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珑是绝对不会自掉身份地与喜莲对上,这样的人确如高四姑娘所说看多一眼都污眼,拍了拍高四姑娘的手,她看向身后必恭必敬的狱卒,“给高四姑娘换间舒适点的牢房。”
那狱卒自是知道林珑的身份,听到她吩咐,立即拿出钥匙打开牢门,让高四姑娘出来另行关押到干净通风的监仓。
喜莲看到高四姑娘被带出去,忙冲了出去要跟上,结果被狱卒推回了牢里面,遂抓着两根牢柱,“高四,有本事你别走,你给我回来,你这狗娘养的……”
高四姑娘皱眉,这喜莲果然粗俗至极,好在她大哥当初没看上她,现在她是宁可死了也不会让兄长娶这么个玩意儿,她高家的血脉里面没有必要被这样的血液玷污了。
林珑的眉眼更冷了几分,这喜莲完全是给脸不要脸的人,都这样了还有心情泼妇骂街。
在把高四姑娘安顿好后,她这才朝那恭敬地弯着身子的狱卒道:“你给我好好‘照顾一下’那叫喜莲的女囚。”
那狱卒立即会意,想到那女囚还不知死活地叫骂,他自也是厌恶的,遂忙应声,“侯夫人放心,小的必会办好。”
林珑这才领着侍女出去,站在外面的阳光下,她看到匪石提着食盒匆匆地过来,“都把饭送到了吗?”男女有别,为了避嫌,她并没有亲自去看望高志,也就是尉迟士。
“送了。”匪石道,“高爷说不用再送饭给他了,大奶奶的心意他心领了,这事与大奶奶无关,大奶奶也不要搀和进去免得受到牵连,这辈子是生是死他也都认了。”
林珑听着匪石学舌的话,与高四姑娘跟她说的大同小异,遂叹息一声,“我可以不管高志,却不能不管高四姑娘。”
她欠了高四姑娘的人情,该帮的还是会帮。
带着几许愁怅回到了府里,由辛大娘守着的俩双胞胎一看到她掀帘子进来,就挣脱掉奶娘的束缚,朝林珑扑去。
这俩娃儿的小腿越发有力,很快就扒到林珑的腿上。
“娘。”
俩小娃儿热情无比地唤着她,她一时间动容无比,弯腰使劲抱起他们俩,掂了掂重量,等他们再大点,她估计都不能一手抱一个了。
迅速地坐到罗汉床上,在他俩的小脸蛋上各亲了一记。
俩小娃儿被亲得多了,立即洗了他们亲亲娘亲一脸口水。
林珑拿帕子抹去这多余的口水,刚刚经历了人生的无奈与苦痛,再回头看着自己这小小的幸福,顿时心满足异常。
抬起头,她问了问奶娘俩双胞胎一个早上都做什么了?奶娘们不敢隐瞒,一一禀报,她也听得仔细,毕竟事关自己的宝贝儿子们,哪有不全神贯注的?
叶旭尧刻意选择在这个时候回府一趟,还没有掀帘子到内室,就听到妻子的询问声,心里流过一抹暖流。
林珑听到脚步声,忙转头,结果看到丈夫回来了,忙道:“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没有什么。”叶旭尧上前伸手摸了摸俩宝贝儿子头顶上的细毛。
俩小宝贝看到亲爹顿时“爹、爹……”叫唤着,转身就又扑到他的怀里。
他们只会俩词汇,不是娘就是爹,至今连祖父、祖母也没能唤出来,叶钟氏头一回当祖母,至今仍未听到宝贝乖孙唤一声祖母,失望是必然的,只是这不能强求,须得水到渠成才行。
与俩儿子亲热了一会儿,叶旭尧把俩双胞胎交给奶娘们抱下去,然后又把屋里侍候的大丫鬟还有辛大娘都遣了下去。
林珑看着丈夫这举动也没有阻止,只是径自给他沏了一碗香茶,然后自己捧着茶盏发起了呆。
叶旭尧坐到她的对面,端起妻子沏的茶轻茗一口,“高家兄妹如何了?”
林珑方才回神,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最后总结道:“他们的精神还好,似乎也有了心里准备,夫君,看着高四姑娘等死,我这心里难受。”她用手按了按心,实在不忍目睹这样的局面,“如果可以,你就帮帮他们吧。”
叶旭尧轻皱眉,“原本圣上是不予追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们离去便是,但现在闹得满朝文武皆知,就不是一声求情就能解决的,毕竟高家犯的可是重罪。”
“我知晓。”林珑的神情谈不上失望,毕竟都在意料之中,“我本来也想进宫求义母帮帮忙,她若肯美言,圣上必会网开一面,只是她现在肚子已经颇大,我不忍她为了我的事情奔波,再说昔日的高贵妃更是害了她孩子的幕后真凶,我……我实开不了这个口。”
直到现今,苏梓瑜的心伤还没有痊愈,她不能这么自私去剜她的伤口再摊在太阳下,让其再痛苦一次。
叶旭尧看到妻子神情凄苦,一把拉着她的手,直接把她拉到自己的膝盖上坐着,安抚般地亲了亲她的脸庞,“开不了口就不要开,我不想看到你为难。”顿了顿,“除了我,静王爷也在极力营救高氏兄妹。”
对于静王爷会有这般举动,林珑不意外,当初高志回京第一个投靠的人应是静王爷,可见他与静王爷的交情非一般。
“但愿他们兄妹的运气能好点。”她充满希冀地道。
其实除了静王爷,霍源也没有闲着,他与高志是朋友,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志死去?所以他也正在联络实权人物,打算联合上书给高志求情,力陈他在汝阳城时的功绩,这个是高志最能拿得出来的功劳。
至于假扮尉迟士混到皇上身边当侍卫一事,也是可以辩称其是忠心之举,为防九王爷这谋逆之贼暗害皇上,总之还是能说得通的。
这几拨人马都为高志辩护,朱翊案前已是堆积了各方的奏折,当然也少不了主张要处置高氏兄妹的臣子,两方人马各持己见。
朱翊只是把奏折略翻了翻,随手就扔到一边去,用手指轻按眼眉之间,实在是令人头疼得很。
把龙椅推开,他背着双手离开御书房,坐上轿辇,直往皇后的寝宫。
苏梓瑜皱紧眉头,朝晋嬷嬷问道:“他们还跪在殿前?”
晋嬷嬷把补品摆在自家主子的面前,瞟了眼秋风扫地的户外,一眼就能看到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两人的身影,这两人自打高氏兄妹出事后,就求情求到了自家主子的面前,她其实并不喜闻乐见这情形。
“他们这分明就是在逼娘娘,娘娘若是不想见他们,老奴这就去赶他们离开。”
苏梓瑜轻举了一下手示意晋嬷嬷的举动,眉尖皱得更紧了一些,“他们的身上终究还是流有高家的血脉,以前不知道尚可,现在知晓那是亲舅舅和亲小姨,焉能坐视不管?如果他们真的是这般铁石心肠,我才应该感到提防才是。”
正正因为他们心软,她才能对他们一再地慈爱。
望了眼在罗汉床上的儿子,自家这儿子刚满周岁,她是该好好筹划一二才是。
小太子感觉到亲娘的目光看向他,顿时抬头朝亲娘咧嘴一笑,这一笑几乎软化了苏梓瑜的心。
正在这时候,红菱匆匆进来,“娘娘,皇上往这边过来了。”
苏梓瑜微眯了眯眼,心里也有了计较,手轻抚在浑圆的肚皮上,吩咐道:“把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带进来。”
红菱应了一声,这才急忙出去把人唤进来。
永安公主一直低垂着头,其实她的内心并不好过,一想到当日自己对尉迟士这侍卫不大客气,就感到万分懊悔,这是她亲舅舅。
她对亲娘是不再有情感了,可对这舅舅却是不一样,这舅舅一向疼爱她,每次出远门都不忘给她带好东西,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姐,母后会心软吗?”七皇子不确定地问道。
“会的,母后一向最是仁慈。”永安公主一脸笃定地道。
七皇子方才转头继续老实跪着。
他们姐弟对苏梓瑜是颇为依赖,但终归不是从中宫之主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份亲情就要大打折扣。
没过多时,他们听到红菱的声音,“永安公主,七皇子,皇后娘娘唤你们进去晋见。”
姐弟俩忙抬起头来,一脸惊喜地看着红菱。
“红菱姑姑,是真的吗?”永安公主一脸兴喜地求证。
这红菱是中宫之主身边的红人,她一向对她极客气,尤其是上回这侍女救叶家小儿立下了大功,就更是得到苏梓瑜的赏识。
红菱忙点了点头。
永安公主这才拉着弟弟起身,兴奋地朝前奔去,只是没走一会儿,就“扑通”一声摔到地上。
因为跪得久,这膝盖都麻木了,哪里能跑得动?
红菱笑着唤粗壮的宫娥过来抱起姐弟二人进去内殿,身为长姐的永安公主忙道谢。
朱翊到达皇后寝宫的时候,秋风吹得更欢了些。
身着龙袍的他迈上台阶,进了内殿,正要掀帘子进去暖阁的时候,就听到妻子的声音,“你们要为你们的舅舅和小姨求情未为不可,可也要注意身子,这跪在殿前的无赖举动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当即皱紧浓眉。
☆、第二百七十四章交底
苏梓瑜在朱翊推帘子进来的时候,就吩咐晋嬷嬷等人把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带下去,她撑着腰起身,挺着大肚子上前笑道:“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朱翊看了眼她颇大的肚子,一把就扶着她的手臂揽上她的粗腰,“坐着说话即可。”这颇大的肚子让他看得惊心,曾一度怀疑会是个双生子,后来又问了晋嬷嬷与一干太医,得出的结论都说不是双生子,他这才稍稍安心。
苏梓瑜倒是不在乎地笑了笑,“过份小心也不是个事,这怀胎之事臣妾比皇上清楚得多,孩子很好,不会有事的,还有晋嬷嬷在一旁看着。”
她不相信旁人也会相信晋嬷嬷的判断,再者若没有晋嬷嬷,她也不可能再次做母亲,所以晋嬷嬷说的话她还是听得进去的。
朱翊难掩忧心地道:“怎么不担心?你这胎过大,万一胎儿太大,你生下他也会吃尽苦头,若有个闪失……”
他没再说下去,这几乎无法想象,这不是他愿意看到并承受的后果,没了她,他要那么多的孩子做甚?
苏梓瑜含笑地眸子紧盯着他看,无论何时看到,朱翊都会是这般深情款款的样子,只是想到他做的一些事情,这心想要不塞都难?“皇上,我们来谈谈高志,如何?”
朱翊的眉头一皱,“你莫要听永安和七皇儿说了几句就心里动摇,这事朕自有主章……”
苏梓瑜打断他的话,“皇上,虽然常人说一孕傻三年,但臣妾对外界之事还是知道一二的,”微睑睫毛,“皇上怕是早就知道尉迟士是高志吧。”
这话她用的是肯定句,而非问句。
只要一联想到前因后果,她焉能半点发现也无?朱翊不是谁都会重用的,却提拔了名不见经传的尉迟士,所谓的救驾有功在她眼里不过是一道幌子。
在高志兄妹落网的这段时间,她的娘家护国公府也没少递牌子进宫见她,都一再叮嘱她千万不能心软,这高家余孽不除将来必会卷土重来,须要提防云云。
尤其是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二人,她的娘家人是万分希望她能送走这二人,毕竟是高凝珍的血脉,总怕她养着会是农夫与蛇,迟早遭其反咬一口。
在这点上,与她关系一向亲密的亲弟苏辞也是持此种态度。
不过她并不想这么做,有些姿态是要摆出来给朱翊看的,有些时候却也要为自己的孩子积德,只要他们不负她,她也定不会负他们。
只不过这次朱翊在处理高家一事上还是让她心底略有几分存疑,他到底意欲为何?对于他现在的专宠,她并不是感受不到,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高家兄妹此事,让她还是有几分警惕的。
朱翊焉能不知道她这姿态是什么意思?他本来觉得这件事无须向她解释什么的,他并没有再做对她不住之事,之所以不说,只是因为他觉得她无须为此凭添烦恼。
“梓瑜,朕并不是有意要瞒你这样的事情,只是你有孕在身……”
“皇上,尉迟士进宫当你的御前侍卫之时,臣妾并没有身孕。”
苏梓瑜再度微笑地打断他的话,而且这笑容并未到达眼底,可见她现在正不高兴着,简而言之,她那时候就被他蒙在鼓里,这怎么想怎么地让人不爽。
朱翊轻咳数声,只觉得一阵牙疼,“梓瑜,朕知道他是就高志的时间并不长,刚开始的时侯朕并未认出他来,只是后来才发现不对劲。朕在这儿跟你交个底,朕曾想过将他下狱,铲除高家一脉,不再滋生祸患,只不过后来朕改变了主意,在汝阳城一事中,他是真的立下了功劳。”
当初他之所以网开一面,也是为了要抓到九王爷朱飒谋反的证据,至少高志是其中一个知情者,倒是可以用上一用。再者当是他的堂弟静王爷也向他求过情,基于种种原因,他才没有处置高志。
这次高志向他辞官,他是欣然允诺的,只要他用尉迟士这个名字带着高四姑娘一块儿远遁天涯,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这个美好的想法最终因为尉迟士即高志的身份曝光出来,而不得不搁浅。
“既然如此,那皇上打算如何?”苏梓瑜不想纠结在无意义的过往上,只要朱翊没有真做出让她担心地位受到威胁的事情,她都可以不予追究,会那般试探只为了知道他真实的态度。
“梓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