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还没来得及被扯远还在喊冤的下人看到这一幕,虽然没听得太清楚林珑说了什么,但是看到老太太如斗败的公鸡,心知真是大势已去了,她们的喊冤声渐渐沉了下去,如果再喊,大奶奶一发狠发卖了她们,那就真的前途未卜。
院子里变得静悄悄,包括屋里也静得很,好半晌,叶蔓籽率先笑出声来,是她家大嫂厉害,把这个讨人嫌的祖母治得够呛。
祖母身边的人一向没人能动得了,她的亲娘当年为了她也来过这招,但都被祖母挡了回去,最后还是一顶孝帽压得她亲娘不得不继续侍奉祖母。
这笑声是对叶秦氏的嘲讽,她的目光一转,瞪视这个不知礼数的孙女。
林珑也看了眼叶蔓籽,叶蔓籽这才摸摸鼻子,停下大笑声,好吧,在这个时候当面嘲笑叶秦氏会被人诽议,她还是收敛一点为好。
林珑摇了摇头,这个小姑有时候太过于随性,叶钟氏生的四个子女性子都不同,差别甚大。她重新看回叶秦氏,“祖母,我婆母那儿还抱恙,这就不打扰祖母了,等会儿管事娘子会带新人来侍候祖母……”
“你给我滚——”叶秦氏大喝出声,这般假惺惺,她看了就反胃。
林珑却不为所动,反正这祖母是秋后的蚱蜢,也不能蹦跶多少天。她抱紧儿子给叶蔓籽使了个眼色,施施然地转身就离开。
叶蔓籽笑嘻嘻地起身,跟在林珑这长嫂的身后,没再回头看向这个昔日最倚赖的祖母。
一出了这院子,叶蔓籽看了看门口处,“大嫂,我们要不要派个人来看门口?不然我怕她会去找祖父告状……”
现在除了祖父与兄长之外,能压得住这长嫂的几乎没有,连她爹叶明恂也不行。
林珑哄着怀里的孩子,在上骡车之前回头看了眼这门口,“不用。”
她才不怕叶秦氏去告状,在叶蔓君未婚夫死了的消息之下,全府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氛,叶秦氏如果还要再闹,那就是不识大体,不顾及亲孙女的幸福,她这老太太的面子就全都丢光了。
叶蔓籽还是有几分担心,不过既然大嫂说不用,她也不好越俎代疱,母亲之前暂时把管家权交给了大嫂,自然是大嫂说了算。
骡车才驶出没多久,果然有人来报,说是老太太出了院子直奔老侯爷的住处。
林珑挥挥手,表示知道了,嘴角微微上扬,她还真的高估这个叶秦氏,算了,既然她要找死,她何必拦着?
“大嫂,祖母真的去了祖父那儿告状……”叶蔓籽有几分担心。
林珑轻拍叶蔓籽的肩膀,“籽姐儿放心好了,她玩不出什么花样来,相信我。”
叶蔓籽看了眼林珑淡定的表情,最终耸耸肩,但愿如此。
林珑却是低头逗儿子玩,这才一个月,这小家伙就沉了不少,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转啊转,好像好奇得不得了,看得林珑都恨不得掏出一颗来给他。
“大侄子,我是小姑姑……”叶蔓籽轻拍手掌引起这侄儿的注意,果然孩子努力地转头看向她,笑呵呵的嘴里流出一串涎液。
叶蔓籽也不嫌脏,掏出上好的丝绸绣帕就小心地给小家伙抹去那口水,抓着他的小手玩弄起来,逗得小家伙笑得越发开怀,嘴里发出啊啊声,看得出来他十分沉浸在与小姑姑的游戏中。
林珑看着互动,也跟着孩子啊叫了几声,这更逗得他开怀,双眼一会儿看向母亲,一会儿看向叶蔓籽这小姑姑,好奇得很。
等她们抱着叶耀庭回到叶钟氏所住的主院时,叶秦氏早就到了老侯爷的院子,故意扯乱了头发,一进门就大哭起来,嘴里嚷着,“老侯爷,老侯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叶老侯爷正与叶旭尧商量叶蔓君的事情,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的严肃紧绷,毕竟这事关叶蔓君的幸福,就不能轻易马虎。叶老侯爷是重男轻女,但叶蔓君不同,这个是他的长孙女,又是领皇命出嫁,他就不希望这桩婚事横生枝节,结果还是令他失望了。
此时听到老妻的叫唤声,顿时火冒三丈,尤其看到老妻那副仪容,火气猛地往上升,“你又怎么了?做出这样一副样子给谁看?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叶旭尧冷冷地注视着这个不靠谱的祖母,并没有起来给她行礼,在他大妹遭遇不幸的时候,这个老太太还有心情闹事,她到底知不知道羞字怎么写?
叶秦氏一愣,不过她习惯了丈夫这种态度,遂哭喊道:“他们都欺负我,不敬我这个祖母……”
“谁欺负你不敬你了?”
“还能有谁?这府里都是谁的天下?我这把老骨头还有说话的地儿……”
在与丈夫一问一答之际,她的眼睛瞟向了叶旭尧,摆明了就是说这事与这长孙有关。
叶旭尧不为所动,“祖母有话就直说,莫要拐弯抹角。”
“那好,是你让我直说的,你媳妇敢指着我骂遣走我身边的下人,她这是大不孝,这你无可否认吧……”
叶秦氏逮着机会把事情加油添醋地说给丈夫听,反正就是见曾孙子没错,错的是林珑的咄咄逼人,而且是丈夫惯出来的,这是对他昨天说的那一番话的不以为然。
事情扯到林珑的身上,叶旭尧的神色更为冷然,“祖母是不是漏了什么没说?”
“我能漏了什么?”叶秦氏就差跳脚了。
叶旭尧冷笑道:“祖母,你是真的为了要见见庭哥儿?那为何不把辉哥儿也抱去,他就不是你的曾孙子?还是说你打算像养小妹那般养我的儿子,把他教成纨绔子弟?”
叶秦氏被这孙子说中心事,脸色微微一变,只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你这是胡说八道,没有的事情,我年事已高,一次见两个孙子精力不济,所以才只抱了庭哥儿来……”
“这不就结了,我娘子这么做也是休恤祖母你,省得你累着了,那群下人非但不劝你还助纣为虐,留之何用?”叶旭尧短短的几句话,就让叶秦氏口哑哑,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叶老侯爷本就心情有不大好,对这发妻又不是不了解,只是一直给她留个面子罢了,这会儿一拍桌面,怒吼道:“你还有完没完?庭哥儿将来可是我们襄阳侯府的世子,哪能让你养成废物?由他娘带着不就好了,你插什么手?孙儿媳妇也是为了你好,才这么安排的……”
“祖父,您别动努,身子要紧。”叶旭尧劝说着叶老侯爷。
叶老侯爷的怒脸这才收了收,只是仍旧瞪视着傻眼了的妻子,半晌,这才转头看向孙子,“我没事,现在君姐儿的事情更重要……”
叶秦氏被丈夫数落的灰头土脸,只是在听到君姐儿这几个字眼时,还是抬头好奇地问道:“她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一听到老妻的声音,叶老侯爷又是大发雷霆,“那汝阳王府的世子在成亲之前死了,现在府里为了君姐儿的事情都焦头烂额了,你还要给我生事?还亏得你是为了祖母的。”
叶秦氏半点风声也没收到,其实在早上知道叶钟氏婆媳匆匆进宫的时候,她就隐隐察觉是出大事了,但没上心,只是一味地想着趁机把孩子抱来,哪里知道叶蔓君身上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
“怎么会?”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难怪这次林珑的姿态摆得这么高,她利用的时机不对。
“怎么不会?难道我还骗你不成?既然知道了,就给我安份点,别没事找事。”叶老侯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发妻越老越糊涂。
叶秦氏没这里没能讨得半分好,灰溜溜地离去。
这消息很快就有人报到主院,结果不出林珑所料,叶蔓籽大呼真准,叶钟氏却是看了眼儿媳妇,“这次你做得不错,是要给她点教训,不然她不知道厉害?哼,居然还想养歪我的孙子,没门。”
她低头仔细地给叶耀庭掖了掖襁褓,看着睡在一起的哥儿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人一个啊啊,一个嗯嗯,婴儿的世音大人不懂,但不妨碍她们看得开心。
“对了,给她派去的下人,都用上我们的人,以后给我死死地盯着她,不要让她再生事端。”她不放心地又吩咐了一句。
林珑轻点头,“婆母放心,我已安排好了,那几个管事娘子正挑着人,傍晚时分就可以进驻到老太太的院子里,不会误了她用人。”
用人二字,她咬得很紧,表明了就是让叶秦氏无人可用,指挥不动下人,她就是一头没牙的老虎,还能如何做恶耍威风?
叶钟氏会意地点点头,如今看这个儿媳妇怎么看怎么顺眼,只是一想到大女儿,心里就悲苦。
正在众人说话的时候,外头有人来报,说是五太太的娘家人找上门来了。
“看来是为了彭氏而来的。”叶钟氏心里清楚得很,这彭氏哪会甘心就这般前往庵里去住,肯定会向娘家人求救。
“婆母好好休养,这彭家留着我去应付。”林珑忙道。
叶钟氏皱了皱眉,“她们来者不善,你能应付得了吗?”
“婆母放心,既然是我主张送五婶母到庵堂里,她们要来理论也得找回我。”林珑道,并不想叶钟氏再心烦意乱,想到那太医的诊断,叶钟氏最近最好不要操劳,可为了叶蔓君,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她能做的就是减少叶钟氏操心的事情。
叶钟氏看了眼林珑,最终还是点点头,不过仍旧叮咛了一句。
林珑点头后,这才带着人离开了内室前去会客。
叶家的正堂,彭家的爵爷和其妻彭丁氏一道儿坐着品茗,还有叶彭氏所出的一子一女,女儿叶蔓玲哭得眼睛红红的,这会儿正死命地卷着帕子。
彭丁氏面无表情,她并不想跑这一趟,这姑奶奶被送到庵里去正中她的下怀,谁叫她搭理那个可恶的外室女?这事情她一直耿耿于怀,但碍于丈夫,她只好勉为其难地跑这一趟。
只是坐在这儿好长一段时间了,这叶家的主事者怎么还没到?
叶旭鹏坐得笔直,从昨晚知晓事情到今天,他的神色都一直紧绷着,这事那个堂嫂做得太绝,他的手紧握成拳。
“去催催,你家的主母怎么还没到?”彭爵爷坐不住,有被人冷落的感觉,遂脸色不好地催促一番。
那下人道:“回爵爷的话,已经禀告了太太和大奶奶。”
彭丁氏伸手拉住丈夫,不让他大怒之下做出出格的事情来,这样一来就会与襄阳侯府交恶,为了一个叶彭氏不值。
彭爵爷这才怒气冲冲地扭头坐好,妹妹也是的,给他惹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光想起就觉得怒火又上升,找妹夫谈判完全没有效果,那可恶的妹夫偏说这是府里的决定,他无权干涉。
妹妹哭成泪人儿,直说是受到大房的压迫才会这样,朝他跪下,要他救救她,她不想到庵里去。
现在这事还拖着,他不得不跑一趟这襄阳侯府,哪里知道会受到这样的怠慢?
再过了一会儿,林珑才在大批侍女和嬷嬷的簇拥下走进来,只见她爽朗地道:“让彭爵爷和夫人久侯了,倒是我来迟了。”
坐着的四人闻言,立即起身看向林珑,看着这未满二十的女子缓缓地走过来,从容地落坐在他们正前方的首座上。
彭爵爷与彭丁氏虽说年长于林珑,但论身份却是差了好几级,遂都躬身行了一礼,叶蔓玲和叶旭鹏姐弟却是行了大礼。
真正面对林珑这侯夫人兼郡主的时候,彭爵爷收敛起之前一脸的怒色,但神情还是严肃地道:“侯夫人,我们两家是姻亲,我那妹妹嫁进你们侯府也有十多年了,她一直安守本分,你们侯府要遣她到庵堂吃长斋,这有违道理,也有违人伦……”
林珑接过如雁递上来的香茶,似漫不经心地拨塔弄着碗里的茶叶,听了这彭爵爷一番似慷慨的话后,方才抬头道:“我想彭爵爷是没弄清楚她做了什么恶毒的事情?她意图窜通桂氏一道对我的孩子不利,要置他们于死地,你说,我能宽宏大量当做没发生这件事?”
彭爵爷闻言,顿时神色难看,这件事最难办的就是这里。
叶蔓玲眼红红地直视林珑,“尧大嫂子,我娘那是被桂氏利用,她没心的,尧大嫂子,蔓玲在这儿求您了,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娘吧。”
说完,她起身跪在林珑的面前。
叶旭鹏一张少年脸庞也是阴云密布,只见他起身跪在自己姐姐的身边,“尧大嫂子,我代我娘向您赔礼道歉,只要你放过我娘,我们姐弟会一辈子感激您的……”
林珑看着这两人跪在自己的面前,神情微微一顿,随后叹息一声,“你们这是何苦呢?不是我不应你们的请求,若是别的事情,我就算应了又如何?但这事不行,事关我的两个儿子,我没法退却,因为这样的我不配当一个母亲,你们可明白?”
叶蔓玲和叶旭鹏姐弟俩的脸色瞬间苍白,林珑的拒绝就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们的心上,他们都是生活在母亲的身边,哪里真忍心看着她步进庵堂里?
彭丁氏看了看这场面,不说两句说不过去,遂上前道:“侯夫人,就当给我们家一个面子吧,让姑奶奶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林珑直视彭丁氏,“彭夫人,恰恰是看在两家是姻亲的面子上,我才会如此处理此事,没将其闹大,这么恶劣的性质,报官府按律处置都焯焯有余了,只是这样一来,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