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急匆匆地离去,一个在后面紧追。
这边动静很大,这宅子虽说是三进的,其实不带园子之类的,格局并不是太大,所以那两房人都听得到李老娘大唤林绿氏的声音。
面面相觑一眼家人,两房人都坐不住,纷纷走出房门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同样聚在一起说话的李德柱和李德茂也停下讨论,急忙出来,不知道老娘和妹妹在闹什么矛盾。
李德茂一把拉住眼里有泪意的林绿氏,“妹子,这是咋啦?”
“对啊,妹子,谁欺负你了,跟你大哥说,我们去为你出气。”李德柱粗声粗气地道。
林绿氏却是一把甩开二哥的抓握,冷眼看着这一家子人,“你们到得京里投奔我,当妹子可有半点对不住你们?”
“当然没有,若不是妹子,我们也不能过上这好生活。”李德茂立即答道。
“没错,你二哥说得对。”李德柱立即附和。
“好,今儿个人奇,我这就把话说清楚。”林绿氏的手指向被李张氏抱在怀里的李新荣,“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过继二哥家的小儿子,我自己就有子有女,犯不着要别家的孩子进门让我家老爷地下难堪。”顿了一会儿,“这事若你们还一意孤行,那也行,我这就把宅子收回来,你们一家从哪儿来就给我滚回哪儿去。”
她把话说得极重。
这一家人再重要也是不及林珑姐弟仨,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她真心爱那仨个孩子,他们也不曾负她,她就不能在背后任由别人算计他们。
李老娘这会儿知道自己是完全失算了,本来这个女儿还是挺孝顺的,现在却被自己逼得站到对立面去,为了不失去目前过的生活,她不得不压下心头的不悦,上前拉起女儿的手,“好了好了,都是娘说错话了,你也别理你娘这张臭嘴,秀丫头,娘都是太爱护你的缘故,没有什么算计不算计的,过继一事你不愿,我也不逼你,总得两情相愿这日子才能过得好,唉,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
李德柱与兄弟李德茂对视一眼,均知道过继一事应该是流产了,没想到这个妹子发作起来也怪吓人的,只不过现在全家都要靠她照拂着,他们实也不好得罪她。
于是,李德茂先开口道:“妹子,这事二哥虽不知情,但阿荣是我的儿子,二哥这就向你道歉,你看这样可好?”
“妹子,娘这样也是担心你罢了,你不接受,我们也不能勉强你不是?妹子,大哥这就向你保证,绝对没有下次。”李德柱是大哥,身为一家之主,他当即做了保证。
可李德茂的婆娘李张氏却是不大乐意,忙道:“这是咋了嘛?姑奶奶,这娘家人为你打算,你咋不愿意呢?这多好的事情啊……”
“你给我闭嘴。”李德茂朝妻子怒喝,还给使眼色,现在把这林绿氏得罪了,他们一样好处都没捞着,被赶走,可是连回乡的银子都还没有。
林绿氏给他们买了宅子,置办了丫头,还每月承担他们一家子的嚼用与花费,没了林绿氏,他们哪来的这么好日子可过?虽然如此,但林绿氏并没有给他们大笔银子,在这点上林绿氏并不是太大方。
李张氏思及此,悻然地闭上嘴巴,只是扁着的嘴可见她内心是相当不快的。
李老娘为了哄回女儿,什么话都敢说,林绿氏本来对于这白了头发的老娘很是心软,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到底是血缘至亲,她也不想做得那么绝。
只是此事不知道是如何传到林琦的耳里,她听后当即气炸了肺,这李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她,坐上马车赶到李家十四口所住的地方,一进去,就指挥着福瑞道:“给我使劲地砸。”
福瑞很是听林琦的吩咐,带着一众小厮把这个三进院子弄得鸡飞狗跳。
李家一大家子人都哭天抢地瞪视着林琦,这个女人真真可恶。
林琦却是坐在福瑞搬来的大椅子内,冷笑地看着这一群老老少少,自从他们到来后就没干过一件像样的事情,心眼多就罢了,重要的是全没好心眼。
“这是咋了,咋了,琦姐儿,你这是做甚?”李老娘咋呼道,看到自己房里的东西被砸了个稀巴烂,她顿时心疼不已。
大妞妞何尝见过这样的状况?顿时吓得大哭不止,由其亲娘李陈氏抱着哄弄,只是仍旧止不住她的哭声。
林琦冷眼扫过去,大妞妞反而止啼不哭了,身子却是打颤,两手圈紧亲娘的脖子。
“咋了?你说说你都在背后动了什么歪脑筋?先是想让那几人进玉肤坊的作坊当管事,后来不成又想将那歪瓜裂枣挂到我爹名下,这可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你们姓李的一家子怎么满肚子坏水啊?”林琦冷声道。
李老娘被她讽得满脸通红,更是咬紧一口银牙。
李德柱与李德茂兄弟更是不敢吱一声,得罪死林家,纵有林绿氏这妹子,他们也不会有好日子可过,毕竟林绿氏本身无进项,就全靠玉肤坊,而这玉肤坊又拿捏在林琦的手中,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
“哎哟,琦姐儿,这都是误会。”李周氏上前道,连她屋里的东西都被砸,她纵有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这个女子真让人气愤又头疼不已。
李张氏也上前劝道:“珑姐儿,这真的是一场误会,并不是你知道的那样,这……”说到这里她自个儿都辩不下去了。
林琦冷笑地看着他们,“你们到京城来寻亲,不就摆明了是想要搏得我们林家的家产?真好笑,这家业是我们一家子努力拼搏出来的,何时轮到你们来分一杯羹?你们也不找盘水照照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忒不自量力了。”
若不是她现在跟了女夫子学规矩,变得文明一些,真想朝这一群不要脸的人吐唾沫星子。
李家一群人被喷得面面相觑,李老娘也没了主意。
匆匆赶来的林绿氏看到满地的疮痍,顿时心惊肉跳,更看了眼坐在椅子里冷着一张俏脸的林琦,忙上前道:“琦姐儿,你这是做甚?有话好好说嘛。”
林琦看向林绿氏,“二娘,在你心里,是他们一家子重要还是我们姐弟仨重要?”
林绿氏忙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你们姐弟仨重要啊……”
“好,既然如此,二娘,送他们一家子回乡,不要让他们再踏进京城一步。”林琦趁机提出要求,这是她搁在心里许久的话,这一家子的到来简直将他们林家搞得一团乱。
李家人闻言,哪还顾得上被砸得稀巴烂的物什,这林琦分明就是要赶他们离京,这才过上好日子,他们并不想得就此放弃。
李老娘后悔不迭,当日不该操之过急的,女儿在林家待了这么久,本就有情份,这不是自己一家人能比的,怕女儿真的同意送自己一家子回乡,她忙扯住林绿氏的手腕,“秀丫头,娘千里迢迢受尽多少风霜才能来找你,你可不能硬起心肠赶娘走哇,娘都这把年纪了,没有多少活头了,现在能见你一眼就多一眼,这回了乡怕是此生难再见到……”
话未说完,她已是哭了出来,配着那一头白发,看起来越发让人垂怜。
林绿氏差一点就要同意林琦的提意,毕竟送他们回去也能减少摩擦,大不了自己每年给点银子他们花用,也就圆了彼此的情份。不过这样一番话在听到亲娘说得悲切后,她终还是不忍心赶走亲娘及兄弟一家子,遂反握住亲娘的手,“娘,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且安心地住在这儿,我会孝顺你的。”
“我的秀丫头……”李老娘痛哭失声,声音里有着兴奋与一丝难见的愧疚。
这就更让林绿氏坚定了信心。
林琦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尤其是看到自家二娘看得她嘴唇嚅动似要开口说话,她倒是先开口,“二娘,你真的选择他们?”
“琦姐儿,你别这样固执,这事是他们不对,可我已拒绝了,你放心,他们不会再起歪心思……”
林琦不消去听林绿氏那比海市蜃楼还虚幻的话,猛然打断道;“狗改不了吃屎,他们今天没有算计成功,不代表他们日后不再算计,二娘,你这是在纵容他们做恶,迟早你会自食苦果的。”
她把话说得极重,朝福瑞打了个响指,在这儿打砸东西没有半分意思。
“琦姐儿,你听二娘解释,他们是有点私心,可出发点并不坏……”
“哦?算计不属于他们的家产,这还不叫坏?那什么叫坏?二娘,你教教我,我愚笨得很。”
林琦反讽了一句,自打进京后与林绿氏一道发展玉肤坊,她们是日益亲近,她也敬重她这个二娘,是再也没有以前在苏州时那般对她恶言相向,所以这么一句话听在林绿氏的耳里,却是相当的刺耳,刺得她的耳膜在生疼。
“琦姐儿,二娘知道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等你消了气之后我们再好好说话,到时候你就能体谅并明白二娘的难处……”
“我还不够体谅你?你这些年是存了点银子,可那能有多少?你拿来给他们一家子用,我可有说半个不字?毕竟这是二娘你的体己银子,我这当女儿就不该多嘴,但你想过没有,你这是在将他们的胃口喂大,将来他们要从你身上榨出更多的利益来才会肯罢休。”林琦深叹一口气,不禁感到有几许心寒,“二娘,不是我不体谅你,实是我太体谅你了才能忍到今天。”
林绿氏听到林琦这番话,身子不禁颤了颤,她能听得出来林琦的决绝,遂忙甩开亲娘,上前握住林琦的手,“琦姐儿,你听二娘说……”
林琦轻轻地将林绿氏的手拨下,“二娘,我现在一个字儿都不想听,要不你送走他们,要不你就不要我这个女儿。”
语毕,她也不催林绿氏做抉择,招呼福瑞等家仆如来时那般匆匆离去,临出大门还踹了一脚,吓得李家人都惴惴不安,这个林家二姑娘脾气真冲。
李老娘的眼睛眨了眨,这会儿她不敢再激进,而是藏起心机小心翼翼地道:“秀丫头,我们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我看琦姐儿的样子不似在说假,要不,要不我就与你俩兄长离去吧,兴许我们母女的缘份就是这么浅,能再见到你,我也能合眼到地下找你爹忏悔了……”
林绿氏却是安慰亲娘道:“娘,莫说这些丧气话,你且放心,琦姐儿的性子我知道,她这是在气头上才会把话说绝,回头我再和软点,她的气也就下了……”
李老娘听到女儿还心疼她,顿时心中的巨石落了地,不过面上却是不显,只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来。
林绿氏反而安慰起她来,好一会儿,看亲娘的表情又和缓过来,她这才吩咐两个兄长带着人把这一片狼籍收拾起来,看着那地上的碎片,她叹了一口气。
气恼不已的林琦刚到林府的门口,就看到权美环匆匆过来,遂让车夫停下来,她跳下马车,上前迎着权美环,“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到李家去了,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你跑去那儿做甚?”权美环对李家人并无好感,之所以能忍着也是给林绿氏面子。
“别提了,我现在想起还一肚子火。”
林琦与权美环一道走进大门。
权美环看到女儿气结,心里的后悔又更深一重,若不是她做了孽,又怎么会给林绿氏上了位,到头来让女儿也跟着受罪,“这李家人确是贪得无厌,你二娘不是这样的人,怎么就有了这么一群亲戚?”
“龙生九子,还子子不同,更何况凡人乎?”林琦道,“我现在把话说重了,也是希望二娘能清醒一点,希望能收到效果吧。”
“现如今似乎也惟有这样了,不过你二娘该伤心了……”
“她伤心,我就不伤心?”
林琦立即反驳,对于权美环的话很是不以为然。
权美环看她表情含怒,终不敢多说,生怕事后女儿说她挑拨离间,到时候她又水洗都不清了,现在好不容易才能靠近一些,给林绿氏面子,就是给自己活路。
林琦看了她一眼,瞻前顾后的,她这生母何时也这么谨慎了?想到她以前的劣迹和现在的样子,不禁感到讽刺不已,转了个话题道:“你怎么得闲过来了?”
“那老虔婆又找我的麻烦,我懒得与她吵,唉,这日子越过越不是滋味。”权美环颇为感慨地道。
“都中风不良于行了,偏还要生事,这样的老太婆怎么不赶紧去死。”林琦恨恨地道,自己可以不原谅生母让她忐忑,可不代表能看着别人磋磨她。
“她啊现在听到宝贝孙子要回来,顿时生猛得很,哪还死得了?你也知道霍家就这一个男丁,自然是以他为重。”权美环撇嘴道。
林琦停下步子,皱了皱柳眉,“你是说那个叫什么霍源的家伙?”
“不就是他,前儿才收到他从边关寄来的信,他在汝阳城立了功,相信要回京述职了,他这一回来,霍家人都找到了主心骨。”权美环神色阴郁地道。
霍源对她一向不冷不热,实际就是当她不存在地忽视掉,不似霍香玉生前那样以折磨她为乐,对于这样的继子,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讨好他,其实她是知道的,霍源不喜欢她,甚至是讨厌她的。
“你是继母,怕他一个继子做甚?他若欺你,我可不管他是什么将军不将军,到时候我给你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