破之态。
身体感觉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清爽之感,那气泽唤醒了我身体里沉睡的灵识,又一次感觉到玉白的存在,难道这两人是仙。
好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天从天上跌下来,两个野仙经过救了我,一个就是这一身黑衣的子墨,我的大爹。另一个就是现在离我不远处的软塌上只是白纱遮体的浅黎,我的二爹,他正在睡美容觉。
不用我再解释了,子墨和浅黎是一对修为千年的男仙,他们想收我做义女,然后这个家庭就完美了,至少名义上是。
他们两个见到我的时候,身旁并没有我说的贾澜和秦天两个人。
子墨和浅黎居住的地方是他们幻术变出来的,嗯,就和何如能够用法术变出个茅草屋什么的一样,这个幻术将新居安置在了一个河螺里,而我看见的那些黑影,真的是游过的大鱼。
我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出来了,一只黑豹正在院墙上走一字步,然后眨眼间幻化了一个妖魅至极的男人出来,呵呵,那个是子墨,黑豹百年成妖,千年成仙,可见他资质甚高。
子墨惺忪的双眼打量着我,似乎也刚刚午睡醒来,他缓缓地招手让我过去。
我飞身上了院墙,站在他隔壁,小小的河螺隐藏在泥土里,岸边换洗衣服的一个个妙林女子此时在眼中堪若庞然大物,感觉很怪异。
子墨说:“大爹会看到小乖长这么大的,可是那个时候小乖还记得大爹和二爹么?”
小乖,不用想了,叫的就是我,浅黎和子墨给我取得小名。
我眼睛眨都不眨地撒了个慌:“肯定记得啊,就是忘记了自己,也会记得大爹和二爹的!”
子墨笑了笑说:“小乖不要学人的虚伪和狡猾,记得外面的事情凶险,好好修仙才是正道,到时候回来和爹爹们一起住着,逍遥自在可好?”
我点了点头:“逍遥自在固然好,可是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处理呢。”
子墨不说什么飞身进屋了,剩下我一个人吊着脚坐在院墙上瞧着那些浣衣的女子,大爹和二爹说要把玉白剑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还得修补我的身子,至少还要泡个三四日泥浴。
我们居住的河螺可不是死的,其实是个活物,大爹和二爹住在这个河螺里,日久天长地,沾着他们的仙气也让这个河螺成精了,所以这个不是一般的螺,是个有六十多岁的螺,因为道行浅,只能长生而不能化人形,勉勉强强地也算个妖吧。
从螺妖开始有灵识的
时候起,它就很听大爹和二爹的话,就像是这个宅子里的管家,驮着螺壳儿四处走。如今螺妖是要往温泉那边移动的,因为每年五月份,这条从深山发源的温泉河会聚集一种白斑鱼,二爹很喜欢吃那鱼,每年都会侯在这个地方。
噢,忘了说二爹是一只成了仙的野鸭。
螺妖爷爷见证了一只黑豹子和一只白鸭鸭的爱情,我有种感觉,螺妖将来也会好男色的,耳濡目染的大爹和二爹这样子,他们肯定会将螺妖爷爷带坏。
据说天界断袖磨镜之辈很多,因为那老不死的天君大人不允许神与仙、仙与仙们随便结合,只有神和神才能结合,他们认为自己比较高贵。
确实听了那么些话本子,仙姻这事情还真比较少听说,好像原因是那些神君怕仙界蹦出跟凡界一样的种种事情来。
如此一来,大爹和二爹这个样子其实是很顺应仙界的发展趋势,既然不允许男仙和女仙们相亲相爱,要打发那慢慢仙途,是得找个这样的伴儿。
?
☆、依古法浅黎自损
? “小乖乖在想什么呢?”
我循着声音看去,二爹浅黎薄纱遮体,轮廓隐隐约约,却是一副好身材,他笑着又问:“多陪陪大爹和二爹不好么,过几日就走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
小跑着一步站到他旁边,他手中的那杯茶香气四溢,递与我,这次我仔细嗅了嗅,发现和他身上的那股体香差不多。
我问他:“二爹,为什么这茶的味道于你身上的味道极像?”
大爹子墨幽幽地接了一句:“他一直在用他的血给你疗伤,修身补气。”
我一愣:“什么,二爹的血?”
浅黎笑了笑:“莫大惊小怪的。”
子墨挽了浅黎的手,一黑一白两绝色男子近在咫尺地瞧着我,子墨说:“这仙血是顶好的药材,多少妖魔邪魅觊觎的灵丹妙药。”
我又问:“那……那……岂不是仙子们时时刻刻都觉着危险呢。”
浅黎和子墨相视一笑,有些无奈之色。
子墨说:“仙可比妖魔邪魅厉害着呢,小祖宗,操这个心干嘛。”
浅黎若有所思地接着说道:“古籍记载,仙子钰与凡人婴成婚,婴母不晓仙子身份,误以为妖,趁其熟睡之时,窃袭,仙子重伤,灵血外流,一刻之间招引众血族妖魔前来,所居之城顷刻湮灭,仙子婴飞天遁走得生。”
浅黎顿了一顿,继续道:“所以我家的小乖乖要谨记着,仙子重伤不能飞回九重天的时候是很危险的。”
我忽然记起了子息上神,那次他从九重天掉下来,若不是我给他当了肉垫子,怕是会摔个七八半,所以我还是真他救命大恩人呀。
可是转念又想,其实天君统一管理九重天,让仙子们各安其位其实是在保护他们免受妖魔侵袭吧。
我忙问:“大爹、二爹为何不住在九重天上,居于凡界,若是碰见了大妖魔伤了你们怎么办?”
他们两个苦笑了下,子墨摸了摸我的脑袋,若有怜色说:“我们的乖女儿担心了呢。”
浅黎又说:“我们要的是自由,若困在那天界不得自由,谨守清规戒律,还不如下界来得痛快。”
我怔怔地思忖着他们的话,觉得句句在理,升仙之后要是过着那样禁锢的生活,倒还不如做个食五谷杂粮的凡夫俗子。
想了想子息上神和大爹二爹的事情,听着河边洗脚丫子的小童们欢声笑语,还有那莺坊里整日的吟诗作赋,终于开窍了的我发觉其实神仙也不比凡人快乐。
过了一夜,天气晴好,好多鱼聚集在这个温水潭里□□,黑压压的鱼队游荡在螺的周围,二爹兴奋得不行。
大爹二爹带着我从螺里出来捉鱼,这是我陪他们的最后一日,大概何如闭关也该出来了。
这两个顽童竟然不施法术,一副小孩子模样追着鱼到处淌水,玩着玩着就变成两人的鸳鸯戏水,两湿身男仙一个腾身消失不见。剩下我一个人拿着玉白剑乱刺一通,着急地跟这些看似呆呆,实则分外狡猾的鱼搏斗。
螺妖爷爷变得很大,一个吸气将温水潭里的鱼吸走了一半,眼看着那些鱼滋溜溜地被吸进螺壳儿,还听到咕咕的一声嗝。
我一边大喊着:“螺爷爷,给二爹留些,别一个人都吃光了。”
螺妖闻言蹭地变小,一些受惊的鱼四处逃窜。
“看我不抓住你们给二爹做下酒菜!红烧的——别跑!”
我刺了一剑,玉白好像不高兴似得,不怎么配合我,好像用它来捉鱼委屈了。
“清蒸的!——给我过来!”
“玉白,你听话嘛!”
我正和鱼斗得十分激烈的时候忽然飞来一张网,顺着网看去发现是一村野少女,就比我大个三四岁的模样。
她一个腾身颇为矫健,看得我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她轻功真不错。
又见她飞身跳来跳去,一张网左移右移,差点把我也给罩在里面,终于她落在了岸边,将撸上去的裤管放了下来,一副渔罢回家的阵势。
我忙叫她:“诶!”
她瞧了我一眼,收了满是活蹦乱跳的鱼的大网,眼神里都是鄙夷。
“学着点,这才叫捉鱼,你那样乱叫乱跳的鱼都被吓跑了!幸好姑奶奶今天捉到了鱼,不然有你好看。”
哎呀,鱼都进她的网了。
斜眼瞟了一瞟温水潭,经过螺妖爷爷和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女一阵搜刮之后,哪里还有鱼的影子。
有我好看?我二爹没吃到鱼还真有我好看的。
“你,你,你哪儿的,怎么这河里的鱼是你家的!你说抓走就不给别人留一条,哪里有这么霸道的!”
我近前几步,跟她理论着。
她紧紧地抓着渔网的束口,瞧了瞧我说:“哟,这河里有鱼,有本事就抓,抓不到还怪别人把鱼都抓走了。”
我又说:“我二爹喜欢吃鱼,至少你给我留一条。”
她皱着眉:“今个抓到的这鱼已经少了很多了,就是半条也不能给你。”
我看她这个模样,有些生气:“所有的鱼都给你抓了,你还好意思说少了很多,有你这不讲理的吗。”
她笑了笑:“姑奶奶真从来就不跟你这种笨蛋讲理,没功夫跟你瞎耗,我还赶着交货去,要吃鱼等明年吧。”
她又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什么事情要跟我说:“或者去三山镇的百威鱼庄,我这些鱼就是卖去那里的。”
我见她要走了,一个飞身落在她前面,很明显地她摆出一副干架的样子,见她从身后抽出一柄剑,奇怪的是那剑泛着阴寒的气泽。
这边的天立时就暗了下来,幽幽地刮着凉风。
我问:“你这剑是哪里来的?”
她直直地盯着我:“要你管,给我让路。”
我追问:“这剑附有妖法,长久下去对主人不利。”
她笑了笑:“小屁孩,听好了,这剑就是铸剑坊的师傅用人骨打造的,这用的谁的骨更是大有来头,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还有,高人说了,这剑只属于有缘人。有缘者得,威力可增百倍,可不是你说的什么不利!”
玉白在我手中有了反应,我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妖法。
她将剑放回剑鞘,拖着鱼走远了,我瞧着她离去,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
此后螺妖爷爷化了个拳头大小,呆在我的脚边先是动也不动,不用说这老妖在耍滑卖乖,虽说它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一会之后它那湿答答滑腻腻的肉肉就在脚边蹭啊蹭啊,一副做了错事求原谅的模样。
我低着头对螺妖笑了笑,说:“没事的,我不会跟二爹说你吃了那白斑鱼的,呆会咱们就把错都推到那个小妖女身上就成了,就说——她抢了那些鱼,嗯,就这样,原本就是如此。”
螺妖停了那卖宝耍乖的动作,开始和我一起呆呆地坐在河边,看着山一点一点也被太阳完全笼罩住,沉浸在一片灿灿的金黄之中。
脚下的大石头上长满了好些青苔,基本上就见不到石头的原样,整个儿一绿茸大球。螺妖就这样爬上去,滑下来,爬上去,又滑下来,自个儿玩得很欢。
我正无聊,两手将它捧了起来,摇了一摇,神经地喊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啊!”
螺妖一下子化了个指头大小从宽宽的指缝中间掉了下去,然后又变得老大,对着我猛喷水,我也不甘示弱用玉白刷刷地拍它水。
我们两个这样闷了一上午,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沟通的方法,自是不亦乐乎。
?
☆、旧时虹桥应犹在
? 忽然径自游来一条白斑鱼,停在不过一丈远的地方,那鱼眼呆讷却似乎在打量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