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那天他晕倒后,出面处理善后的都是叶蔓君这个儿媳妇,就知道谁斤两称头更足。
在场观看的夫人姨娘以及她们所出的子女,这会儿都有几分面面相觑,这世子妃进门的时机真好啊,难缠的朱陈氏与虚伪的容侧妃一起完蛋了,安侧妃带着儿子逃出城去,而滕侧妃一向与王爷情重,自然不能在这方面霸着不放,到头来竟是成全了世子妃一人。
这命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在自家姨娘的催促下,一众年纪还小的庶子与几个年龄不一的姑娘家上前给这长嫂行礼,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在这个场合上,他们都做得相当体面。
叶蔓君倒也不难为他们,把一早就准备好的份量不轻的见面礼一一分送,搏得这些个庶子庶女们嘴里一致的称赞。
朱翌看得是连连点头,这儿媳妇不迂腐,远比当年朱陈氏刚进门时强多了,他还记得当时朱陈氏与他的庶姐妹们闹过几场不愉快,不过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嫡庶有别。
如今看到儿媳妇的人缘不错,他也就笑容满面地挥退那群他并不放在心上的妾侍,待屋里剩下的人少了,他这才沉吟道,“王妃出殡事宜,你打点好,虽然她死的不光彩,可这事到底是家丑,面子上还是要做得好看点。”
这事不用朱翌吩咐,叶蔓君也一早就开始准备,也得要向京里请旨给朱陈氏谥号,这汝阳王的存在一向特别,连带的汝阳王妃丧礼规格一向也比亲王妃要高一个档次。要忙得地方实在太多,“公爹放心,儿媳会办得极为体面,而且那天参加婚礼的人,儿媳已经安排妥当,不会有难听的话流传出去。”
“如此,甚好。”朱翌称赞了一句,这些丑事他并不想传得人人皆知,就算儿媳妇不处理,他事后也是要处理的,毕竟里子输了,还是要面子这块遮羞布的。
“那容侧妃可是一道发丧?”叶蔓君还是请示了这个问题,不管如何,这容侧妃也是朱翌的枕边人,还是一道儿入土为安妥当些。
“一道吧。”朱翌到最后也没有太为难容侧妃,就算那天她态度不恭,那也是为了要引出九王爷,他这当丈夫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滕侧妃的手指绞了绞巾帕,显然对于这二人的发丧不以为然,要她来说,将这两人抛到乱葬岗去就得了,还给什么体面的葬礼。一想到容侧妃临死时的张狂,她就恨得咬紧一口银牙,抬头看向朱翌,“王爷,这容侧妃杀死王妃,可见这容家女都家教不好,凶残至极,妾身倒是有一提议,不知王爷允否?”
“说说看。”朱翌轻咳数声。
滕侧妃忙起身上前轻拍他背部,叶蔓君忙给递上茶水,待看到丈夫的神色稳定后,她这才再道:“虽说最后这容家是悬崖勒马了,但是前世子的死与王妃的死,这都有容家的搀和,依妾身看,这容家女就不要再进子期的后院,无论如何也要给点颜色他们看看,要不然真当我们王府是病猫。”
提到纳妾事宜,叶蔓君握着茶碗的手紧了紧,只是没想到这滕侧妃会有朝一日站在自己这边,随后想了想,这滕侧妃是恨极了容侧妃,所以连带地也不喜这容家女,所以才会有此提议。
一提到这个,朱翌的脸色完全沉下来,“哼,等子期把安家收拾掉,他们一个个都逃不了,还指望他们家的女儿能进王府当那半个探子?做梦。本王没把他们家的女儿都遣回去就已是厚道了。”
念在那些女人也为他生了一儿半女,此刻再让她们都出府这凉薄的举动,他还不至于做得这么绝,就给她们一口饭吃,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只是他再难宠爱那些女人,自此后更是不会再上她们的床。他不想恶心自己,自然也不想儿子也恶心。
滕侧妃完全是一脸的惊喜,这么说来最后这妾侍就只剩下自家的侄女,这好啊,叶蔓君这儿媳妇她满意,自家的侄女更贴心,有这俩儿媳妇,她也就知足了,女人太多未为是好事。一来会掏空了儿子的身子,二来也会多是非,以前她之所以会赞成,就是怕儿子少了汝阳城权贵的支持坐不稳这王爷的位置,如今没了这考量,她自然又是另一番面貌。
叶蔓君却是暗暗吃惊地看着公爹,只不过聪慧如她,一下子就明白这转变的根源在哪儿,渐悟后,心中的欣喜慢慢地散了去,出了这事,这在意料当中。当初让她夜不能寐的纳妾之事,现在倒是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不过看到滕侧妃脸上的笑容,她顿时又提高警惕,错了,还有一个滕纱纱。
这个发展完完全全符合叶旭尧的预期,所以当林珑听到叶蔓君转述的时候,是一点儿也不吃惊。
“大嫂,你不惊讶吗?”叶蔓君睁大眼睛看着林珑。
林珑这才暗呼不好,太过淡定了,绝对不能跟小姑说她那新上任的丈夫出公差也是自家丈夫背后的手笔,不然这温和又识礼的小姑必会有微词的,毕竟一成亲就夫妻分离,换个人都受不了,遂道:“我那是为你高兴都顾不上吃惊了,你还好说?现在这样多好,就只有一个滕纱纱,还有半年功夫呢,我就不信解决不了她。”
叶蔓君闻言,也没有过份的追究,“是这个理不错,听说她现在病得不轻,所以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没有借机登门表现,看来传言非虚。”
“不管她是病着还是好端端的,这人一日没有打消进王府为妾的念头,都还是要防着她。”林珑道,与人共夫,光想想都心塞不已,“不管就算如此,你还是要笼络住姑爷,不要让他起异心,这夫妻一辈子长得很呢。”
“我知道。”叶蔓君明白这个道理,年轻时朱子期不想纳妾,不代表到了中年或者进入晚年后,朱子期还会如此坚守,当然这得是他对她失望才会生出异心, 这夫妻之情,也像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般,不进则退,须得更上一层楼才好。
林珑看叶蔓君开窍,这才没有再啰嗦这个问题,“对了,过两天暖房,我打算邀请几个客人,到时候,姑奶奶也一道儿来吧。”当然碍于如今这局面,她是不可能大操大办,只是亲朋好友聚聚就算了。
“行,最近因为我公爹的身子有起色,知道他死不了,这城中也就太平了,事儿并不多。”叶蔓君一口就答应了。
姑嫂二人一一查看这新府邸还缺什么,然后列单子让人去置办,这当中少不得交换一下彼此的意见。
林珑对这新府邸倒也满意,虽然不及京中的侯府,但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见朱陈氏有多疼爱这个女儿。
“对了,那下毒的安娇呢?这下人都供出她了,安家又弃了她逃走,没理由她现在还好吃好喝的呆着?”
“不瞒大嫂,她真的还好吃好喝的呆着,因着她那肚子,公爹现在并不发作她,可等她生产后就说不定了。”
叶蔓君也没有过多地插手安娇的事情,这女人肚子里怀的毕竟是朱翌这公爹的长孙,朱翌舍不得打掉也在情理当中,毕竟朱陈氏母子的死都有别人阴谋的影子,朱翌应是内疚的。
林珑闻言,眉头皱了皱,“也罢,就由得好逍遥一段日子吧。”
“那倒是,我也犯不着为了她弄脏了自己的手,反正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入嫡系的族谱,我就睁一只上闭一只眼得了。”
叶蔓君不以为意地道,她也不至于毒心肠地去打掉别人的肚子里的孩子。
不过她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想。
虞嬷嬷把安娇近况汇报给自家主子,然后舔舔唇道:“侧妃,那活血的药材都准备好了,老奴会每天让她吃一点,保证她绝对会在生产是一尸两命。”
躺在贵妃榻上的滕侧妃猛然睁开眼睛,表情凌厉地叮嘱一句,“做的时候手脚干净一点,不要让人揪到小辫子。王爷对这孙子还是有几分感情的,我本来也不想做绝了,可这安娇却触了我的逆鳞,没要她五马分尸已是我仁慈了,这孽种绝不能留。”
“老奴晓得,绝对会做得天衣无缝不让人察觉,不会让她成功产下胎儿的。”虞嬷嬷保证道。
“这就好,把这孽种整死了,也免了日后再起纷争。”滕侧妃淡定地道,脸上丝毫没有半分犹豫。
虞嬷嬷看滕侧妃的表情没有不悦,趁此机会眼珠子一转又道:“侧妃,这世子妃刚进门就掌权会不会太急躁了一点?到时候会不会仗着自己手中有权不将侧妃看在眼里?老奴这是担心她不敬侧妃……”
她努力地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劝说滕侧妃,毕竟她是滕侧妃的亲信,在王妃朱陈氏在生时,她就没能染指府里的核心权利,现在好不容易才迎来这大好局面,她自是希望能扬眉吐气一番。再者她与叶蔓君这个新上任的世子妃并无交情,这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又岂会受到叶蔓君的重用?君不见叶蔓君陪嫁过来的下人数目多得吓死人,这轮到她出头吗?想也知道必是要起用她带来的管家娘子。
滕侧妃原本脸上都是慵懒之情,结果在听到这虞嬷嬷的挑拨之情,眉音蹙得更紧,“应该不会,她的性子极稳重,能当着众的面给我留面子,就不会真踩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你这番话在我面前说说即可,别到外面瞎嚷嚷,让她与我离心离德。”叹息一声,“我本想着等她有了子嗣再交权给她的,可王爷的身子更重要一些。”
虞嬷嬷听着自家主子这一番话,知道她也还是有几分顾虑的,眼珠子一转,也就不急于在这时候劝说自家主子了,自家主子那是一门心思都放在王爷的身上,想也知道她的取舍。
“是,侧妃说得在理,倒是老奴想得狭隘了。”
滕侧妃正在挥手让她下去,看到大丫鬟葡萄掀帘子进来,“侧妃,王爷唤您。”
滕侧妃这才起身忙拢了拢秀发,朝虞嬷嬷道:“你且下去吧,别管旁的事情,仔细把我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要出了纰漏,我可饶不过你。”
“侧妃放心,老奴办事保准稳妥。”虞嬷嬷忙打包票。
关在屋子里只能绣绣花的安娇,在听到外头碎嘴的下人羡慕地背后议论叶蔓君这个新上任的世子妃,尤其是听到她一进门就当家,脸上顿时愤得得扭曲了,那绣花针更是直接就扎进了手指,一滴鲜红的血珠子落到真丝的绣帕上,顿时晕开成了朵梅花。
她才是汝阳王府的世子妃,她现在怀的是汝阳王的孙子,为何她就不能得到一切?愤怒地将手中的绣帕掼到地上,她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因为她的愤怒,肚子一抽一抽的,她恨极地捶打着自己的肚子,“没用的东西,居然也不能为你娘争上一争……”
守着她的小丫头见到不好,忙去拉开她自虐的手,更是大呼让人进来。
虞嬷嬷刚好赶回来,见到一群人围在门口,听了来龙去脉后,冷笑一声,“都散了,别有事没事都忤在这儿,你也一样。”进去一把拉开那小侍女,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娇仇恨的双眼,“安姑娘,你要悬梁还是金钗刺喉,老奴我都不拦着你,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你这个恶奴,你会得报应的。”安娇猛然跳起指着虞嬷嬷大骂出口。
虞嬷嬷根要就不能不痒,如果这安娇寻了死,那可是省了她不少事,遂朝那小丫头看了一眼,小丫头会意地咬着下唇离去。
“安姑娘还是好自为之吧,你家的人逃走也没带上你,可怜哟,现在怕是已经被世子爷全都处决了,刚好,加上你就一家团圆了。”
语毕,她嚣张地大笑着转身离去。
安娇恨得抠烂了自己的手心,这可恨的恶奴。
这晚,林珑吩咐人把晚膳备好,华灯初上还未见丈夫归家,正要让匪石去官衙那儿催丈夫回家,结果却听到一声“娘子。”
她惊喜地转身,结果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支起了布幔,在灯光的映照下,布幔却透出光影来,正是那皮影戏,而且正在背后操纵这皮影的人正是她的丈夫,她姑且坐下来看他搞什么花样?
叶旭尧也没有走出布幔跟她说话,看她坐下,嘴角微微地向上一翘,继续操纵手中的皮影,“娘子,你看这春光可好?”
然后手中另一只皮影动了起来,他捏了捏嗓子学那女声,“夫君,这春光如此好,你可是要陪妾身共赏?”
林珑不由得喷笑出声,她那一本正经的夫婿何时学会了彩衣娱亲?这会儿她倒是来了兴致,也不急着起身张罗他用晚膳,而是歪躺在罗汉床上看他弄这皮影相。
“娘子,我携你来正有此意,春光无限好,正好你我二人共赏之……”
叶旭尧还来不及转换女腔,林珑抓起桌案上的花生砸过去,捏着嗓子学那曲的腔调道:“你这夫婿拉我赏春光,可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吗?赶紧从实招来,我好宽大处理。”
“你这娘子好生凶猛。”
“你娘子我就是如此凶猛,夫君啊,你若想换那是痴心妄想了。”
“你夫婿我怜你在家操持家务劳苦功高,这才拉着娘子赏春光代为赔偿……”
听到这里,林珑握着花生仁的手却是顿了顿,突然明白他弄这些是为了什么?她略有向分哽咽地道:“我又没要你补偿我……”
“可我过意不去啊。”
叶旭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