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丹姝!”微浓喝斥一声,索性将她从床榻上拽了下来:“你可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你的把柄!” 明丹姝不屑地笑笑:“你说我怀过孩子的事?我从前是想瞒着他,可如今我还有必要瞒吗?你想说就说去吧!” 微浓见她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感到分外棘手,又劝:“他如今坐拥燕国也有你一份功劳,难道你真要看他离宫期间出事不成?” 岂料,明丹姝有气无力地答:“有我一份功劳又如何?他对我用完即弃,我为何还要帮他?” “五年来你在后宫翻云覆雨,这还不算?”微浓反问。 明丹姝一笑而已:“谁稀罕?我只想当王后。” 明明上次和明丹姝长谈之后,她不是这个样子的,即便她恨自己,可也是对聂星痕很有感情。何以数月不见,她就成了这个样子?微浓感到哪里隐隐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也情知问不出什么结果,只得先行离开。 回未央宫之后,微浓连忙派人去打听明丹姝近期都见过谁,才知在她刚禁足时,金城曾进过宫一次,但两人没见到面。侍卫不放行,金城便将礼物留下走了,那些东西侍卫检查过,见没什么异常便转交给了明丹姝,只是一些吃食而已。 明丹姝和金城的母亲乃是亲姐妹,她两则是表姐妹,又曾是姑嫂,走得近些很正常。可一听说金城来过,微浓更加觉得不对劲了,到底还是把此事告诉给明尘远,包括她怀疑聂星痕在聂星逸的药材里动手脚的事也说了,想请他帮忙拿个主意。 明尘远听后第一反应就是否认聂星痕动手脚,直言道:“殿下若想杀他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把他血统不纯的事情公布出来便成了,何须背上这弑君的罪名?” “或许是为了维护王室名誉,不想高宗在身后被人议论?”微浓说出不同见解。 “应该不会,”明尘远笃定地道,“总之,殿下想杀他易如反掌,你看我都揭发他造反,殿下也没动他,可见还是有所顾忌。而且殿下离宫期间他若死了,后果就太严重了,这等不利人不利己不利朝政的事,殿下不会做的。” “你说得对。”微浓选择相信明尘远的判断。 “至于金城……”明尘远颇有些失望,“还请您这几天就下旨让她禁足吧!她和明丹姝来往,我猜不会那么简单。” “可她毕竟是公主,又嫁给了您,我总得有个动她的缘由才是,否则难以服众。” 闻言,明尘远沉默良久:“此事我有办法。”
第287章:人心诡谲(三)
三日后,宫中传出消息,已被禁足数月之久的淑妃娘娘中饱私囊一事,牵连到了镇国侯夫人、金城公主聂星彩。据明丹姝身边的宫婢受刑承认,明丹姝手中许多银钱都是通过金城公主外流出宫,或存到钱庄,或在外放印子,或购置田产宅院…… 众人皆知金城与明丹姝乃是表姐妹,故也对此事深信不疑,再加上镇国侯臣远这几年风头正劲,其妻出事,宫里宫外也都有看他笑话的意思。 在此情形下,微浓尚未下令严惩金城,她就已经主动进宫,自请去云阳山璇玑宫禁足学道。微浓知晓这是明尘远的意思,便也准了,顺势停发金城作为公主的月俸。她还想暂时削去金城的汤沐邑,但此事她自己做不了主,便又修书向聂星痕请旨。 通过这几个月的查账,微浓深深觉得,金城之所以如此嚣张,还是因为背后有钱有人。而一旦削去她的汤沐邑,也许她会知道收敛一些。 这边厢微浓正在写信,那边厢明尘远也将金城送去了云阳山。后者一路上垂泪不止,直至车辇到了山门处,她还流着泪道:“尘郎,我不想离开几个孩子。” 奈何明尘远神色坚定:“你在这里反省几日,何时想通了,我何时来接你回去。” 金城拉着他的衣袖,霎时痛哭流涕:“你怎能如此狠心!那是我和你的孩子啊!他们看不到我,该有多可怜!” “总比让你教坏他们要好。”明尘远不留情面地道:“来之前我已经说过了,你若不肯交代聂星逸的事,咱们就和离。你回宫去找你的哥哥,孩子你也别想再见。” “不!不!你不能这样!尘郎,你不能这样!”金城越加哭得梨花带雨:“你明知孩子是我的心头肉……” “那也比不上一个王后之位。”明尘远语气冷冽,撩开车帘望了望外头天色,才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你自己上山去吧!” 言罢他就要躬身跳下车辇,却被金城一把拉住:“尘郎,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还不行吗……求你,别让我离开……” 明尘远闻言,又重新坐回车辇之中,面无表情地道:“你说吧。” 金城低头擦一把眼泪,却茫然地道:“可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明尘远想了片刻,径直问她:“聂星逸这些年从内侍省支走巨额款项,你可知情?” 金城犹豫片刻,才点头:“我知道。” 明尘远眼睛一亮,忙问:“他一共支走多少?” 金城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情了,此事也不是王兄告诉我的……是……是丹姝说的。” “明丹姝?”明尘远双眼眯起。 金城点了点头,如实回道:“前年,你还在姜国时……我曾进宫看过王兄几次,有一次……正巧碰见丹姝从龙乾宫出来,看样子她很生气。我心里好奇,便拐去找她询问缘由,才晓得是王兄问她支取银两。丹姝不肯,王兄便……便威胁她……” 说到最后一句,金城明显神色闪躲。 明尘远遂追问:“威胁她什么?” 金城咬了咬下唇,才道:“其实丹姝曾怀过王兄的孩子,但聂星痕并不知情……王兄以此要挟丹姝,说若是丹姝不让他支取银钱,他就把此事告诉聂星痕。” “他是你‘二哥’!”明尘远纠正她,又立刻追问:“明丹姝是什么时候有的孩子?”他需要知道具体的日子,好推断明丹姝是否背叛了聂星痕。 金城只低着头抽噎不已:“具体日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魏连翩入籍明氏的时候,她正在坐小月子,故而没有露面。” 明尘远毕竟是几个孩子的父亲,对于女子的孕事也算有些经验。他在心中默默细算明丹姝怀孕的日子,算出她是在聂星痕当政之前有的身孕,这才脸色稍霁。 明丹姝想隐瞒此事也算情有可原,不过聂星逸以此要挟,还真是够下作。想到此处,明尘远不由出言讽刺:“你那个王兄和定义侯还真像,父子两都是缩头乌龟,只会依靠女人。” 金城闻言虽有气愤,却不敢还嘴,仍旧低着头抽泣。 明尘远又问道:“你王兄支取银两要做什么,你可知情?” 金城再次摇头:“丹姝说,是王兄身子不好,又追求什么长生不老……要用银钱买丹药。” “什么丹药能如此值钱?”明尘远半信半疑:“你还知道什么?你王兄在宫外都认识些什么人?和谁走得比较近?” “我真的不知道了,”金城抽抽搭搭地回,“王兄忌惮你,自然不会都告诉我……我……我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你了!” 明尘远相信金城不会说谎,沉吟片刻,又道:“你自己有汤沐邑,还有月俸,成亲这几年我从不过问你的积蓄。现下你如实回答我,聂星逸是否找你借过钱?” “借……借过。”金城嗫嚅回道。 果然如此!明尘远心思一沉:“他向你借过几次,一共多少?可知道他用来做什么?” “借过三次,用途他没说,只说十年后连本带利还给我……”最后,金城磕磕巴巴地报出一个数额。 明尘远面上没流露出什么,心中却对这个数额颇感不安,想了想,还是安抚了妻子几句:“这几天宫里乱,你在这儿住几天也算好事。只要你不再和聂星逸、明丹姝来往,我可以让乳娘每隔三天带着孩子来见你。” ***** 离开云阳山,明尘远直奔宫中而去,想将金城所言之事尽数告知微浓。刚到未央宫,便见连阔也在,而微浓则是脸色沉凝,一派忧虑之色。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差人找你。”微浓言简意赅道:“连阔检查了聂星逸的吃食、用药……查出他不仅在服用丹药,且被人下了蛊。” “下蛊也只是怀疑而已,”连阔纠正道,“不过他服用丹药应该是真。” 这与金城是说辞不谋而合,明尘远便将方才听到的事如实相告。 微浓听后脸色更加沉重:“他究竟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想羽化升仙?” “不管他想做什么,至少他的确是在用钱,而且绝不仅仅是买药这么简单。”明尘远亦是感到很棘手:“如今您打算怎么办?” 微浓思索良久,反问道:“聂星逸这些小动作,魏连翩会不知情吗?” 明尘远忙替魏连翩说话:“如今她的心思都在孩子那儿,有所疏忽也是自然,我猜问题是出在御医身上……不过,他被下蛊又是怎么回事?” “在聂星逸每日服用的药物之中,有一味是用来压制蛊虫的,防止它在体内生长过快。”连阔解释道:“无论什么蛊虫都有寿命,不可能永远活在人体内。只不过有些蛊虫死后尸体仍有效用,有些死后就没用了,聂星逸体内的蛊虫应当是后一种。” 微浓虽不懂蛊物,但却懂医,二者有时道理相通,所以她立刻就问到了点子上:“压制蛊虫生长,蛊虫是不是就会死得慢一点?难道是有人怕蛊虫在他体内死得太快,才调配这种药物让他服用?” “没错。”连阔点了点头:“上次见他那么瘦,我就想到他体内会有蛊……不过如今光看药渣也不能确定,最好能让我当面诊断一次。” “那就对了,他是怕体内的蛊虫死得太快,无法再伪装病重的假象才服用药物的。”微浓笃定地道。 “您是说,这蛊虫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他是知情的?”明尘远颇为震惊。 微浓点了点头,烦躁地来回踱步,半晌才回道:“你曾说他意图复辟,还曾怂恿你和金城造反……这样的人像是将死之人吗?他若真如表面那般虚弱,还造什么反?” “难道他在利用蛊虫伪装虚弱?以此来放松殿下的警惕之心?再以用药为借口支取大量银钱,顺势博取金城的怜悯,暗中向她借钱图谋复辟?”明尘远已然完全明白过来。 微浓则是冷笑:“只怕他怂恿你造反也是托辞罢了,他的真正目的,应该是觊觎金城的汤沐邑,又恐金城不肯借钱给他,才借你脑后有反骨一事假装与金城推心置腹,想要拉近兄妹感情,也是想看看能否争取你当盟友吧。” “可是他既然服了蛊,又为何还要服用丹药?”连阔适时提醒他们:“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明尘远想了想,猜测道:“应当是他做给明丹姝看的,否则他频繁用钱,明丹姝肯定会怀疑。但若是服用丹药,多少钱砸进去也都能让人信服。” “我与你想得不一样,”微浓至此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一手抱臂,一手拖住下颌,“我猜他有个心腹在宫外替他办事,那人表面上应当是个丹药师。因为如今不少大臣都追求延年益寿,时常会请丹药师去府邸延讲、炼药。聂星逸便借着求仙问药为借口,给那人指派任务,那人再以丹药师的身份掩人耳目,去某些朝臣家中替他传递消息。” “有道理!”明尘远恍然大悟,不禁称赞微浓神思敏捷。不过,他也提出一个疑问:“可是聂星逸根本出不了王宫,而殿下又禁止炼丹师入宫,他是怎么和那个心腹联络的?” 微浓却没再答话,只看着他,笑而不语。
第288章:人心诡谲(四)35000票加更
从翌日起,明尘远开始暗中盘查在京州城的丹药师。燕国崇尚道家,人人都愿意慕仙学道,尤其重臣、世家,都已结交所谓的“世外高人”为荣。 顺着这个线索,明尘远重点暗查了几名时常出入朝臣官邸、公卿世家的丹药师。半个月后,他列出了五个可疑人物,又去彻查他们的家世身份。当这五个丹药师的底细被查得一清二楚时,已是这一年的九月底,距聂星痕离开燕王宫已近半年。 就在查找丹药师期间,聂星痕又来过两封信,一是否认自己给聂星逸下毒下蛊,只吩咐微浓暗中继续查下去,但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削去金城的汤沐邑;第二封则是报来喜讯,言及燕姜经过数月艰难谈判,姜国终于愿意归附燕国,但提出了一大堆条件。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一旦燕宁开战,姜国允许燕军大营驻扎本土,但不允许在本土作战。 须知姜国乃燕宁之间的屏障,地形复杂、山水又多,原本是作战的最佳之地。尤其,目前聂星痕手中又有姜国的地形防布图,真要利用姜国的地形作战,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可姜国提出这一条件,就是把聂星痕最想走的一条路堵死了,而让微浓惊讶的是,聂星痕居然真得同意了! “要打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