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谁都阻止不了! 微浓竭力压制心头的不平静,将手从长公主掌心之中抽了出来:“您是已经有计划了吗?” “当然,”长公主笑得胜券在握,“我的身份是优势,我想过了,最有效的法子还是要靠聂星逸,他的身份不能揭露,我会想法子让他将我的儿子立为继承人。” 长公主忍不住拍了拍手:“如此一来,光明正大,兵不血刃。我才不想和他们打来打去。” 微浓听后沉默片刻,毫不客气地道:“您想得太简单了。即便聂星逸遂了您的心愿,您就能保证别人没有想法?江山只能靠打,您若没有足够的兵马,迟早也会被赶下来。”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长公主似乎毫不担心,“我又不是傻子,我也会争取兵权和朝臣支持,对吧?” 长公主抛出这一问,见微浓迟迟不接话,也知自己太过心急,遂转而笑道:“如今说这些都还早,当务之急先把宁国解决掉,只要宁王不干预,咱们一切都好说。” 微浓听后敷衍点头:“是啊,这才是头等大事。”她心思一转,抚着额头起身,再道:“我这一路赶得太急,如今见您已掌控大局也就安心了。今日请容我暂时休整,明日再来找您商议吧。” 长公主闻言也站起身来,她的个头比微浓略矮,可气势却比微浓高,抬眸笑道:“你到了自己母亲家里,还有什么可客气的?燕王宫你回不去,还要去哪儿休整?就在我这里住下吧。” 微浓已经猜到她会这么说,也笑:“我在这里歇下没问题,但我还带了些人马都在城外候着,我得去和他们知会一声。” 长公主脸色立即变了:“你哪里来的人马?” “镇国侯给的,”微浓面色不变,“有五六千人,他们都知道我来您这儿了。” 长公主唇畔缓缓勾起笑容:“哦,那我派人跟你出城接应他们。” “不必劳烦您了。”微浓再次回绝。 两人话到此处,长公主也不想再敷衍下去,遂冷下面容,道:“都说你聪明,我怎么看你是个傻子?到如今你还看不清形势吗?明尘远的孩子也在我这儿,你说他听谁的?我如果要这个王位,他就得双手奉上!除非他不要他的亲骨肉了!” 这次换做微浓变了脸色。她险些忘记了这件事! “此事说来我还得感谢你才对,是你劝我收留他们的。”长公主抱臂冷笑:“我把你当女儿看,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果然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无永远的敌人,眼前的情况实在太棘手了!微浓娥眉微蹙,心中飞速转着主意,正待开口说些什么,此时但听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乍然响起,一个脸生的侍卫随机跑了进来:“启禀长公主,燕王宫方才传来消息,燕军败了!” “败了?”长公主和微浓异口同声。微浓更觉惊讶,她与明尘远才分开二十天,按道理明尘远已经赶到幽州了,就算没有扭转战局,也不会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宁军打到哪儿了?” “怎么败的?”两人又是同时开口问道。 那侍卫摇头,忙道:“王上请您入宫,说是要商议此事。” 长公主面露狐疑之色,不肯接话。她疑心这是聂星逸的陷阱,弄出个请君入瓮的把戏,遂道:“你回去告诉他,本宫一个妇道人家,军机大事一概不通,让他赶紧召集朝臣商议吧!” 那侍卫也有些为难,他自知若是将这话送去燕王宫,自己恐怕就别想活着回来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长公主,您最好还是去一趟。”微浓在旁劝道。 然而长公主分明是心意已决,突然抬手捂着胸口,故作痛楚:“不行了,本宫听到战败的消息,心疾发作,快传大夫!” 微浓见状,气得直咬牙,又自知不是争执口舌之时,遂道:“那我去吧,请您容许我离开。” 长公主杏目圆睁,有些不可思议:“你要去?” 微浓点了点头:“事关燕宁战况,即便是陷阱我也非去不可。” 长公主见她神色坚定,也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滋味,只道:“你可想清楚,你若陷在宫里,我可不会去救你。” “不必,只要您能信守诺言,善待孩子,稳住局面即可。”微浓言罢也不多说废话,转身对那侍卫道:“走吧,我随你去。” “等等!”长公主很是不自然地看着她:“你那五千侍卫在哪里,我差人去给他们提个醒。” 微浓笑了:“前线人手紧张,哪里有五千人能拨给我?只有五十人而已,送我到了京州城外便调头去幽州了。” 长公主听后,神色渐渐缓下来,上下打量她一番,嘴硬道:“你这一路风尘的样子,进宫有损我府中形象。来人,给郡主拿件披风。” “是。”她身边的婢女立刻领命,一溜烟儿地跑去挑了件披风,又亲自为微浓披上。微浓也没拒绝,向长公主道了声谢,便随着那侍卫离开。 翡翠色的织锦披风随着她的步履轻轻摇曳,似春日里一道明媚的晴光。长公主望着微浓毅然决然的背影,眉目间浮起浓重的忧愁:“难道燕国真要保不住了?” 这一问,注定无人回应。
第373章:内忧外患(八)
第373章:内忧外患(八) 半个时辰后,燕王宫,龙乾宫。 一转眼,微浓离开燕王宫已是一年前的事了,这一年里实在发生了太多,每一件都是她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一年前聂星痕雄心勃勃地从这里离开,却再也没有回来,每每想到此处,不觉黯然神伤。 见到聂星逸的第一眼,微浓便已确定燕军战败的消息是真,因为他的慌乱焦虑之色根本掩藏不住,整个人显得异常消极。 聂星逸见是微浓前来,先是讶异,又是讽刺:“怎么?你一回来,长公主就把你推到前台来了?” 微浓没心思与他斗嘴,只问:“燕军如何败的?消息可确切?镇国侯人在何处?” 聂星逸什么也没说,直接将军报撂给她:“你自己看吧。” 微浓立即拿起细读,越读越是心惊。军报上说,明尘远赶到幽州时,燕军已失四城,他带人突袭成功,顺利夺回幽州府,却不想宁军另有奇招,将幽州府团团围住,还将所有的出城通道全部截断。明尘远连同五万兵马一起被困在了幽州府内,燕军想要营救,奈何军中无帅,副将们意见不一,多次营救均配合不力,以失败告终。 如今,明尘远的人马已经在幽州府困了五天,城内粮草断绝,水源被截断,情势岌岌可危。宁军提出要求,让燕军退出幽州境内,退回苍山以南,遣使求和。宁燕若能坐下谈判,宁国愿将镇国侯臣远遣返以表诚意,但五万大军须得扣押;若谈判顺利,燕国愿降,五万大军则直接编入宁军之中。 言下之意,若想宁国将这五万人都放了,门都没有!可若是燕国不同意和谈,镇国侯与这五万人马,将全部耗死在幽州府! 微浓读完整个军报,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五万人被困,若是再出不来,还能支撑多久?水源被截断,粮草又吃完,等待他们的下场就是渴死饿死! 若是想得更恐怖一些,或许还会引起公愤和内斗,人吃人的事情都极有可能会发生!而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到世人耳中,燕军无论胜败都是名望尽毁。届时,燕国就真的失去民心了! 只要想到这些后果,微浓便惊出了一身冷汗,忙问聂星逸:“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己能做主吗?”聂星逸冷笑:“我若是能做主,还会派人去找长公主?定义侯早就去宁国和谈了,宁王这个要求,可不是给我看的,是给你们看的。” 微浓听后,立即回道:“我已经劝动长公主了,她会给你的子女解毒。” 聂星逸闻言脸色稍霁,双手负在背后,在殿上来回踱步,似也六神无主。 微浓一心只想着那五万人的生死,再问:“除了明尘远,难道军中就没有能够领兵打仗之人?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这五万人救出来才行!” “你当我不想救吗?”聂星逸突然暴怒:“朝中是有领兵打仗之人,可谁能指挥得动燕军?去攻打宁国的这些人,全部都是聂星痕亲自率领的人马,号称‘摄政王嫡系’!他们有多目中无人?除了聂星痕和明尘远之外,会听谁的命令?就算我派人去接手明尘远,去阻止营救,谁能听我的号令?派多少将领去都没用,都会被聂星痕的嫡系所压制!” 微浓似被聂星逸震住了,惊愕一瞬,才道:“不会的,我也出征过,幽州府一战我也调得动他们。” “你和聂星痕是什么关系?我又和他什么关系?而且那时他还活着!”聂星逸一张脸气得通红:“他若活着,我们根本就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关键是他现在死了!军中人心异动,你以为他们还能听我的?” 聂星逸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呵!聂星痕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就看不起我了,如今只会更加看不起!营救他们?抱歉,我使唤不动!” 从前聂星痕专权于一身,军权几乎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此才稳固了他的摄政王之位,也树立了他在军中的绝对威信。可如今他死了,这专权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将领们谁都不服谁,他亲自带出来的大军更是眼高于顶,根本不会再听命于聂星逸了。 而这一点,微浓从前竟然一直没有感受到,也根本没有想到。她只看到将领们对她都很恭敬,只看到燕军大营团结一致一派和谐,却没发现,这些都是聂星痕生前的景象,他走了,他们所有的矛盾都激发出来了! 平心而论,此事谁也怪不得,即便是寻常人家,缺了主心骨也要六神无主。何况是数十万人的军队,如今少了绝对的权威领袖,一盘散沙可以预见。 微浓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搜寻营救办法,想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禁脱口问道:“你不是还有五万人马?” 聂星逸立即警惕地看着她,继续冷笑:“你当我是傻了吗?拿我的人马去救人,明尘远会感激我?燕军就会高看我一眼?还有长公主一看我手下没人,立刻就会夺权!这五万人是我最后的保命符,谁都动不得!” 微浓见他态度坚决,试图劝说:“你当一天燕王,就要为大局考虑一天,你……” “就因为我是燕王,这些人才不能动。你见过手上没兵的燕王吗?”聂星逸指了指脚下,大笑道:“还有,把这些人都调走了,谁来守卫京畿?宁王立即就能通过楚地挥兵南下!堂堂燕国国都,难道要不攻自破?” “宁王没那么快打来,只要成功解救镇国侯,我们就可以缓过来!”微浓着急再劝。 “我凭什么听你的?”聂星逸终于彻底愤怒,挥手摔了案边茶盏:“我这个燕王当得还不够憋屈吗?这是我的江山我的燕国吗?太平盛世都让聂星痕占了,如今兵败如山倒,你倒想起我是燕王了!我为何去救明尘远?!你别忘了他是我的仇家!我巴不得他死!巴不得!” 聂星逸喊得歇斯底里,指着微浓的鼻子疯狂大喊:“你不是能使唤得动燕军吗?你去救啊!你去啊,你倒是去啊!” 微浓真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可如今根本来不及了!从燕国到宁国,不眠不休赶路也要将近一个月,到时候五万燕军早就饿死了! 就算她写封信过去,可是谁会认?也许有人巴不得明尘远赶快死掉,如此便能将那些兵马据为己有!纵观历史,能成功篡权的都是武将! 微浓只觉得脑子不够用了,浑身都是疼的,连日来的奔波赶路,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在这一刻将她彻底压垮。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双腿发软,终于一口气提不上来,摔倒在地上。不过还好,她竭力支撑着自己没有晕倒。 聂星逸见她突然跪倒在地,立即警醒地后退两步:“你在做什么?” 微浓只觉得呼吸困难,头晕眼花,气难成声:“传……传御医……” ***** 当微浓醒来时,天色已黑,她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才发现身边站着魏连翩。再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更衣梳洗过,仅着中衣裹在蚕丝薄衾之中。 “我睡了多久?”这是微浓的第一个念头,她生怕自己睡了几天几夜,耽误了军机。 “您别担心,就睡了几个时辰而已。”魏连翩见她醒过来,连忙端起案几上一碗汤药送至她手边:“御医说您连日奔波,忧思郁结,只是过度疲劳而已,并无大碍。” 微浓点点头,从魏连翩手中接过药碗:“多谢。” 魏连翩叹了口气:“家国大事,本就不该女人操心,您何必折磨自己。” 微浓只埋头喝药,并不作声,直至一碗汤药见了底,才问道:“聂星逸呢?” “您晕倒之后,王上便去书房召见群臣,也是在商议大军被困之事。方才宫人们将御膳送进去,听说到现在还没动一口。”魏连翩垂眸,竭力压制担忧之色:“也不知他……他眼下如何了。” 微浓知道,魏连翩口中的“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