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永安公主方才道:“母后,永安太过于伤心才会说错了话,还望母后不要生永安的气。”
苏梓瑜轻轻地揉了揉永安公主的头顶,“傻孩子,母后怎会怪你。”
永安公主这才把头靠在苏梓瑜的怀里,一想到十弟,眼里又冒出泪来。
正在这时候,皇帝与太后也赶到了,看着那小小的尸体,两人也说不出话来,事已至此多说无意。
半晌,太后轻念了声“阿弥佗佛”,看了眼苏梓瑜,“安排后事吧。这孩子才五岁多一点,丧葬就随意些,免得折了他投胎的福气。”说完,长长地叹息一声,自家儿子的膝下又少了一子。
“是,太后娘娘。”
苏梓瑜将怀里的两个孩子交给晋嬷嬷,应声之余又上前去将白布盖在十皇子已经闭上眼睛的脸上,这样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她儿子死的时候,一滴泪就那样地滴在白涓上,她微转头抹去那滴泪。
太后见状,本来欲出口的问询终究还是吞回肚子里,罢了,不管苏梓瑜有没有动手,高凝珍欠她三条人命是不争的事实,目光落在高氏所出的两个孩子身上,再将他们交给苏梓瑜她不放心,遂道:“皇上,永安和七皇子暂时到我膝下来承欢吧,我一个人住着偌大的寝宫也怪寂寞的,有两个孩子陪一陪享受天伦之乐也是好的。”
苏梓瑜闻言,微皱眉看向太后,她这是什么意思?怕她会趁机加害那两个孩子,拜托,她苏梓瑜是这样的蠢人吗?
不过现在不是她辩解的时候,与太后一样,她的目光集中在朱翊身上,他到底信不信任她,她能想到的,不信朱翊会看不出来。
被母亲和妻子的目光注视着,朱翊感觉并不好受,无论哪一方他都不想让她失望,但是这答案只能有一个。
“皇上?”
太后催促一声,她不明白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不一目了然吗?
苏梓瑜仍旧不吭声,不过她倔强着面容站在那儿紧紧地盯着朱翊,似乎对他的答案十分在意。
林珑看着左右为难的皇帝,心里着急之余对他不禁有几分不屑,为苏梓瑜感动难过,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这两个孩子不能养在太后的膝下,至少现在不能。
在十皇子夭折,高家垮台的节骨眼,两个皇嗣突然到了太后的寝宫,那么这将冲击苏梓瑜的声誉,人的联想力是十分丰富的,自然而然地会将十皇子的死与苏梓瑜联系到一块儿,这样一来,苏梓瑜百口莫辩。
朱翊承受不住苏梓瑜的目光,最终还是道:“母后,他们俩由皇后照顾惯了,这些日子以为皇后与他们也有感情,还是继续由皇后照顾吧。”
“皇上你?”太后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这么决定,他难道不怕苏梓瑜对这两个孩子也下黑手吗?
“母后,儿臣心意已决。”朱翊道,“如果您要他们承欢膝下,过些日子再说。”走上前,用手按住苏梓瑜的肩膀,表明他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苏梓瑜对于他此刻的维护,心里五味杂陈,在这个关键时刻,他还是选择了自己,这于一向孝顺的朱翊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太后面色不好看,但对于儿子的决定也不好推翻,但心下颇为不快。
苏梓瑜上前给太后行礼,“太后娘娘,臣妾发誓会好好地照顾两个皇嗣。”
“哀家姑且听着,皇后,人在做天在看,高氏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太后仍旧敲打了一句,要她全然信任苏梓瑜其实有几分困难,毕竟她也是不见硝烟的后宫厮杀出来的,怀疑一切几乎是她的天性。
“太后娘娘,高氏是高氏,臣妾是臣妾,岂能混为一谈?”苏梓瑜抬头与太后浑浊的眼睛对视,这一刻她不会避开。
“起来吧,希望你不会令哀家失望。”太后皱眉道。
苏梓瑜没有再应声,说得再多不如做得多更好。
见到这一幕,林珑这才微松一口气,好在关键时刻,皇帝还算顶用。
太后只是待了一会儿就乏了回宫,临去前还严厉地看了一眼苏梓瑜,顺带扫了眼林珑。
林珑感到背脊一凉,朝太后弯腰以示恭敬,最后感觉到这老太后的目光消失,这才直起身来,果然,太后的凤辇已经起驾。
这皇宫出了人命,林珑也不好久待,寻了个时机向苏梓瑜告退。
“也好,你现在待在宫里也不方便,赶紧回去吧。”苏梓瑜轻拍林珑的肩膀,“至于你夫婿,再过个几天就会回来的。”
林珑点点头,“义母不要累着了,这万大事还有下人去操办,还是要顾忌腹中的皇嗣才好。”
“我会的。”苏梓瑜笑着应了一句,现在没有什么事能重要过腹中的胎儿,本末倒置的事情她不会做。
林珑在下午时分出宫回府,回程途中她还特意绕了一道到丰盛德,由如霞搀扶着下马车,她站在丰盛德总店的门口看了看,确实挺有气势的,只不过无论是总店还是分店,这姓周的行事还是如此的卑鄙。
“大奶奶,我们要进去?”如霞有几分忐忑地道,这与玉肤坊可是死对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林珑轻松道,抬脚就迈进了丰盛德的大门。
“这位奶奶,需要点什么?”很快就有伙计上前来迎接,看林珑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的,他脸上的笑容又丰盛了许多。
林珑环顾了一圈丰盛德的内部装修,还算是不错,颇有老字号风范,再看了看店里的顾客并不多,看来挤兑了她玉肤坊,丰盛德的生意也没有回暖太多。
林珑上下打量的时候,正好与里面出来的周当家目光对上,周当家大吃一惊,这叶世子夫人怎么亲自过来了?
撇去她是玉肤坊的东家的身份,她就不是他当面能怠慢的人,忙上前去行礼,“叶世子夫人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啊。”
林珑看了他一眼,“丰盛德是老字号,我还一次也没来过,这会儿正好经过进来看看,周当家不会不欢迎吧?”
“岂敢,岂敢。”周当家的谦逊道,想邀请林珑到内室说话,但又碍于男女有别,遂只能站在这儿说话。“欢迎之至,欢迎之至……”
林珑喷嗤笑了一声,引来周当家的侧目,以及周围几个顾客的一瞥。
“周当家,最近我听说了一个传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正好要找你来解解惑,你不会推脱吧?”她笑得相当随和地道,不过话里的意思就不那么随和了。
周当家听到林珑的话,粗眉一皱,心头一跳,这个年轻的世子夫人到来果然没有好事,“叶世子夫人想要问什么尽管问,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珑这回也不兜圈子,依然笑道:“我听说年前放出风声毁我名誉的人是周当家,不知是不是真的?”
周当家的脑海“嗡”的一声轰鸣,这叶世子夫人是什么意思?还是说她手里掌握了什么证据?这没可能的啊,这件事他做得相当隐蔽,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叶世子夫人是听谁说的?在下绝对没做过这等事,又岂敢放出风声去抵毁世子夫人的名誉?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
“原来周当家还知道这是要掉脑袋的啊?”林珑好似恍然大悟地道,“我还以为周当家天不怕地不怕,一如去年你丰盛德为了打击刚起步的玉肤坊,在苏州陈村后山放的那一把火,枉顾人命,只为一己之私。”
这话一出,周围不多的顾客都睁大了眼睛,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大案,不可能从苏州传到京城,但是只要听闻无不色变。烧山,这姓周的为了生意还真是疯狂,再思及前段时间关于玉肤坊的传闻,后来还有皇榜辟谣,想来估计也是这姓周的干的。
顿时,有人就把拿到手的胭脂水粉甩回给那伙计,这丰盛德的产品不如玉肤坊的好用,这是很多人都公认的。
“叶世子夫人,那是……那是周义做的……”周当家忙辩驳,一旦名声毁了,这生意也就难做了,他可不似林珑那般有那么多靠山。
“周义就不是你丰盛德的人?”林珑戏谑道。
“是,但……”
“是不就行了?你还要狡辩什么?这么说来,这次放出流言中伤我名声的也是你吧?”
“绝不是,叶世子夫人,在下真的没干过这等事……”
“那你对天发誓啊,用你孩子的名义,一旦你说谎,他将遭到你誓言的报应。”
林珑这步步进逼的话让周当家频频擦汗,发誓?他的手在打颤,他的子嗣很是单薄,只有一个九代单传的儿子,这是他心尖尖上的,平日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拿儿子来发誓,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对得起地下的先祖?
“怎么?不敢吗?”
林珑轻声道,她早就知道这周当家的子嗣情况,如果他真的狠心拿惟一的儿子来发誓,那么就别怪她心狠了。
“我……”周当家犯难了,举起来的手也在打着冷颤,“以儿子起誓……”说了几个字眼就无法说下去了。
哪怕他在商场上恶整对手的时候什么手段都用过,但是身为父亲,他舍不得拿惟一的儿子来冒险。
周围的顾客催促道:“快点啊,磨蹭什么?”
“就是啊,做没做过这缺德的事情你心里不清楚吗?”
“诋毁别人的名誉,周大当家,看不出来啊……”
“……”
嘲讽的话接二连三地响起,一见到有热闹可看,外头也渐渐围满了人,顿时窃窃私语声渐响。
☆、第一百二十五章问心
林珑倒没有催促这周当家,不过对于他脸上的犹豫却是一目了然,嘴角微微一勾,哪怕她是来揭穿周当家做的恶事,脸上也仍是一派从容淡定。
这让围观的人也多看了几眼,对比两人的神情,很明显就是这周当家诋毁别人的声誉,如果林珑是那等不孝之徒,又岂敢当面来质问?舆论的风向一下子就偏向了林珑。
林珑看到周当家的说不出话来,“周当家,既然你发不出誓来,那我也不逼你,不过你必须要到我的玉肤坊来给我赔礼道歉,要不然这事我不会轻易罢休。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明天这个时辰我没见到你到玉肤坊来致歉,那别怪我把此事闹到公堂上,相信和气生财是你们商家最愿看到的局面,我可不介意惹官非。”
说完,她看也不看这周当家冷汗直冒的额头,从容信步地让人拔开人群走出丰盛德,反正她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再逗留就没有必要了。
周当家看到她离开丰盛德,忙追上前去,“叶世子夫人,我们有话好好说……”
林珑闻言,转回头看向急切的周当家,“我已经给你机会了,你派人撒布关于我的谣言,我焉能不追究?而且你连个誓言也不肯发,你让我如何信你是清白的?我现在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念你上有老下有小的不容易,要不然我直接就与你对簿公堂,还会在此与你浪费口舌吗?”
这样一番话,周当家一个字也驳不了,他是信佛之人,哪肯轻易拿独子来发这样的毒誓?眼珠子转了又转,就是找不出化解的方法来,在他犹豫的当口,林珑已由侍女扶着上了马车。
“周当家,我等着你明儿上玉肤坊来赔礼道歉。”林珑轻撩车窗上的纱帘子轻声提醒。
周围围观的群众都发出讨伐的声音来,林珑只是看了一会儿就放下纱帘子,让车夫扬鞭起程回府。
周当家不知道自己如何迈进店里的,周围人的奚落声听在耳里很是不舒服,更何况店里还有来选购的贵妇人把丰盛德的产品抛到伙计的怀里,冷哼一声,“我们走,这么卑劣的东家,这店里也不会有好东西。”
“就是,叶世子夫人是什么人?居然还敢放话诋毁别人,也不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立即就有人附和那出声的贵妇人。
“走,我们到玉肤坊去看看,听说他们有推出新产品。”
“没错……”
“……”
她们都是上层阶级的贵妇人,自然更支持同一阶级的林珑,这低下的商家诋毁人家的名声,就是犯了她们的忌诲。
伙计想要拦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贵妇人翩然离去。
周当家一脸的阴沉,握紧拳头一声不吭挑起帘子到了里边的内室。
伙计们面面相觑,最后都耸耸肩,各自散开干活去,反正店里的生意自然由东家去操心,他们再怎么担忧也是无用的。
此时的林珑却是轻撩起车窗上的纱帘子,朝身边骑马护卫的匪石招了招手。“匪石,你过来。”
“大奶奶,有什么吩咐吗?”
“你去找些人,把我与丰盛德东家的这一番话传播出去,传得越广越好。”
匪石一思就明白林珑的用意,点头称是。
林珑这才放下手中的纱帘子,有几分慵懒地靠在软枕上,一静下心来就开始思念出门在外的丈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大奶奶,我看明儿那周当家肯定来赔礼道歉。”一旁的如霞笑道,她帮苏州的玉肤坊做过活计,所以对这铺子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林珑接过她奉上的热汤,轻呷一口身体暖暖的,周身都舒服。“不管他来与不来,他都必败无疑,希望这人是识时务的。”
民不与官斗,官字好歹两张嘴,她林珑是襄阳侯世子的夫人兼义安郡主,真的对簿公堂,丰盛德的周当家必败无疑,碍于她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