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亦然抬起头,看着她清丽的小脸,慢慢眯起了眼。
绕了半天,她竟然又挖了个坑给他跳?
顾眉生嘟起粉唇,慵懒地倚在他怀里,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娇软柔媚,“你把安美盾送给我吧,好不好?”
栾亦然突然觉得心塞了,双眸略显危险地看着她,“顾眉生,你平时难道都是这样求人的?”
☆、有他们没我们
此时的栾亦然还不知道,顾眉生重生后,曾在心中对自己发誓,这辈子,她的生命中永不存在一个“求”字。
她想要的,她会巧取,会豪夺,只不会去求。
即便那个人是他。
后来,有人对栾亦然说:“顾眉生根本是没有心的。”
他冷冷看向那人,轻吐出一个字:“滚。”
也有许多人说栾亦然向来眼光好又精明,惟独看女人的眼光太差。兜兜转转,千挑万选,偏偏挑了一个个性阴毒又残忍的蛇蝎女子。
只有一直追随着栾亦然的殷实知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顾眉生的坏是被栾亦然惯出来的。
比如这一刻,他就是因为栾亦然的一个电话而匆匆赶来华庭一号,只为向顾眉生详细解释关于安美盾的一切细节。
殷实真的解释得极详细。因为牵扯到大量的金融知识和专业术语,他怕年仅15岁又从没接受过系统教育的顾眉生听不懂。
他可不相信,顾眉生能够从这些资料中发现什么端倪。
谁知,顾眉生看过所有的资料之后,问他,“这么多钱都去哪了?”
殷实愣住了。
栾亦然看了女孩一眼,悠悠然点燃一支烟,道,“你如果能追到这些钱的下落,安美盾我便送给你。”
顾眉生摸不透栾亦然的用意。他既然一早知道安美盾是个皮包公司,为什么还要买下来?
栾亦然淡笑,望着她,“有时候投资,并不一定要为了钱。”
投资不为钱还能为什么?他这话顾眉生听不懂,也一时没有心思去猜。
安美盾居然是个空壳公司这件事,顾眉生还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消化。
从栾亦然那里回到秋波弄,顾眉生又收到了白锦恒送来的礼物。她打开一看,竟是一把名师用过的典藏版大提琴。
这样珍贵的大提琴,非高价不可能买的到。
她想起之前苏棠告诉她白锦恒因为买安美盾的股票而损失了一大笔钱。
顾眉生拨通了白锦恒的电话。
那一头,白锦恒声音听起来很愉快,“眉生,我送过去的礼物,你收到了?喜欢吗?”
“太贵重了。大卫波佩尔的琴几乎是孤品。”
白锦恒在电话里低低地笑起来,“美好的东西要遇到懂得它的人才有价值。最重要是你喜欢。”
顾眉生轻抚着琴弦,“这太贵重了,我把钱还你吧。”
“眉生,你一定要跟我分得这样清楚吗?”
“我只是听顾钰墨说你前一阵子炒股折了不少钱。”
白锦恒听了她的话,声音又隐约带了惊喜,“眉生,你在关心我?呵,没事。那点小钱不算什么。”
挂断电话,顾眉生坐在书房里,总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劲。
有些事似乎太过顺理成章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再一次翻开殷实给她的所有关于安美盾的资料,细细地看。安美盾的股价从上市一直持续攀高,走下坡路是从她那次在荣大的英语演讲比赛才开始的……
是顾鸿华突然出现且当众讲的那番话,直接令了安美盾的股价在半日之内疯狂下跌。
后来……
后来便是云雅画廊被盗,安美盾的保安系统的质量遭到相关人士的质疑,安美盾开始濒临破产和退市的危机。
顾眉生从电脑前慢慢站起身。
竟然是爸爸?!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如此费尽周折将安美盾赶尽杀绝?那不是顾礼墨的公司吗?
“眉生。”
顾眉生恍然回神,见是张小曼,随手阖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妈妈。”
张小曼见她满脸的倦色,“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顾眉生摇摇头,“只是功课有些多。”
张小曼心疼地摸着她的头,“走吧,吃了晚饭再继续回来写。吴妈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玫瑰肉丸。”
去饭厅的路上,张小曼忽然问女儿,“我听秦年说,你今天去看守所了?”
顾眉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张小曼又问她,“这么说来,顾子墨的伤真与你有关?”
顾眉生轻嗯了一声,“我打的。”
张小曼拉着女儿停了下来。她眉头微蹙起来的样子与顾眉生简直一模一样。
“眉生?”
顾眉生坦然看着母亲,道,“妈妈,在这个家里,有他们便没有我们。”
张小曼望着女儿眸眼间的清冷月华倒影,忽然轻叹了口气,“眉生。”
“妈妈,外婆从小教我:不患贫而患不均。”顾眉生说,“心慈仁善这些品质不是用来发挥在他们身上的。”
张小曼将女儿的手挽在自己的手心中,牵着她往饭厅走去,“好。”
☆、分居,穷途末路的婚姻
五月假期来临的时候,郑温娟打电话给张小曼,说想外孙女了,让眉生去张家小住几日。
这电话来得实在及时,正合张小曼的心意。
顾眉生去张家的头一个晚上,张小曼就搬出了秋波弄的主居院,正式与顾鸿华分了居。
那一天是农历的三月末,天边月亮被黑暗苍穹吞噬,夜风很凉。顾鸿华从外头走进惊鸿院的主卧,这才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满室的荒凉。
他走进衣帽间,原本属于张小曼的衣物悉数被挪走了。
惊鸿院本就大,如今少了女主人,越发显得空而芜。
那一晚,顾鸿华在张小曼平时最爱待的梳妆镜前长久静坐,一直到屋外天色微白,他才慢慢起身。
推开深棕色的雕花木门,清晨,雾色氤氲,顾鸿华走出惊鸿院,看到张小曼独坐在对面的晴雪阁,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身旁有工人走过,朝着他躬身,“先生。”
管家刘文上前,“先生,现在用早餐吗?”
对面张小曼听到声音,转头看向他。满眼的凉。
顾鸿华的双脚就这样在她冰凉的目光中再无法移动。
他自嘲地笑了笑。
他温和外表下的骄傲,她柔顺表面下的疏离。这就是他们夫妻间十多年来的关系。
他转身,领着刘文往饭厅走去,“老先生呢?”
“吴妈在老先生身边服侍着。”
顾鸿华的脚步再次停了停。自从张小曼嫁进秋波弄,顾云礼的一日三餐都是她亲自张罗。张小曼一直温顺恭谦,善隐情绪。
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顾鸿华走进饭厅时,对刘文说,“去请太太来。”
刘文于是又折回晴雪阁。谁知张小曼听了他的话,语调温和道,“我一会儿约了人,替我备车。”
饭厅里,顾鸿华听了刘文的话,心中虽然觉得讶异,脸上却未露半点情绪,“知道了。”
顾鸿华以为张小曼说约了人不过是不愿意面对他的借口,豪门妇人能有什么要紧事需要一大早去见人?
张小曼真的约了人,她约了恒生银行荣城分行行长金枚渊。
金枚渊也是张小曼的昔日校友,他工作繁忙,只有上班前的半个小时招待张小曼。
她走进金枚渊的办公室,从包里取出所有必需的资料,直截了当对他说,“枚渊,将我先生名下的这几个账户即日冻结。”
金枚渊看了眼张小曼给他的账户明细,沉吟一阵,望向老友,“小曼,你确定?”
张小曼点点头,“前几天,眉生对我了这样一句话:心慈仁善这样的品质不是用来发挥在他们身上的。”
“可是你不怕这样一来反而令自己变得被动?”
张小曼听了他的话,自嘲地勾唇,“十几年来磨尽自己,看尽旁人的脸色,还令眉生陪着我一起受委屈。还能有比我现在更被动的情形吗?”
金枚渊看着眼前的老同学,其实心里很想说:在他们同时期的一群女同学之中,张小曼的现状并不算太糟糕了。
可他转念又想,凭张小曼的人脉和能力,如果不是一毕业就嫁人,而是进入职场,现在只怕又是另外一幅光景了。
秘书已经在门外催促,金枚渊收拢了渐渐飘远的心思,“好,今天之内我就叫人替你办妥。”
张小曼道谢起身。
她刚走到门口,又转身对金枚渊道,“还有一件事,你得空替我问问,眉生前两天去荣大金融系面试,结果出来了吗?”
金枚渊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顾鸿华每年为荣大捐赠巨额款项,又是荣大金融系的终身荣誉教授,亲生女儿的事,怎么还轮得到他来问?
由此可见他们这对夫妻已经疏离到何种地步了。
金枚渊叹口气,“没问题。”
张小曼把顾鸿华名下专门拨给何美琪一家的几个账户冻结了。而对于此时的何美琪来说却恰恰是需要用钱的时候。
顾礼墨的眼角膜严重受损,需要排期手术;顾子墨身受重伤,取保候审也需要钱。还有母子四人的日常开销,衣食行,样样都是钱。
可是当天下午,何美琪却被银行告知,账户冻结了。
顾鸿华的电话打不通,她又打了一圈电话,竟无一人知道这件事。
何美琪觉得气愤又憋屈,驾着车气冲冲去了秋波弄。
一进院门,她就问刘文,“老爷子呢?”
刘文仿佛一早知道她会问顾云礼,想都没想便答,“下午几个朋友来找老先生一起去古玩行了。”
何美琪停下脚步,望向刘文,冷声道,“那么,张小曼呢?”
“太太在客厅。”
何美琪抬脚就往客厅走去。“张小曼,你什么意思?”
知道顾云礼和顾鸿华都不在,又加上下午碰了一圈钉子,何美琪连伪善都懒得装了。
张小曼在客厅插着一盆花,听到何美琪的声音也不曾抬头,手里拿着剪刀,修剪着多余的枝桠。
“怎么?找不到你的云卿了?所以跑来秋波弄闹?”
“你凭什么冻结云卿专门拨给我们一家的银行账户?”
张小曼将花瓶转了个方向,淡声道,“原来是为了钱。你不当家可不知道柴米贵。开源节流,缩减不必要的开支,这可是老爷子教我的。”
何美琪走上前径直砸了张小曼正在修剪的那盆花,“张小曼,你别逼人太甚!”
那只名贵的古董花瓶就这样在何美琪的掌心下砸成了碎片。
刘文站在一旁吓了一跳。
张小曼望着何美琪,笑,“这花瓶可是老爷子最喜欢的一只,唐朝的三彩釉,出自名家之手。刘文,老爷子上回说这是他多少钱拍回来的?”
刘文垂首,“一千八百万。”
何美琪瞬间面色突变。
张小曼笑呵呵看着何美琪,“你刚刚说你手头紧是不是?不然把这些碎片拿回去,说不定也能换个好价钱。”
何美琪眯眸看着她,“张小曼,为难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礼墨和子墨都是云卿的亲儿子,他不可能让你这样欺负我们。”
张小曼把玩着手里的剪刀,“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可以随意冻结顾鸿华的账户?”
何美琪沉默盯着她。
“欺负?”张小曼走近她,手中的剪刀离得何美琪越来越近。
“今年春节,眉生为什么会突然浑身过敏,重病卧床?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叫人动的手脚?”
“眉生出生当天,顾鸿华被你骗去整晚,害我差点在去医院的车上生产,你以为我后来没察觉到那个司机是你的人?”
“安美盾是白家借了你们母子的名头所开的空壳公司,你以为我不知道?”
“顾礼墨在看守所被顾子墨假装戳瞎眼,是你们为了转移众人视线故意演出的一场好戏,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们母子三人利用安美盾上市,联合白家的人骗去鸿云集团两千万,又以股票为幌子,非法集资三千多万,你以为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没有一人知道?”
张小曼望着何美琪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冷哼一声,“还是你天真地以为,你做的这一切真的能够瞒住顾鸿华的眼睛?”
何美琪仿佛见鬼似得瞪着张小曼,“你……!”
“我原本打算等眉生成年之后再与你一笔笔算这些年的帐。”张小曼冷冷盯着她,“可还是眉生说的对,息事宁人和一味容忍只会令你们这些人越发地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何美琪,你听好。三日之内,我会令你尝尝什么是穷途末路的滋味。”
☆、她没有资格善良
张家的那套将近三百平方的房子是铁路局分配的。
面积和环境自然不能与秋波弄比,但顾眉生每天的夏天都会来这里小住,平时缝节假日也时常来。
顾眉生不是来这里享