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怔愣过后却是一脸的凝重,他焉能听不出母后的用意何在?他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母后仍旧要背着他做那搅屎棍,实在是可恶之极,这两人也是他的骨血,窝里斗绝对不是他乐见的局面。
苏梓瑜瞟了眼朱翊沉下来的脸色,再看到姐弟二人诚惶诚恐地站着,伸手摸了摸最近自己的永安公主的头顶,“永安,有些事母后回答不了你,毕竟母后是当事人,哪有自个儿会说自己是坏人的?你要问的是自己的心,须把母后是如何待你的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而不是听别人的口说无凭,那些个话能骗倒的都是不用心的人。”
这对姐弟真是越来越得她的心,还不错,好好培养将来可以为她的儿子所用。
朱翊听到妻子的话,深吸一口气,“你们母后说得对,最好分辩对错的方式就是把她们二人如何待你们的放在天秤上对比一下,如果你们母后真是那等小人,你们焉还能在宫里活动自如?”叹息一口气,“你们皇祖母老了,也就越来越偏听,思想都混乱得辩不清是非,你们往后不要在她面前乱晃,从而听去不必要的胡言乱语。”
这等于是完全否定了太后的话,当然身为人子,他还不至于在人前用恶毒的话语来评论他的生母,但母子亲情的裂痕进一步扩大已是不争的事实。
七皇子忙又再度行礼,“父皇,儿臣受教了。”
姐弟俩暗中对视一眼,均松了一口气,凭他们现在的智商是完全比不上大人的,既然他们把这话题明朗化,那这些个大人就会知道该如何做,也就完全没有了他们姐弟什么事,皮球也踢得出去了。
姐弟二人在帝后这儿逗留了一会儿,看到护国公府的女眷进宫来探望苏皇后,他们很快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一走到外面的回廊处,永安公主抹了扰不存在的汗水,朝七皇子一笑,“七弟,你做得真好,我们回去闭院好生读书,下回争取在父皇母后面前有好表现。”
“姐,我知道。”七皇子也是这么想的,父亲让他们不要乱晃,这已经是提点他们不要惹祸参与进去,所以闭院读书的提议正合他心意。
姐弟俩相视一笑,方才再度手牵着手离去。
后面同样识趣地退出来的林珑同样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自然是把前面姐弟二人的表现看在眼里,果然越是患难越是看出一个人的真情所在,看到他们不由得想到自己姐弟仨,同样也是在绝境中求生存,无论皇室还是平民,没有大人保护的孩子都是野草。
“晋嬷嬷,他们看来还是十分知趣的。”
晋嬷嬷扯了扯嘴角,“这还小看不出来,若真无异心,自然是值得培养一番。”
“那倒是自然。”
林珑点头同意这一番话,毕竟还小着呢,长远的事情谁敢担保?在这皇宫里面,没有什么比小命更重要的。
在苏梓瑜的授意下,永安公主和七皇子的行为很快就传到太后的耳里,气得太后大骂:“坚子不可与之谋也。”
当晚,林珑就得了旨意出宫回家,有这老太后在,哪怕身怀免死金牌,她也还是心里惴惴不安,没有比回家更让她心动的提议了。
所以她也没有矫情地故作推辞,反正苏梓瑜身体正在康复当中,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遂到苏梓瑜的面前辞行后,就看到叶旭尧奉旨到后宫来接她与俩儿子。
一看到她与儿子们,叶旭尧立即就迎了上来。
“等了很久?”林珑笑问。
“这倒没有。”叶旭尧牵着其中一个儿子的手,“我们走吧。”
林珑点点头,转头与送她出来的晋嬷嬷和红菱挥手致别。
夫妻二人带着一路调皮玩雪的俩孩子走了一段路,这俩娃玩累了,非要父母抱,二人只好蹲下来一人抱起一个往那停放马车之处而去。
好在无惊无险地上了马车,马车又无惊无险地出了皇宫,林珑这才拍了拍胸脯方才放心,生怕太后又遣了个什么嬷嬷前来截道从而增添事端。
玩累的俩娃窝在父母的怀里沉沉地睡了去,叶旭尧给儿子们掖好身上的裘衣,这才抬眼看向神情安定下来的妻子,“你无须担心,有了皇上赐你的金牌,太后不会在这节骨眼上乱来的。”
“这不是就怕万一吗?你不知道这老太后越发不能瞧,完全不似以前我初见她那样。”林珑弯腰一边摸儿子的衣服有无汗湿,一面与丈夫道。
叶旭尧的神色也是紧绷的,若不是知道那面免死金牌的来历,他还不知道妻子差点险象环生,毕竟不同于上回苏皇后生小太子生产时那样万众瞩目,这次低调了许多,并无外臣前去守着皇嗣出生,就连护国公府苏家也是等苏皇后生了方才知道添了位小公主,他自然也不能第一时间得到准确的信息,所以知道妻子顶撞了太后已是半天之前的事情。
那会儿就心里焦急不已,好在第一时间得知皇帝赐了张保命符给妻子,这才稍稍安心。
“人心易变,太后这人从前不过是深藏不露罢了,以她能坐到太后这位置本身就不简单,手上不沾染几条人命,你认为可能吗?”他撇唇冷然道。
莫说远的,就说苏梓瑜同样也得宫斗一番才能确保自己的地位,这是后宫常态,说不上谁对谁错,只能说谁的手段更高明更狠辣。
林珑看丈夫说得一针见血,却由不得她不点头同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回头得提醒婆母,还是不要到太后的寝宫去为妙,谁知道太后会不会器量狭小地迁怒于她?”
“自打上回外祖母与太后翻脸之后,母亲就不再去太后那儿了,不过提醒一下倒也好。”叶旭尧道。
林珑现在倒是无比希望太后尽快倒霉,最好是快点殡天,这样一来,很多人都会松一口气,不用活在她的阴影之下,掠了掠鬓边的碎发,“我回去后怕是要‘大病’一场了。”
叶旭尧听闻愣了愣,不过很快就领会妻子的用意,有些心疼地揽上她的肩膀,在她的唇上亲了亲,“不用太紧张,你还有我。”
林珑把头靠在他的肩狎处,苦笑了一下,官大一级都能压死人,更何况是这皇室,那可是个庞然大物,一压准翻不了身。
马车刚驶进襄阳侯府,叶钟氏遣来的大丫鬟就等在这儿了,这批大丫鬟都是林珑所选,顶替了之前放出去嫁了人的绣缎等人,所以对林珑这大奶奶一向尊敬得很。
“大爷,大奶奶可算是回来了,太太都念叨了好久,说是您们俩一回来就先去她的院子回话。”
林珑伸手抱过熟睡的大儿子,让他趴在她的怀里睡得舒服,再伸长脖子看了看丈夫怀里的小儿子,好一会儿后方才回话,“你们先遣一人回去禀报婆母,就说我们已进了府这就过去。”
“是,大奶奶。”其中一名大丫鬟立即转身飞奔回去向主子汇报。
所以叶旭尧和林珑刚到了叶钟氏的院子,叶钟氏就从里面迎了出来,嘴里道:“我的乖孙,想死祖母了。”
伸手就去摸俩孙子。
林珑忙道:“婆母,外面天冷,您在屋里等着我们便是,何必迎出来?赶紧进去。”
叶钟氏稀罕后俩孙子,方才记得林珑还怀着身孕,又忙亲自抱过她怀里的叶耀庭,不禁责备一句,“你还有身子呢,就该注意些,让丫鬟抱住便是。”回头又瞪了眼儿子,“你也是的,也不提醒一句,你媳妇现在可是金贵的双身子。”
叶旭尧没把妻子当成瓷器看,再说都快三个月了,胎儿很稳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母亲,您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叶钟氏还是觉得儿子不够细心,一路返回正屋又训了一路的话,好在叶旭尧倒也没有怎么回嘴,所以母子相处尚算和谐。
林珑倒是面上烧红,对于婆母的疼爱自然是受用得很。
俩娃儿进了暖阁时就醒了,叶钟氏怕他们饿着,忙让人蒸了碗水蛋端来喂俩孙子吃,自然是问了下皇后生产一事,林珑倒也没瞒着,还是据实以告。
“当时虽说儿媳妇过于莽撞,但真的不能见到义母就这样死去……”林珑怕叶钟氏心里不痛快忙解释一二。
叶钟氏把空碗递给丫头,方才看向林珑,“你也别想太多了,换成我也会这么做的,这事给我们家换来面免死金牌,你祖父别提有多开心,直说你旺家宅,有皇上皇后给你撑腰,太后那儿不过是日落夕山,威风不了几年的。”
说完长长叹息一声,想当年她还是尽力讨好太后,没想到现在却是面对面的仇敌。
林珑也感觉到叶钟氏的感慨,这会儿说什么也不好,遂不再随便搭话。
叶旭尧道:“母亲说得是,这一山不能容二虎,我们势必得选择一方,倒也无须为此烦恼。”
“尧哥儿倒是想得明白。”叶钟氏称赞儿子道,“我也不再到太后跟前让她出气,看来不但儿媳妇要‘病’,我只怕也要称‘病’才好。”
省得这越发把阴暗性子显露出来的太后找不了她儿媳妇的碴,就来找她的碴,这不是不可能的,所以还是防上一防更好。
因而在林珑给叶老侯爷请了安后,第二日就开始称“病”。没隔两天,照顾“生病”且怀孕的儿媳妇,叶钟氏也跟着“病”了。
这场病倒是来得凶猛,听到她们婆媳都身子不大安的一众亲朋好友都轮流探视一番。
叶蔓安这会儿坐在林珑的床边,一脸焦急地道:“大嫂,这身子可舒爽了些?”
戴着抹额的林珑躺在床上,刻意化了个灰色妆的她看起来真是憔悴不已,似勉强一笑,“还好,就是身子乏力使不上劲,三姑奶奶且坐着,我怕是招呼不了了。”
“大嫂说的是什么见外话,我这回娘家还要你招呼不成?”叶蔓安忙道,“本来听闻大嫂有孕还没来得及恭喜一番,这就染了病,可得当心些才好。”
“大夫给我开的药也避忌到这点,想来应会无碍。”林珑叹气道,“说来都是我不注意,这进宫一趟回来就染上了病……咳……”轻咳两声,然后拿帕子掩了掩唇,神色间更见疲惫。
叶蔓安见状,不由得有些忧心,又生怕自己扰了大嫂休养,正要起身告辞。
正在这会儿,如眉在帘外禀报,说是护国公府苏家的老太太前来探病。
☆、第二百九十八章恶报
林珑一愣,她没想到苏老太太会亲自来探望自己,错愕过后,忙让如眉掀帘子请人家进来,毕竟是长辈到来,她也不好卧床迎接人家,这于礼不合,遂挣扎着起身趿上鞋。
一旁的叶蔓安见状一把扶住林珑,“大嫂?”深怕她的身子承受不住。
林珑摆了摆手,“这苏老太太终归是我的义外祖母,我躺在床上迎她像什么话……”
姑嫂二人正说着话,苏老太太已经由儿媳妇扶着进来,一看到林珑的肤色眉头就是一皱,看她要下床迎接自己,忙道:“赶紧躺回去,既然身子不舒爽,就别勉强起来迎我这老婆子,还是躺着说话便是。”
叶蔓安听到苏老太太如此言道,又忙按住林珑扶她重新躺回床上,“大嫂,你且听苏老太太所言,毕竟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呢,金贵得很呢。”
“这说得是。”苏老太太也上前按住林珑不让她下床。
林珑一阵心虚,只不过对外都称“病”了,也不好这会儿不装下去,指不定还会有流言,遂只好从善如流地重新躺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如眉,赶紧搬圆凳来给苏老太太坐下。”
苏老太太坐在如眉端来的雕花圆凳上,一手握住林珑的手轻拍了一下,“听闻你与你婆母的身子都不大安,我那儿还有不少好药且拿来给你安胎,可得好好地保重自己的身子才好。”
对于林珑在苏梓瑜生产时的仗义执言,苏老太太事后知道感动得很,在那样的情境下,也难为这年轻的小妇人还有这份心。女儿生二胎时,收到消息时她就想要第一时间进宫,哪里知道那两天身子不大安,结果才走了几步就头晕目眩,最后还是没能进宫陪着女儿生下小公主,此事她一直引以为憾。
所以此番前来探望林珑也有答谢的意思在。
林珑听闻,笑了笑,“劳义外祖母挂心了,义外孙女这病来得突然……咳……相信也会走得快……咳……”
苏老太太忙给站在一边的儿媳妇使了个眼色,那与叶钟氏年纪差不多的儿媳妇忙上前给林珑这几乎可以当她女儿的小妇人拍了一下背,还说了不少安胎静养的话。
其实私心来说,她是不大喜欢林珑的,毕竟她这家大嫂才应该是苏皇后面前的红人才是,结果却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抢去了风头,也罢,她与苏皇后关系一般,再怎样这红人也轮不到她当。
“这女人家养胎一定要注意,以往我得了娘娘赐的几道宫里安胎的秘方,制了不少成药,都有些年头的,药效很好,回头我让人给你送来。”护国公夫人笑着道。
“多谢义舅母的她意,义母赐了我不少宫里的安胎药……”林珑忙道谢,与这护国公夫人不甚相熟,礼貌上还是要道谢几句。
护国公夫人道:“娘娘赐的是娘娘的心意,你唤得我一句义舅母,这权当是我这义舅母的心意,岂可混为一谈?若是来时知道你有了身孕,我必定就顺便带来了。”
话说到这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