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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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归何处-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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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捂着脸的手怎么也不肯拿开,只兀自哭得惊天动地。
  他一颗心被她的眼泪泡得又酸又涩,迟疑少许,还是上前轻轻拍着她肩膀:“微臣不逼你!微臣也不利用你!”
  “真的?”肿着一对兔子眼的皇帝从指缝中露出脸来。
  他微微勾起嘴角:“真的!”,又不知从何处寻来一面镜子,正对着她:“陛下还是擦擦吧!这副样子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沈家把你怎么了呢!”
  刘璃掏掏自己袖子,然后颇有些尴尬地,在沈遥芩打趣的目光里牵起他袖子往脸上撸了把。
  “陛下,以后再高兴,再后悔,再痛苦,都不要表现出来,皇帝是不允许有软肋和把柄的,本就是孤家寡人,就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了!”
  她深吸一口气,神色平静许多:“道理我都懂,从前我以为这个皇帝做不长久,一直得过且过,如今如梦初醒,沈遥芩,你愿意帮我做一个好皇帝吗?”
  他长长一揖,温言道:“微臣也想看看陛下这一路是如何走下去的!”
  “好!朕拿真心换真心,一定不会负你!”
  从沈家出来后,天已近暮,她折腾一整日,到现在还水米未进,肚子已经是响若雷鸣,揉揉干扁的小腹,她信步走入一家酒楼,也不管自己根本身无分文,寻了个靠窗的座位,点了满满一大桌菜,也不管什么淑女形象,大开大合地就开始风卷残云起来。
  “哎呀,陛下,你怎么能吃独食呢?”耳畔突然响起啧啧叹息声,她一口菜哽在喉咙里下不去,眼眶都憋得通红,好在一旁立刻递了杯水过来,她自己拍拍胸口将气顺下去,含着眼泪瞥了眼来人,皱眉说道:“你怎么在这?”
  廖先摸摸下巴,细长的眼睛眨了眨:“草民无处可去,正四处溜达,可巧就撞见陛下!说起来,草民还没吃饭呢!”
  “哦!那你继续溜达吧!”
  “陛下爱民如子,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饿死的吧!”他自来熟地加了副碗筷,一屁股坐到她身旁,一筷子就夹向那碗东坡肉。
  刘璃毫不留情地打掉他的筷子:“你什么时候变成了我的子民?你不是鞑靼人吗?”
  “真无情!”他捡起筷子,往衣裳上抹了抹,方向一转,伸向另一碗素三丝,飞快地扒拉进嘴里,含混说道:“我可以改籍的呀!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嘛!”
  “改籍?你爹你娘也不要了?”
  “我娘早死了,我爹是个混蛋,我只当他死了!”他满不在乎地笑笑,眼波一转,调笑道:“再说我一见陛下就腿软得走不动路,怎么舍得下心走?”
  “是嘛?”刘璃笑得娇羞,廖先更是心旌荡漾,还未回过神来,头上便是一痛,刘璃拿着筷子的手接二连三地打下来:“叫你走不动路,叫你走不动路!”
  他被打得抱头鼠窜,哇哇大叫:“我错了,我错了,我能走路了,能走路了!”
  她一把纠过他耳朵,拧回座位,摁在椅子上,恶狠狠说道:“给我老实吃饭!再多一句嘴就把你阉了送进宫!”
  廖先脸上青白交加,被刘璃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眼泪汪汪,他扒了口干饭,不妨突然碗中夹来一块东坡肉。
  “吃肉!”
  他惊愕地看向眼前生气勃勃的少女,鼻子突然一酸,连忙低头将肉送进嘴中。
  “你多大了?十五岁有没有?”
  “十六!”他其实才十四岁,怕被她看轻,又加了两岁。
  “真不想回鞑靼了?”
  他摇摇头:“不了,她们都骂我野种!”
  “你的身世倒与我相同!”她有些感慨,端起碗吃了几口,又放下:“你去我表哥家住吧!他的性子也潇洒,你们两个应该会合得来!”
  “不能跟着你吗?”
  “也行!”她的眼神从上到下溜了一圈,拍掌笑道:“最近宫里就缺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太监!”
  “陛下表哥家住何方?咱们这就去吧!”
  吃饱喝足,她拉着他胳膊就往外走,廖先不解:“吃白食?”
  “会有人付钱的!”
  二人站在酒楼外,大眼瞪小眼。
  “陛下,你表哥家在哪?”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我又没去过,我怎么知道?”
  刘璃左右瞧了瞧,信步走到正斜躺在对面檐下的游民身旁,瓮声瓮气说道:“带朕去宋轶府上!”
  那游民翻了个身,眼睛睁开一条缝,斥道:“有病呀你!”
  “哈哈!”身后是廖先掩都掩不住的笑声,她大感尴尬,此时忽然有人窜到她身边,弯腰说道:“请随我来!”
  这人从何处来,无人看见,一路上也是闭嘴不语,将二人送到宋府门口后,敲敲大门,一个闪身,又不见了!
  “高…高手啊!”廖先的嘴半天闭不拢。
  她撇撇嘴,拉着他进了门内。
  “这么气派!”廖先一路啧啧有声:“表哥是啥官职啊?”
  “没官没职!这宅子是前任东厂督主的,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给他们住!”
  “一看就是搜刮的民脂民膏,陛下,你不觉得大庆朝太监地位有点过高了吗?这很不正常嘛!”
  她停下脚步,定定瞅着他:“你要是想跟早上那位大人一样被打板子,就继续议论朝政吧!”
  “我觉得他没说错!”斜刺里突然□□来一个凉凉的声音,宋轶从回廊处转出来,挖挖鼻子,翻着三白眼说道:“就现在那个东厂督主,不见得比前任好多少!”
  刘璃完全不想提起薛审这个人,板着脸将廖先往宋轶身旁一推:“他先住你这!”
  “这小子谁啊?”他嫌弃地打量着廖先,又贼兮兮凑过来低声问道:“面首?”
  她一巴掌将他的脸推开,又摊开手,催促道:“钱呢?”
  “啥钱?”
  “徐依人那的钱!”
  “老妹啊,你好不容易来哥家一趟,连口茶都不喝,开口就提钱,还塞过来一个拖油瓶!表哥我很伤心啊!”
  她双手一摊,步入正厅,大喇喇坐在椅子上,催促道:“伤心总比伤钱好!”
  他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十张银票,递到她手中,喜滋滋坐到一旁,邀功道:“你爹的加上她自己的私房钱总共十万两白银,我全都兑成了银票!那女人真傻,我说自己是沈遥芩派来的,鞑靼那边嫌钱少不肯放人,她二话没说就把钱凑了出来!”
  “你自己那份拿了吧?”
  “拿了!”他又作势拍拍胸膛:“一分钱都没多拿!”
  她抽出八张递给宋轶,不一会又抽回两张,道:“你明日送到户部去,就以赈灾捐款的名义,你这个皇亲国戚都掏份子钱了,还怕那些大人们不出吗?”
  她见他眼神不善地盯着自己手上四张银票,连忙往袖中一塞:“朕可没中饱私囊,这些得还给徐依人!”
  “为什么?”宋轶大不乐意,连眼角都垮了下来。
  “她挺可怜的,丈夫儿子都没了,要是连这点体己钱都不留,后半辈子怎么过?”
  “后半辈子?下辈子都够了!她堂堂太后要钱做什么?又不少她吃穿!”
  “这本来就是她的钱,物归原主而已!”
  “嘿!我说你这皇帝做得忒没劲!瞻前顾后,妇人之仁!”
  “不准你这么说陛下!”廖先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戏,听到这就老大不乐意了,冲着宋轶的小腿狠狠踢了一脚。
  宋轶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他猛然回身,拎起廖先:“小子,看我怎么教训你!”
  不甘示弱的少年立刻奋起反抗,二人揪做一堆时,刘璃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门口。
  “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
  回到乾清宫时,夜已深黑,残月如钩。
  她拖着疲乏的脚步,慢慢往自己寝殿走去,春兰连忙迎上来:“陛下,端本宫那边传来口信,杜娘娘想见您!”
  她稍稍迟疑,换了件衣裳便乘着夜色走向端本宫。
  杜蘅与徐依人不一样,她能够硬下心肠对徐依人不加理会,可是杜蘅与她相交一场,是自己的嫂子,再加上新寡之际,又失怙恃,不去确实与理不通。
  弹指一挥间,一瞬转过千万念。此一去,再回首,已是前尘旧事兼非。
  ?

☆、丑闻

?  因宫里一下子去了两人,灯笼一应都用白纱裹住,各项文娱都停了,盍宫上下都早早安歇,原本就冷清的皇宫更显阴森,真像一个大坟场,刘璃如是想着。
  上次见到杜蘅还是在自己匆匆登基时,那时她虽仍旧沉默,但眼底到底还带着笑意同期冀,一晃半年,如今的她身着素缟,头饰也摘下了,就这么黑发白衣,形单影只地立在窗前,见她来了,嘴角虽然在笑,但眼底却是一片森冷和漠然。
  刘璃被她眼中的冷意看得心里一惊,想到早上之事,心里又添了几分愧疚,于是连忙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带到内室:“春寒露重,杜姐姐要多多珍重自己身子。”
  杜蘅嘴角微微一勾:“谢陛下!”
  “杜姐姐近来身子可有好些?可睡得好?前段时间波斯进贡了一批香料,明日我让春兰送些安息助眠的过来!”
  “多谢陛下!”
  她为杜蘅这般生疏有些不快,眼神一转就见桌子上放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小匣子,便有些没话找话地指着说道:“这匣子倒是挺别致的!”
  “里面的东西更别致,阿璃要不要看看?”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颇为俏皮和神秘,刘璃见她终于肯跟自己亲近一二分,便高高兴兴打开匣子,只见里面装满了三指粗的柱形物件,有玉的,铜的,瓷的,长短不一,泛着幽光。
  “陛下可知这是什么?”
  “擀面棍?”
  杜蘅嗤笑一声,拿出那根玉棍,掏出帕子,如同珍宝般细细擦拭着:“这是玉势,专门用来讨我们这些深宫寂寞女子欢心的工具!”
  她立刻明白过来,刷得一下,脸变得通红,说话也开始支支吾吾起来:“杜…姐姐,这玉…呃,东西还是…好好收…咳!收起来吧!”
  杜蘅笑着摇摇头,将玉势放入匣中,推到刘璃面前:“这是送给阿璃的,有用的!”
  她刷得一下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我要这个有何用?”
  “咦?阿审不用吗?”杜蘅若有所思地撑着头,喃喃自语:“他从前就是这么服侍我的呀!”
  “阿审?”刘璃眉间微皱,不由得攒紧双拳,答案呼之欲出,可她仍旧呆呆地问了出来。
  杜蘅盈盈浅笑:“你看我,一不小心就说出口了,阿璃怎么称呼他呢?薛审?薛督主还是小审子?”
  她楞了片刻,缓缓而又重重地重新坐回椅子上,再看向杜蘅时眼里已是锋如利刃:“你是太子妃,怎么可以跟太监厮混,□□宫闱?你这样,置太子于何地?刘珏对你那样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阿璃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一下呢?为什么我宁肯跟太监厮混也不想要刘珏碰我呢?”
  “你的丑事,我不想知道!”
  她抿嘴一笑:“因为你的哥哥,他喜欢男人!那个男人,就是沈遥芩!”
  一道炸雷响下。
  一室大亮,就这短短的一瞬间她眼尖地看见杜蘅眼角一闪而过的泪光,很快,房间又重新昏暗起来。
  “原本他瞒得很好,可惜那时我怀着身孕,有晚睡不着,醒来不见他在身边,便去找他,走到厢房时就看见你的好哥哥居然在沈遥芩床头做些见不得人的丑事!我那时也是不知死活,扯住他就要吵闹,可他为了不打搅沈遥芩的好梦,居然掐着我脖子将我拖到屋外,争执中我的肚子磕在台阶上,孩子就这么没了……”
  “你道他那个时候为什么那么着紧我,又是让你陪着又是自己守着,歉疚吗?不是,他只是怕我把他的秘密说出去而已!你说,像他这么一个冷血无情,寡廉鲜耻的人,我怎么可能对他还有期待还有感情呢?”
  她半响无言,刘珏是个断袖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而且断袖的对象还是沈遥芩,就更让她匪夷所思了!怪不得刘珏只信任他一个人,怪不得沈遥芩至今都未婚配!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阿审又把我救了回来!我那时生无可恋,便去跳太液池,就在同样的地方,他救了我两次!他待我如珠如宝,我怎么能不动心呢?”杜蘅瞥了眼咬唇不语的刘璃,面露胜利的微笑:“他为了我,连刘珏都能除去,我也是此生无悔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杜蘅是他掌上珠宝,那她是什么?猎物?棋子?
  她心神俱碎,恨欲发狂,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维持脸上的平静,冷冷说道:“薛审犯上作乱,看来你也是同谋了!”
  “陛下今日才杖责了沈从哲,这么快就要打自己的脸吗?”
  又是一道炸雷,轰隆声中,她微微一笑,轻声却坚定,如雷霆万钧之力缓缓说道:“朕是皇帝,你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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