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鞭子都没用,脚底一划头一侧,躲过面首的匕首,眨眼间移动到他的背后,单手掐住他的脖子,一用力,面首的脚就离了地,先是激烈地挣扎几下,慢慢地,动地越来越轻,最后脚尖朝下,不再动弹。
徐清明手指一直在他脖子上探着,感觉到没有气息,就随手把人一扔,边掏出手帕擦手,边走到崔钰跟前。
崔钰烧得额头滚烫,呼出的气儿都灼人。嘴里胡乱说着话,但动静跟小猫似的,又轻又糯,徐清明凑近了,也听不清楚。
他面无表情地把崔钰圈到怀里,拿外裳包住她,仔细看看她手臂的伤口。
等他认出是神仙醉,脸色更难看了。
“神仙醉?”
山主把管事娘子背进屋子,看到崔钰伤口时,开口说:“一般人中了这毒,只怕早就已经不在人世,她能熬到这会儿,也算有运气。”
徐清明抱着崔钰的手紧了紧,仍旧看着崔钰的脸,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我知道哪里有解药。但不能白给你。”
徐清明抬起头,紧抿着嘴唇,看起来神色平常,但眼睛里那股戾气已经快掩不住。
山主被那眼神摄地微退一步,声音强撑着才没发抖:“你救了我一命,我本该还你,但如今观峰山遇难,世事所迫,我也不得不卑鄙一回。我房里有个密道,能直接通向山脚,你帮我带婉娘出去。”
提到管事娘子,山主语气越发坚定:“山脚庄子里有我的属下,他们知道解药在哪儿。你独自前去,他们是不会给你的,只有带婉娘和你一起,你才能拿到解药。”
徐清明垂眼看着崔钰,她的脸已经烧得红通通,嘴唇起了一层白皮。
他冷静得惊人:“我可以把人一起带走,只要解药有用。”
……
崔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徐清明抱着她,走在山洞里。
山洞里奇花异草开得茂密,周围还有好多蜜蜂。蜜蜂嗡嗡地扇着翅膀,就在她身边转悠着不可离开,她抬手去赶,手却被拦住了。
她刚想抽出手,就听见徐清明的声音传到耳边。他问:“怎么还不醒?”
嗯?崔钰歪了歪脑袋,顿时从床上坐起来,腰背挺得笔直。
她想起来了,徐清明带着她走出山洞的时候,她醒了一阵,山洞的出口是间不起眼的小茅屋,他们刚推开暗门出去,就有人冲过来和徐清明打,还是管事娘子说了什么,才安静下来的。
“不舒服就再睡一会儿。”徐清明见崔钰坐着发懵,以为她还烧着不清醒,就扶着她的肩膀,要帮她躺下。
崔钰这才发现,徐清明还紧紧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暖洋洋的,就像裹着个小太阳,把她的心,都弄地暖洋洋了。
她笑嘻嘻地伸出另一只手,盖上徐清明包着她的那只,晃了晃:“感觉睡了好久,骨头都疼,不想再睡了。”
她又打量下周围:“这是哪儿?咱们现在安全了吗?”
“是观峰山脚下的庄子,算庄主的私产,”徐清明看崔钰精神了,也松下口气,任她晃着他的手,懒懒地靠在床头,“也不怎么安全。”
“那就好……哈?”崔钰看徐清明散漫起来,还以为没事儿了,结果他下一句就说“不安全”,好讨厌哟~
徐清明嫌弃地看她一眼,见小姑娘眼里水弯弯的,想敲她脑袋的手指硬是没伸出来:“有间杀手铺出手,向来是做到完美才罢手,既然答应山主的弟弟把观峰山弄到手,自然也不会把这儿忘掉。”
“那你打听到他们想要的消息了没?”崔钰转转身子,朝着徐清明盘腿坐好,眼睛亮晶晶。
这姑娘,真普通姑娘真是一点都不一样。寻常人听到这里不安全,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快点跑”、“救命呀”之类的吗?她却还兴致勃勃追究起旁的事儿来了。
徐清明笑起来:“能是什么消息?那杀手铺的管事找了我快十年,求的不过是那黑泉泉眼的位置。”
哎哟,看这运筹帷幄、天地尽在我掌控的笑。崔钰的心砰砰跳,这才是她最喜欢的徐清明的模样。
她连忙接着问:“这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估计吧,是山主那个弟弟运气好,无意中把李峰给逮着了,知道杀手铺一直想要黑泉的消息,就跑去跟他们做交易。没想到成交了以后,却死活不能从李峰嘴里撬出消息。嗯…大概是李峰说,现在卖消息的不是他,他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再把我是谁一说。接下来的事儿,你就知道了。把我骗到观峰山,借着杀手铺的人手更容易抓到我,在约定提供消息之前从我嘴里问出来……这计谋也算不错了。”
被徐清明这么一说,崔钰对那个消息更感兴趣了,眼睛睁得圆滚滚:“所以说,全都是那个黑泉惹的祸咯~黑泉到底是什么?”
“你不是仙女么?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嗯?”徐清明逗她,捏捏她鼓起来的包子脸,很随意地说,“黑泉嘛,我也只是听说过,知道在哪儿罢了。至于有什么用,长什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你真知道在哪儿!”崔钰惊呼一声,又急忙抽手捂住嘴,“那你不是很危险?”
就算山主弟弟没啥本事,但要是杀手阁知道了,也会拼死把徐清明逮住的。他要是不肯说,还会有严刑拷打,皮鞭辣椒水小板凳,画面太美绝对不可以!
“对呀,非常危险。你跟我在一起,也很危险。”正巧外面传来喊杀声,徐清明笑得更欢快,他看着她的眼睛问,“怕不怕?”
“都什么时候了还闹?!”崔钰没好气地边瞪他边下床,“本来以为是无妄之灾呢,弄了半天,跟你牵扯这么深。你先去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帮你把人引开!”
徐清明顿了一下,笑意慢慢模糊。
这下真没办法了。
在崔钰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他想了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离开崔钰。
比如她来路不明,说是仙女,会使法术,但会用法术的,除了神仙,还有妖怪呢。
可是她说,她是他上辈子的上辈子的小媳妇。
虽然听起来荒谬极了,但,如果是真的呢?如果她曾经就是他的,他为什么还要让她离开?
他想,就当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在他们最危难的时候,让她做一个决定。哪怕她有一丁点儿愿意与他同生共死,他都要护着她一辈子。
可这傻姑娘,居然连想都没有想,就要站到他跟前,替他去面对风险。
这真是,一点退路都不给他留啊。
徐清明把崔钰按到床上坐下,自己从床边把她的绣鞋拿过来,单膝跪在地上,托起她的脚置于膝上,一点点,为她穿好了鞋。
他没有表情,就那么安静地,柔和地,如同捧着珍宝般小心翼翼地,为她穿好了鞋。
崔钰一时有些恍惚。
外面刀剑相抵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有血已经溅上了屋子的窗纱,徐清明站起来,阳光就在他身后,金色的光铺天盖地地洒在他的身上,仿佛整个人都笼上一层光华。
男人带着阳光的手缓缓伸到崔钰面前,他依旧轻佻地挑起嘴角,声音用着他独有的痞气腔调。
“小仙女,你逃不掉了,要不要跟我,亡命天涯?”
☆、第23章 收获真心的宠物姑娘
崔钰近乎是被蛊惑了般的,把手放进徐清明的手里。
她胸腔里那股滚烫的情感,烈火般燃烧了她的全身,连她额头那朵俏丽的红莲,都比往日里更胜光辉。
徐清明拢起五指,把她白嫩小巧的手包在掌心,想了想,又松开手,手指一根一根的,慢慢挤进崔钰指间,十指相扣,紧紧合拢。
崔钰突然就想起,从她的十二那年起就一直起了执念的愿。
那时,她情窦初开,对徐清明的爱恋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成天跟只小尾巴一样,穿着男装跟着他东颠西跑,就算他混账地总往胭脂堆里钻,就算她的心意总换不来的他的回应,但她还是如黄牛犁地般,什么都看不见,一心只想他。
真的是豪情万丈,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愿停下。
她生日那天,下着大雨,徐清明心血来潮,非要去看戏,还谁都不肯带,只拎着她一个人就出了门。
那戏演得全是缠绵情爱,你爱我我爱你的,崔钰看得很喜欢。尤其里面一段男女十指相扣、共拜月老的段子,她记得最清楚。
她当时就觉着,比起父母亲友皆可的平常牵手,十指相扣,才是爱人该有的相处方式。
可惜徐清明只喜欢拎着她、拽着她,宁愿把她抱起来举着玩,都不常握住她的手,更别提十指相扣了。
但这个愿望跟落在草原上的火星儿一样,止都止不住,很快成了燎原的火势,闹得崔钰心口翻腾。
她狠狠心,在回去的路上故意淋了雨,当晚又偷偷开了窗,还去门外站了一会儿。果然第二天清早,她就烧糊涂了。
徐清明听说以后,冲进来先把她骂一顿。看她半死不活躺在那儿,眼皮都睁不开,才嫌弃地坐在床边,拧着手帕给她敷额头。
崔钰满心满眼只有那一点小心思,大着胆子摸到徐清明的手,见他没反应,才悄悄把手指送到他的指头缝里。
虽然没力气再握住,但心里还是吃了蜜一样的甜。毕竟要是平时,他是一定会把手甩开,再拿帕子一点一点擦干净。
如今,兜兜转转过了五百年,沧海桑田都算轮过一番,她才真正实现她的那点小小的心愿。
崔钰回应般的握紧徐清明的手,仰着脸看他的眉眼。
“徐清明,”她觉得自己声音都浮在远处,脚底如踩在棉花里,“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这是她压在心底几百年没能问出的话,这会儿说出来,却觉得,其实也没那么难。就算眼前的徐清明并不记得往昔……崔钰垂下眼睛,或许,就是因为他不记得往昔,她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开口问吧。
“你不是我上辈子的上辈子的小媳妇么?我那时喜欢你,现在自然也喜欢你。”
徐清明弯下腰,亲昵地亲着她的额头,然后是鼻尖,最后轻轻地落在唇边。
“我既然说了要带你走,这一辈子,你就要呆在我身边。”
他用空着的手,碰了碰崔钰还傻乎乎张着的小嘴,笑着说:“小钰儿,别去做仙女了,再给我做次小媳妇吧。我会让你比做仙女,过得更好。”
真是什么甜言蜜语都说出来了呢~
崔钰忽地就笑了,跟偷了腥的小猫一样,眉眼里全是笑,掩都掩不住。
她张开嘴,脆生生地答了一句“好”。
徐清明心情也好,挑着嘴角握住她的腰,稍一用力,抱起她举高着转了个圈。
崔钰低呼一声,下意识搭住他的肩膀,大裙摆如鲜花般热烈地绽开,仿佛入了画。
等他靠着墙停下来,她还迷糊地眨着眼,低下头,看着比自己还矮一个脑袋的徐清明,愣头愣脑的。
他觉得她的模样十分好玩,眼睛睁得圆圆的,嘴巴也张得圆圆的,再加上脸颊还带着点肉的小圆脸,心一动,就抬起头,伸了伸脖子,又对着她的嘴唇亲了上去。
他本来只是想亲近一下刚到手的小媳妇,但她的嘴唇暖暖软软的,被他亲一下,就跟受了惊吓的小猫一样又抖又颤,惹得他眸色深暗。
他捏着她腰的手不自觉用了力,猛地转身把她举靠在窗边,任她两脚腾空乱蹬着,仰起头,深深地吻住她。在她“唔”的动静里,强硬地抵开她的嘴唇,霸占住她温软的口腔,纠缠起她的唇舌。
窗纱外又溅上一道血,一个人顺着窗子缓缓倒下,徐清明眯着眼睛,加深对崔钰唇舌的侵袭。
崔钰被他搅得舌根酸软,带着轻微的疼,却浑身颤抖着烧起来,连血液都在沸腾。
徐清明。
她在心里叫他的名字。
一遍一遍的。
好像想把这个吻刻在心里。
她知道这些都是不做数的。徐清明在历劫,短短一生,回去了,就又是遥不可及的勾陈大帝。而陷在里面,越陷越深,把所有魂魄全陷进去的,永远都只有她自己。
可就算是假的,就算是个梦,她也不愿醒。
她想起她杀他的那晚。
他胸口全是血,粘稠滚烫的液体,一股一股的涌出来,沾满了她的手。
他脸白得惊人,却还能扯着嘴角笑。
“小钰儿,我就这么好?”
她一直不明白,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他说的很对,就算她亲手杀了他,就算他从来不肯爱她,她还是觉得他很好很好,比天底下的所有人都要好。
徐清明的动作已经柔下来,他懒洋洋地勾着崔钰的舌头,不时吮几下她微肿的唇瓣,细腻芬芳的滋味,像冬天暖炉里烹得清香的暖茶,顺着经络,一点点散进他的心里。
他大概是离不开这个女人了。
虽然还是个傻乎乎的小姑娘。
一面窗纱已经被血染透了,血的腥味已经从外面渗了进来。崔钰无意中嗅到了,歪着头去看。
“外面怎么样了?”她的嘴还被徐清明含着,声音含含糊糊的,呼出的气全落在徐清明嘴里。
小姑娘的脸还带着稚气,却因着意乱情迷而涨得通红,纤细柔软的身子,也因急促的呼吸而连绵起伏。那山峦的高处,正抵蹭着徐清明,闹得他身体又开始叫嚣。
“没事。”
他用腿把她抵在墙上,一手按着她的腰,一手胡乱地扯开她的领口,把脸埋了下去。
“我听见打斗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